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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徐渭的华倭之辩

    这两天徐渭听说嘉兴城有一家酒楼不错,就拉着何心隐一块去尝鲜。在酒桌上,徐渭先给何心隐讲起来倭寇的情报。他近些年苦心搜集核对比较,这才大体掌握了倭寇详实的情况和日本的风土人情。

    首先徐渭告诉何心隐,日本总共有六十多个国。听起来很厉害,但一个国基本上相当于大明的一个县。整个日本的人口在八百万到一千多万之间,但真正参与劫掠大明的,主要还是日本的九州岛居民。九州岛大约有十一个国,也就是十一个县。人口大体在百万上下浮动,约等同于目前苏州府在籍人口的一小半。

    日本在应仁年间,也就是距今八十年前左右,因为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足利家族发生内斗,各地群雄乘势崛起。自此六十多国互相攻伐,生灵涂炭国将不国,乡里之间的豪强地头更是横行无忌。

    所以倭人本身不是多大的麻烦,就算九州岛全民皆兵来劫掠大明,也最多凑齐不到十万人。而且九州岛分裂已久,岛中诸侯豪强彼此征战不休。根本不可能拧成一股绳,集结兵力来东南进犯。因此真正能参与到劫掠大明的倭人,最多只有两万到三万人左右。其中倭人武艺精湛善于使用长刀的甲士,被倭人称作布西(武士的,最多只有几千人。

    目前倭人来犯的主力多是来自于岛津家及其附近的地区,岛津氏巅峰时期拥有九州萨摩大隅两国的控制权。后来因为家族内斗分裂逐渐衰败,让地方的豪强乘势崛起。这个地区因为没有霸主故而征战不休,大的豪强拥有大半个县,小的豪强只是拥有一两个堡寨或乡镇。不管是萨摩国的岛津家,大隅国的肝付家,日向国的伊东家,都或多或少派遣了家臣参与到了倭寇之中。小的豪强更是觉得劫掠大明是暴富的机会,不管是抢到日本稀缺的物资,还是掳获工匠医生乃至普通的奴隶,都是非常可观的收益。

    九州岛天下三分,实力最强的是大友家。其次是龙造寺家和岛津家。东南的海盗和走私商,与九州岛的割据势力都有所瓜葛。比如徐海的背后是大隅国的霸主肝付家,陈东是萨摩国的霸主岛津家,风头一时无两的巨寇萧显背后可能是肥前国的霸主龙造寺家。而汪直则更加厉害,他目前的盟友是坐拥九州东部三国的大友家,大友家拥兵数万,在整个日本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诸侯势力。

    大概说完了日本和九州岛的情况,徐渭又喝了几口酒,这才又大咧咧说道:

    “不要成天听着倭寇,就觉得倭人铺天盖地了。九州岛一个二流豪强,手底下最多有几百甲士,能抽出来近百个甲士来劫掠,就已经是大手笔了。等闲倭人士卒,跟大明的山贼海盗没有本质的差别。

    但倭人甲士确实不容小觑,几名甲士统帅数十名乌合之众,领队斩将夺旗,只要成功斩杀了几个百户总旗,就可以轻松击溃数百上千的卫所兵。

    但是倭人甲士,总归就那些人。根本损耗不起,而且野战中确实所向披靡,但遇到破城攻坚,其武勇也就被抵消多半了。

    倭人精锐数量稀少,也无法适应攻城作战。因此主要还是依靠我大明的贼寇,只是不少地方官员为了冒领功勋推卸责任,夸大了真倭的数量或是对倭人的斩获,才让朝野产生了错觉。”

    何心隐听完这些不由茅塞顿开,于是好奇问道:“这么说来,倭寇本身根本不足为惧,真正把事闹大的还是那些因为海禁被断了财路的商人,以及被断了生计官逼民反的渔夫和游民?

    徐渭笑了笑,整个上身彻底放松靠在了太师椅上,悠然说道:“也不尽然,倭人的作用其实是胶,把单薄的贼人给粘合成了大势力。”用郑晓郑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倭人藉华人为耳目,华人藉倭人为爪牙,彼此依附,出没海岛。”

    “所以不少人的看法都偏颇了,要么过分夸大了倭人的作用,觉得倭人简直无穷无尽以一当百。要么就是觉得倭人无足轻重,是华人贼寇拿来混淆视听所用,在贼寇当中根本没有分量可言。”

    徐渭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但是,头在整个身体中占有多少的比重?但没头人可以活吗?”

    见何心隐摇摇头徐渭又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心脏才有几斤重?没有心了常人能够动作吗?

    倭人倭土对于华人贼寇而言,就是起到了首脑心脏的作用。确实比重不高,最多也就在贼寇中占据了十之二三的体量。常见的情况下,十个贼寇当中平均只有一个真倭,至于倭人甲士,更是数十上百个贼寇当中才会出现一个。”

    “但有真倭甲士的贼军,和没有甲士的贼众,完完全全就是两种彻底相反的情形。”

    徐渭告诉何心隐,若是没有倭人精锐领头冲锋或者居中指挥,寻常两百个卫所兵可以轻松战胜三百名阵型散漫的山贼海盗。毕竟卫所兵的总旗和百户以上,战斗力大体上是可以的,卫所兵向来是数十个披甲精锐,率领着几百名犹如农夫的兵卒作战。

    一般情况下有几十名武艺精湛的卫所军官远程射击或者近战搏杀,贼寇的军心往往会迅速崩溃。而有着倭人精锐掠阵的贼寇,只要有一定比例的布西甲士参与其中,五十名贼寇可以轻松战胜两百名卫所兵!

    讲到这里徐渭又哂笑一声继续说道:“江南的卫所武备废弛,也是被之前的大势所造就出来的。之前山贼海盗再猖獗,只消被弓弩火器一轮攒射,甲士上前一阵冲杀,自然也就溃不成军了。因此在这种环境下,大规模练兵强军,改善战力,只会引起朝廷的忌惮或是激起各方势力的不满,所以也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现在时移势易,阴阳颠倒,萎靡的卫所兵只要被倭人精锐一近身,但凡斩杀了几个带头的军官,卫所兵就会一哄而散甚至自相践踏。”

    “再打个比方,倭人就如同硝石一般,在火药之中确实占比最少,但若是没有了硝,火药也就不可能造成太大的杀伤。因此你不能说火药全是靠硝石,但也不能说硝石发挥的作用不重要。”

    看见心高气傲的何心隐被自己这番见地给慑服住了,徐渭心中大感快意,又伸出三根手指给何心隐继续分析道:“倭人对华人贼寇有三大利,也可以说是对朝廷百姓有三大害,这是其他势力都不可替代比拟的,说清楚这三点就知道倭患的本质为何了。”

    “第一是,销赃暴利。贼人的劫掠所得赃物,在大明本土很难成批量地转手卖掉,就算侥幸有人接手,价格也会被压的极低,导致风险与回报不成正比。

    自海禁愈发严厉以来,大明的特产在日本售价腾贵。这种情形之下,比如一百斤生丝在大明也就五六十两的价钱,到日本动辄可以卖到五六百两左右,价格翻了十倍。丝绵在日本每百斤值银二百两,甚至红线因为在日本非常匮乏,每百斤都可以卖到七十两。至于铁锅、铜钱、水银、川芎、甘草、绣花针等物品,价格更是贵到吓人。就以最具代表性的生丝来说,在大明抢上一百斤销赃的话,折半也就值个三十两银左右,根本犯不着以命相搏。但销赃到日本去,最起码也是四百两的价钱,这种暴利一下子就让绿林强盗们疯狂了起来。”

    “第二是,军需补给。比如像火器、甲胄、弓弩这些违禁品,在律令森严的大明境内很难拿到充足的货源。就算偶然搞来百十件,也根本形不成规模,但在倭人那里,反正是群雄割据,只要有钱可谓是予取予求。因此只要有远见的贼寇,每次都拿出一部分劫掠所得置换军需武备,就可以以战养战越打越强。届时甲兵坚船,弩铳硬寨,只怕比等闲官军还要精良善战,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第三是,教学军阵。兵书阵图,在大明并不普及。只是掌握在将门世家或者士大夫手中,但倭人为这些华人贼寇提供了久经战阵的老卒来整合队伍。虽然倭人的阵型和旗鼓操练比起大明还是要落后不少,但只要多加操练形成阵势,贼寇就彻底脱胎换骨了。没有倭人操练以前,这些贼寇山头只能说是贼众。但经过了战阵洗练以后,贼众就蜕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军队。很多情况下只需要一两个倭人甲士拿着扇子指挥,再配上十数名倭人老卒居中调度,就可以让数百华人贼寇列队成军,以正规军的打法来迎战久疏战阵的卫所杂兵了。所以在倭人介入以前,一千华人贼寇可以被几百名官军轻易击溃。但在倭人介入之后,一千贼军只要里面有数十名倭人劲卒作为骨干,就可以力战数千官军不落下风。”

    “故而,倭寇如翅,华贼如虎。没有翅膀的老虎,再是凶猛落入网罟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没有老虎的翅膀,更是只能煽动起些许风浪,根本无关大局。而两者结合,就是如虎添翼势大难制了。更是华人如火,倭人如风,火借了风势,方能气焰嚣张。”

    说到这里,见何心隐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渐渐开始信服了自己的看法。徐渭这才开始探询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胡汝贞之前的自剖心迹太过刻意,反而显得有些矫揉造作,故而他所谓的东南即将再出一个黄巢或者张士诚,你觉得这是他在危言耸听?”

    何心隐闻言讪讪一笑,但也并不做声,徐渭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如此表态算是默认了。

    不过也不能怪何心隐多想,胡宗宪这人有时候就是有些刻意,反而导致了他情感过于充沛的言辞无法让人真心信服。本来何心隐对他的观点还只是半信半疑,但被胡宗宪这么唏嘘感慨故作沧桑的表演了一通之后,反而最多只信三分了,这就是言多必失的道理。胡宗宪从六七品的御史之职骤然飞升到封疆大吏,养气功夫终归有些不到家。因为还不适应公卿为人处事的仪态气度,有时候才会不经意间露出马脚,让有城府的人看出他的浮躁破绽。

    徐渭知道替胡宗宪辩白不会起到什么效果,所以也不废话,只是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扔到了桌上努努嘴示意何心隐拿来看看。

    何心隐拿过来定睛一瞧,这本手抄并装订成册的本子,一开头几篇文章的作者赫然是担任过号称小天官,也就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这等要职的郑晓郑窒甫。郑晓刚正不阿官声极佳,尤为精通兵事,且善于奖掖后进提拔人才。杨继盛就是与郑晓过从甚密,得到了郑晓的赏识提拔,才能入职兵部施展发挥自己出色的军务见地。

    郑晓后来因为不肯顺从严嵩的意志,从掌管官吏升降赏罚的考功司郎中被贬黜为和州同知。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由于郑晓出色的军事见地和组织才能。后来因为倭患频发逐渐开始干扰到漕运这条社稷命脉的运作。朝廷还是只得起复他为兵部右侍郎兼副都御史总督漕运,成为了实权在握的漕运总督。何心隐一见这是大名鼎鼎郑晓的高见,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当下就仔细阅读揣摩了起来。

    郑晓在其于嘉靖三十三年的奏疏中写道,倭寇之中多有福建浙江及南直隶的勇悍无聊之徒,他们结党效尤,苟活旦夕。若不早做打算,倭患必然日甚一日,祸害绝不逊色于北边的俺答。

    郑晓又写道,自己老家就在浙西,知道一些当地真实的情况。华人中有些胆气谋略知道官府虚实的匪徒,往往为贼人充当爪牙先锋,动辄声东击西据我险要,令官军疲于奔命。这些在本土没有资产更没有前途的盗匪,毫无顾忌,所以可以抛弃底线幡从异类。故而倭寇以华人盗匪为耳目,华人盗匪以倭寇甲兵为爪牙,彼此依附,倏忽千里出没海岛,官府根本抓不住这些对本地情况熟悉且流动性极强的“倭寇”。

    而且郑晓认为,倭患的根源也在于官邪政乱,地方官府上下包庇,宠络贪酷,苛捐杂税令小民饥寒交迫。而且海禁之下,走私顿生暴利,利孔既塞,乱源遂开。加入倭寇的人数越来越多,整个东南的凶徒、逃犯、被罢黜的胥吏小官、屡屡落榜的书生士子、以及各种原因不如意不得志的歹徒,皆乐意为倭寇之奸细,为盗匪之向导。群情汹汹,不堪忍受。弱者图饱暖旦夕,强者奋臂欲泻其怒。故而王直、徐海等巨寇由此而兴,他们金冠龙袍,称王海岛。攻城掠地,劫库纵囚,遇到文武官员就泄愤砍杀,谁也奈何不了这些巨寇,东南局面由此大坏。

    看完了郑晓的高见,何心隐又发现徐渭编辑的这个小册子里面,还有一些其他官员相关的论述。比如湖广道御史屠仲律认为,海贼之中,外夷不过十分之一,浙江福建本地盗匪占据了海贼中的八成以上。虽然都称作倭寇,其实主力还是逃亡在外的东南流民。海上豪势阴阳窝藏,辗转贸易,这才是乱源的真相。

    更令人惊讶的是,朝廷对此情形也是有所掌握的。也不知道徐渭从哪里搞来的秘闻,嘉靖三十四年,徐阶向嘉靖皇帝呈上的密奏中说道。之前还以为倭寇是以真倭为主,但近来细访才得知,为首者俱是闽浙积年贩海剧贼,其中真倭不过十分之三,而且还是华人海贼雇佣而来。倭人见得利甚厚,故而旧者不去,从倭国本土而来的新者源源不绝。而沿海无赖贫民为之诱惑胁迫,故而其党羽日繁,势力愈发猖獗。

    看完这些内幕消息,何心隐就知道,胡宗宪的说法绝非夸张。东南的局面再不加以控制,民怨鼎沸,随时就是一个揭竿而起的末日景象。

    想到这里,何心隐不由沉声问道:“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尽管吩咐。”

    徐渭倒是无所谓的一笑,摆摆手说道:“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徐海先前火并了这么多股海贼,也算伤到了贼寇的元气。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就看江南豪绅和那位徽王爷汪五峰的脸色喽。”

    “不过关于这汪五峰,最近倒是有个极大的进展,搞不好东南的局面会因此而大振。”徐渭又犯起了老毛病,卖弄且故作神秘的说着。

    何心隐见徐渭这么一副欲说还休遮遮掩掩的样子,也不打算过多追问,遂了徐渭的意愿。只是淡淡一笑就拿起了酒杯,与徐渭再次畅饮了起来。

    正在两人推杯换盏谈笑试探之间,楼下忽然起了极大的动静。喧闹摔打之声使得两人不由转移了注意力,起身往楼下一瞧,方才得知了原委。

    原来楼下来了几桌子军士,酒喝多了以后,耍起了性子。临走之前不给店家付钱也就算了,还反手将前来结账的店小二给打了一顿,顺手摔砸了些物件。

    徐渭被狠狠的扫了雅兴,也只能气哼哼的下楼来一探究竟。只见酒楼掌柜的急切的要哭了出来,又不敢伸手去拉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伙计在地上抱头挨揍。

    徐渭见状也不好袖手旁观,只能大喊了一声住手。醉酒的军汉们明显愣了一下,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个衣着简朴的白胖书生。虽然知道书生并不好惹,但借酒壮胆,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粗汉还是跟徐渭推搡拉扯起来。何心隐见状也不好不管,而且生平也最瞧不起这些借势欺压良善的行径。何心隐一怒之下不由动用了真功夫,抬手之间使了内劲,拳脚并用之下眨眼功夫就打飞了两三个胆敢冒犯徐渭的军汉。这下让其余的军汉也动了火气,警惕之余下意识就拔出了刀子,左右夹击合围住了何心隐。徐渭见到这个阵仗,气的嘴都开始哆嗦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这些军汉就敢对士子亮刀子,简直没了王法!但也怕事态进一步失控,幸亏临出门前带了总督府的腰牌,不然事到如今还真就没了计较。徐渭只得拿出腰牌喝令这些军汉不得在此生事,军汉们一见到腰牌就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相互之间面面相觑一瞬间酒醒了三分,也就没了头先那股子嚣张气焰。

    徐渭见到军汉们害怕了,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板着脸问清了这些军汉的来路名姓,就让他们归营去了。徐渭见这些军汉走远了,也不搭理酒楼掌柜的连连称谢,信手要来了纸笔。先是以总督府的名义开了条子,让酒楼掌柜凭这个去总督府领取赔偿,至于掌柜的有没有这个胆子去总督府一趟这就不关他徐渭的事情了。紧接着又写了一封信函,说明了具体情况,回去的路上亲手递给了胡宗宪的亲卫。

    “怎么,徐大侠就如此急公好义?爱民如子?”何心隐见徐渭大费周章还专门给胡宗宪汇报了这件小事,不由好奇的同时也随口揶揄了一下他。

    只是徐渭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屯驻在嘉兴总督府周边的这几千人,为总督亲辖中军都指挥使司,已经是从整个东南卫所中优中选优的精锐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东南唯一的可战之军,军饷赏赐也远非其他军户可比。要是连这支精锐的军纪都维持不住的话,那么整个东南的兵备也就再不用救了。”

    何心隐听完徐渭这忧心忡忡的话,也不由陷入了沉默。诚然,虽然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但也充分的反映出了这支精锐之师的骄横不法,如果不及时整治的话,只怕到了战场上,会暴露出意想不到的祸端。

    骄兵必败,自古皆然。出了这个事情徐渭的谈性瞬间也就淡了,两人自是各自安寝去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昨晚的事端发酵开来,整个嘉兴城都沸腾了。原来胡宗宪是个夜猫子,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歇息。收到徐渭的消息以后,胡宗宪火速行动,连夜传令从军营中抓捕了那几个领头闹事的军汉。也没有多的废话,干犯军法,斩首示众。

    非但没有理会军中的求情,就连自己的亲信中军都指挥使戴冲霄他都没有给留情面。反而把这几个军汉的上司同袍杖责的杖责,贬官的贬官,最轻的也是罚俸。借着这次机会,胡宗宪好好的整顿了一番军中的风纪。杀了杀自剿灭徐海以来,军中日益滋生的那股子骄慢歪风。

    看着被悬挂起来,那几个死不瞑目的脑袋,何心隐不免长长的叹了口气。徐渭反倒是轻快了不少,本来昨晚他还担心胡宗宪不会同意他借题发挥从严治军的提议。没想到胡宗宪落实起来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厉几分,有这几颗脑袋的震慑,想必短时间内军中再就不敢造次。

    看着徐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何心隐稍稍有点不悦,随口讥讽说道:“都说慈不掌兵,但也多多少少得有点爱兵如子的情怀吧,哪怕是装装样子。我也打听了打听,这几个汉子虽说蛮横不法,但也是实打实战场上多有斩获的猛士。杀鸡儆猴也就算了,但能不能多少有点悲悯之心啊?”

    徐渭知道何心隐面冷心软,听完这话倒也不恼。只是唏嘘说道:“那你也打听打听,他们斩获立功以后的赏赐和日常的饷银。赏给的最厚,那么罚也相应给的最狠。韩非说刑德二柄不可失,德之前已经足够了,现在彰显刑罚,也是应有之意。若是我先前不曾厚赏猛士,如今行此严酷军法,那倒也算是我等薄待了军卒,心中有愧自然悲戚。如今却是赏罚分明,公允无亏。我心中坦荡,无愧无悔,亦复何言?为了大军的根柢稳固,就算是要用到我徐某人的脑袋,又有何妨呢?所以何必作妇人之态,坦然应对足矣!”

    见徐渭把自己说成了妇人之仁,何心隐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徐渭行事这般酷烈淡漠,又好诡计诈术。虽然心怀社稷苍生,但也摆脱不了毒士的本质。而且何心隐始终认为,徐渭总有些下意识的假公济私。许是之前压抑蹉跎了太久,现在徐渭对于这些胆敢冒犯自己的人,总会想尽办法报复整治。若是之前那几个军汉不曾冲撞了他,或许也落不到如今这般下场。只是乱局之下,手段不狂猛一些,又怎能扫荡的了沉疴积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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