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欣国九十年春

    欣邑

    “世子，该换丧服了。”

    几位寺人少女为世子龙游清洗身体，又为其换上丧服。

    欣君终究是没能熬住去年的寒冬，在腊月寒霜中薨逝。

    按照欣君身前遗愿，葬礼从简。

    殉葬可以比自己的地位更低规格，但是不能比自己的地位更高规格。

    低规格从简往往是有德的体现，而超过规格就是僭越。

    一件殉葬品都没有，也没有人殉，只是简简单单挖了一个墓室，将欣君下葬。

    贵族以及国人们纷纷前来为欣君奔丧，那把象征欣君权力的天陨剑，也继承到了世子龙游手中。

    服丧期间，穆王带着军队又回到了欣国。

    “欣君已经……唉！”

    作为天子，穆王也亲自参加欣君的葬礼，并且缅怀了欣在位九十年的丰功伟绩。

    不过，由于前线战事吃紧，穆王只是简单缅怀了一下欣，便乘坐马车疾驰离去。

    那驾驶马车之人，正是造父。

    穆王一路西巡，最远处抵达西王母之国（敦煌？哈密？，返程到河宗氏（河套平原的地盘时，听闻徐国国君自称“偃王”，带着淮夷诸邦的军队长驱直入，已经打到了制邑（虎牢关，兵峰直逼洛邑。

    所谓偃王，指的是偃姓之王，淮水流域最多的便是嬴姓，其次是偃姓。

    嬴姓一般是淮水流域当地的土著，偃姓则多为武王伐纣和周公东征时期逃难到淮水流域重新建国的殷商遗民。

    徐君诞自称偃王，分明是想拉拢偃姓诸邦的力量，帮助他一起攻打周人。

    这是他等候几十年的复仇。

    几十年前，周昭王东征，蹂躏他的国家，国都还被欣伯劫掠。

    穆王不敢耽误，让马夫造父日夜兼程，驾驶马车疾驰到欣国，在欣国简单地缅怀了一下欣君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洛邑。

    在穆王的身后，还有数以万计的大军被落在后面，没能跟上造父飞一般的马车。

    西六师被昭王覆灭在汉水，东八师里的六师又被穆王带着西巡（武装游行，在西巡路上，靠着德行（军队，降服了无数氏族，让他们名义上成为大周的朝贡国（附庸。

    比如穆王经过七戎之地时，便给七个山戎部落的首领册封子爵，封他们七个首领为七个子爵。

    不过，这种册封对欣国没意义，哪怕是天子册封的子爵国，欣国也要吞并。

    七戎不可能真心效忠周天子，总能找到他们“叛乱”的证据，那时，欣国自然能为天子讨伐叛逆。

    起初，七戎首领们想驱逐周天子，但是看到周天子数以万计的披甲精锐大军后，瞬间就老老实实给周天子送牲畜、送部落美女，还接受周天子的子爵册封。

    周人西六师丧尽，东八师又有六师还在西巡路上没能及时回到中原，洛邑的防备力量只有两个师。

    徐偃王正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敢公然称王，与周朝为敌。

    少年王子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敌人破坏，母后被敌人玷污，为了国家的未来，不得不向敌人暂时俯首称臣，每年给敌国的王进贡大量金器和美女，假装自己很忠诚，隐忍数十载，终于等来复仇的机会。

    一个励志的故事，可惜，他碰到了周人的强盛时期。

    又半年后

    穆王在洛邑稳住大局，抵挡住了徐偃王的进攻。

    而落在后面的天子六师，也终于抵达欣国。

    统领这支军队的乃是祭公。

    “前线战事吃紧，恕老朽不能为欣君缅丧。”

    祭公甚至没时间在欣国停留，带着军队急行军，快速赶回洛邑。

    祭公离去后又几个月过去，洛邑使者抵达欣国。

    “各诸侯自行领兵，向淮方进军，剿灭徐嬴叛军。”

    原来，是穆王的东八师在前线与淮夷叛军打成了焦灼状态。

    虽然周人总体呈优势，徐偃王的战线不断后退，不过，穆王想早点结束战争，因此才会派遣使者，催促各个诸侯国自行领兵去骚扰淮夷的大后方。

    “臣领命。”

    新的欣君龙游恭敬地接过天使带来的天王命令。

    “儿臣愿领兵出征，效仿圣祖。”

    世子伯聊向欣君龙游自荐，想要效仿圣祖欣，在淮方劫掠财富，从而壮大欣国的实力。

    任谁都能看出，淮夷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周天子，他们不过是趁着周天子把主力带去西巡的机会搞了一波闪电战偷袭，侥幸打到制邑（虎牢关。

    如今周人及时反应过来，主力也回到了中原，淮夷已经是必败无疑，现在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趁着淮夷诸邦还没有臣服的机会，过去劫掠一番，是不错的选择。

    “孤只给你十乘战车，五十个甲士。”

    “切记，不要与淮夷的主力接触，只要骚扰他们后方无人防守的城邑就行，淮夷的主力，自有王师去对付。”

    欣君龙游很是谨慎，怕世子伯聊在前线不小心葬送欣国的主力。

    “儿臣心里有数。”

    世子伯聊帅兵车十乘，先是带着军队去钰国汇合，名义上接受钰伯的统领。

    欣的方伯是临时爵位，不能世袭，欣薨逝之后，欣国就重新变成了男爵国。

    与之对应的则是，已经成年的钰国国君，被周天子恢复了方伯的称号。

    冀西十国南征淮方的军队聚集在钰国。

    “孤意效仿欣圣公（欣，诸侯薨后皆尊称公，白衣渡江，将军队伪装成商贾，偷偷骗开徐国国都的城门，一举攻破徐国。”

    钰伯很是倾佩欣，从小就听着欣的传说故事长大，因此，恢复方伯称号的他，迫切地想要效仿欣、成为欣。

    因为商贾多喜欢穿素色白衣，又因为南征淮夷要渡过淮水，所以，几十年前，欣的那次军事行动，也被称之为白衣渡江。

    之所以商贾多喜欢穿素色白衣，是因为很多殷商贵族失去了世世代代继承的土地和奴隶（被周人贵族抢走了，他们不甘心做周人贵族的家奴，只好通过经商的方式来维持生计。

    而白色又是殷商崇拜的颜色，所以这些被迫经商的殷商落魄贵族们便穿着白衣经商。

    渐渐的，久而久之，天下人便形成了穿白衣的就是商贾的刻板印象。

    “兔子不会两次撞到木桩上，人不会两次踩到陷进，徐夷已经对白衣渡江的战术有了警惕，这种战术继续实施第二次，恐怕很难成功。”

    欣国世子伯聊劝谏着钰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