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道长开心地笑着，林原听到老神棍的声音，看向第三个圈。
劣质染料勾勒的红圈内，封骁趴在泥地里面，半截身子在外圈，半截在圈内。
血液从鼻子和耳朵里漫出，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像一尊匍匐在地的雕塑。
仿佛死不瞑目一般，他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惊惧地注视前方。
可封骁明明就是在往外爬，真正恐惧的来源，应该在后面才对。
林原百思不得其果，牛道长终于道出真相。
“那女娃儿把我给他的救命符水打翻了，没喝符水，自然赶不走鬼魂。”牛道长无奈地一摊手，“他自己身上的鬼魂在圈里发怒，外面赶出来的鬼魂围着他转，他就这样喽。”
林原的关注点在牛道长的前半句话上。
“道长，打翻符水，是什么意思？”
林原缓缓看向一脸紧张的郑芷清。
尽管有些语无伦次，但郑芷清还在辩解：“不是，我也不知道那符水有用啊！光看我做什么？”
她有些无语地撇嘴，仿佛队友的死真的与她毫无关系。
郑芷清怨恨的目光落在牛道长身上：“你为什么不说清楚？都怪你个死老头，害死了我们的同伴……”
牛道长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与你这自私自利不仁不义的蠢货没什么好说的！”
抛下这句话，他又向村民们叮嘱。
“附体朱老三媳妇的鬼魂已经被赶走了，但她身体里还残留着脏东西，需要一场更盛大的仪式才能完全根除。”
有村民呆呆问：“牛道长，我们知道以您的本事，一定能治好朱老三媳妇！”
“可是这仪式，我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它盛大……”
没有等对方说完，牛道长高深一笑：“这还不简单，你们告诉朱老三和村长，备好礼金，摆上酒席，时候到了，我自会来。”
那村民愣愣一点头，然后恍然大悟：“道长，我悟了，您的意思是仪式的事情交给您就行了，我们就负责其他的事情？”
牛道长轻轻颔首。
村民们刚刚目睹了一场驱鬼现场，自然对牛道长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分头行动，分别去往村长和朱老三家通知这件事情。
望着面板不断刷新的文字，林原忽然有些恍惚。
倒不是因为新人的死，只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能活着，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朱丽叶与自己恰好认识，对方不会自告奋勇一开始就背着自己立刻赶到牛道长家。
如果自己像封骁那样倒霉，遇到那三个队友……
林原眼神骤然冰冷下去。
她可是看到了，这三个人优哉游哉慢慢溜达过来，不把背上人的命当命。
郑芷清甚至还故意打翻np递来的道具，封骁死后，还能理所当然地甩锅。
如果运气差点……封骁的结局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结局？
阎翔龙陈晓东郑芷清三个人，四舍五入也算与自己有了生死之仇。
心中罕见地升起物伤其类的古怪情绪，林原觉得和他们三个人相比，自己简直仁慈得像菩萨。
“小林，你好些了吗？”朱丽叶走了过来，轻拍林原的肩安慰道。
“别太伤感，游戏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很常见的。”
“乐观一点，至少我们还活着，对吗？”
朱丽叶对旁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林原情绪低落的一瞬间，她就感知到了。
她想着，林原这么年轻，又刚进游戏，说不定没见过这样残忍的景象，一时有些失落是正常的。
而自己则需要帮助她调整情绪，尽快让她以正常心态应对接下来的剧情才对。
朱丽叶叹口气，又说起了自己当初进游戏的心路历程。
林原嘴唇动了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心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第一个副本就死了四个人，其中两个的死多多少少还和我有关系。
剩下三个玩家走过来，陈晓东低着头不说话，阎翔龙解释道：“封骁的事，确实是个意外，芷清虽有错，但错并非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开始把错延伸到np身上，延伸到游戏身上，小心翼翼避免玩家粘锅，总之背锅的事物越来越大，连林原都看不下去了。
丝毫不给五星玩家一点面子，她眼神嘲弄，冷笑道：“抛开事实不谈，难道别人就没有一点错是吗？”
阎翔龙声音停顿，显然明白这套说辞对林原一点用也没有。
他知道现在闭嘴就好，多说多错，反而会把局面弄得更糟。
郑芷清有些不满，可她害怕这个一见面就把她打跪下的少女，只能委委屈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男朋友。
可惜，贴心男友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原冷笑一声，没再与这三个人说话，径直向着下一个剧情地点走去。
*
村长大院。
来来往往的村民忙碌着布置酒席，他们搬来一张张木桌与长凳，现场搭起一个宽阔的灶台。
屋檐下的红木小桌上，明晃晃摆着一本包裹着红色外皮的薄礼金簿，和一叠厚厚的纸钞。
可没有人敢去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给牛道长准备的。
牛道长可是能沟通神明的仙人，他们怎么能拿对方的钱？
裹着围裙的大汉在灶台旁边忙碌，柴火烧得旺盛。
随着闻讯赶来的村民陆陆续续入座，坐小孩那桌的林原终于看到面板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