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原抬眼望去。
巨大的木桶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身黄袍的牛道长衣袂飘飘登场，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脚边正好是个一米多高的木桶。
想到副本的名字，林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手肘撑着桌面，下巴轻贴在抬起的手背上，表情若有所思。
……这场酒席，并不太平。
朱老三一脸崇敬地和道长讲话：“牛道长，您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眼神不时往道长的面具上瞟，好像在暗示对方赶紧开展仪式。
牛道长拿出自己做法的工具，轻轻点一下头。
随即，周围响起悠扬婉转的乐声，村子里的人鲜少听这样的音乐，立刻就入了迷。
柴火烧得愈加旺盛，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不断从火堆中传来。
酒席的厨子双手合抱一口铁锅，铁锅实在太大了，厨子脸色涨红，使出吃奶的劲，拼命拉开双手，也只能勉强够到铁锅两侧的把手。
铁锅被小心翼翼架在灶台上，厨子用水瓢将水一瓢一瓢舀进去。
过了有一分多钟，厨子才满头大汗地停手，双眼无助地看向牛道长。
“道长，可、可以了。”
牛道长轻轻颔首，立刻又有几个村民上前，把硕大的木蒸笼搬到铁锅中。
观察这一幕的玩家们窃窃私语。
“真正的重头戏，在这里呢。”阎翔龙勾起嘴角，看戏一般评价道。
小弟陈晓东和新女友郑芷清不明所以地看着村民们来来往往，在众人的忙碌下，一盘盘菜摆放过来，甚至每桌都摆上一瓶啤酒。
“看他们干嘛，直接吃就完了。”阎翔龙撬开酒瓶，往碗里倒酒。
他给陈晓东和郑芷清各倒了一碗酒，忽然想起什么，给桌上存在感最低的朱丽叶也倒了一碗过去。
“朱姐，你在看什么呢？”
朱丽叶叹了口气，接过酒碗。
阎翔龙目光顺着朱丽叶看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
……林原在和一桌小孩抢肉吃，抢得热火朝天。
“她是彻底和np融为一体了吗？”阎翔龙挑了挑眉。
朱丽叶也不知道林原在干嘛，但对方应该不会做没用的事。
这么安慰自己，朱丽叶不再看。
察觉到其余玩家的视线终于从自己身上离开，林原才停止和小孩抢肉的幼稚行为，转头把np放在这桌的一大瓶果汁饮料一口闷了。
哦，这桌是小孩，没有啤酒。
“喂！”np小孩不满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林原挑衅地笑了笑，下巴朝灶台那边抬了抬，“待会儿，那边才有好东西上呢。”
小孩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呆呆地问：“木桶里……有什么好吃的？”
林原眼底暗芒一闪而逝，嘴角勾起邪性的笑，食指贴紧嘴唇：“嘘……我悄悄告诉你。”
“蒸笼里的东西，是人。”
话音刚落，小孩倏地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只见朱老三媳妇穿着件单薄的睡衣，走向灶台，爬进木桶，蹲坐下去。
她坐进蒸笼时，脸上还挂着陶醉的笑，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厨子盖上桶盖，又往火堆里添了把柴，摇着把扇子助燃火势。
小孩拉长了嘴，脑子里有道声音疯狂呐喊。
——这不对劲，不对劲！
尖叫声还未爆发，就被林原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林原警告道：“你最好别发出任何声音，不然我也把你扔进去。”
小孩泪眼朦胧地点头，林原目光转到热气腾腾的蒸笼上。
里面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开始大喊大叫，用力地拍打着桶壁。
可惜宛若送葬曲的乐声完全盖住她的呼救，众人听着蒸笼中发出的动静，纷纷兴高采烈地诉说牛道长的神通。
“道长，你看，她在叫！”
“叫的不是朱老三媳妇，而是她身上的鬼魂！”
“道长，您的仪式成功了！”
牛道长听着村民的吹捧，面具下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同时舞蹈作法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又引起村民们的惊呼。
根本没人注意蒸笼里的惨叫，大家只在为神奇的法术而欢呼。
直到现在，林原才明白，进入副本之初那句——
“玩家将以“过客”身份浏览副本故事”是什么意思。
过客就是过客，哪怕你知道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多么荒谬，也不能出手更改剧情。
就像台下的观众不能影响台上演员的发挥一样。
她必须像周围的村民一样，以一个观众身份，眼睁睁看着np被活活蒸死。
“往好处想，起码玩家不会有事，对么？”
林原松开捂着小孩嘴的手，口水和鼻涕糊了一手，林原嫌弃地捡起抹布擦了擦。
又到水龙头边洗手，林原对木桶中的声音充耳不闻。
村民们或许只是因为愚昧，而林原则是因为冷漠。
或者说，只要死的是np，身为玩家，站在玩家立场，就没有人会去多管闲事。
因为……
林原甩干手上的水珠，漫不经心想。
因为，如果原定必死的np没有死，又会是谁来填补空缺呢？
林原没有再回到宴席，她靠着脏兮兮的石墙站立，双手抱臂，闭眼假寐，忽然也不是那么在意卫生了。
耳畔的嘈杂声逐渐远去，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忽然一阵喧闹响起，林原睁开眼睛。
瞧见那四个玩家与村民起了争执，木桶盖打开，被蒸得浑身通红的女人被抬出来，奄奄一息。
玩家口中喋喋不休，向村民讲述着什么。
村民脸上的神色逐渐苍白，从愤怒到后怕。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寻找着牛道长。
牛道长早在蒸笼打开的一瞬间，带着厚厚的礼金，不见踪影。
面板刷新，林原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