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欣国八十八年春

    七戎山

    “少君，等等我们。”

    两个仆人背着弓箭，正在追赶前方的一位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名“聊”，乃是世子龙游和夫人白白之子。

    又因为少年聊是世子龙游的嫡长子，故而又称“伯聊”。

    伯聊貌美，有圣祖之相，善驭车、弓射。

    咻！

    一枚箭矢射出，一只麋鹿倒地。

    “中啦！”

    随从们大喊一声，过去收拾猎物。

    这是欣君举行的狩猎比试，所有三代四代子弟，只要年满十六岁者都要参加。

    伯聊刚好十六岁，满足了参加狩猎比试的条件。

    这样的狩猎比试，几乎每十年就要举行一次，目的是为了激励欣家子弟不要耽于享乐，要锻炼自己的身体，锤炼自己的心志，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之才。

    只不过，以前狩猎都是在欣山进行，这一次，欣君却在靠近七戎之地的七戎山进行。

    过了七戎山，便是河流平缓之地，那里栖息着七个山戎部落。

    仆人们在切割鹿角时，发现草丛中有动静。

    “谁？！”

    仆人们非常警惕，并向自己的小主人伯聊提示：“少君，这里好像有人。”

    伯聊握紧长弓，瞄准草丛异动的方向。

    仆人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草丛，用长戈将花草撩开。

    终于

    一个山戎少女从草丛窜出来，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少年聊看到少女背影后，放下长弓，并对两位仆人吩咐：“莫要伤人。”

    少女的体力又如何比得上仆人，很快就被追上。

    “jsnshenjd”

    山戎少女说着伯聊听不懂的山戎人土著语言。

    伯聊没心思继续狩猎，带着俘虏来的山戎少女向着欣君的驻地赶去。

    “ysnvsysj”

    少女眼角流着泪水，似乎是在哀求，但是她说的语言，在场众人都听不懂。

    回到驻地，已经能看到许多宗室子弟带着猎物回来。

    二代子弟如今只剩最年轻的世子龙游还活着，其余尽皆寿终正寝。

    一些年长的三代子弟们对族内少年们评头论足，互相称赞着对方的孩子。

    许多国人也聚集在欣君驻地，与欣国宗室子弟一起饮酒作乐。

    还有欣君从欣邑带来的舞女，为众人表演舞剑。

    钟鸣鼎食，鼓瑟吹笙，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最为精彩的，则是一些宗室少年互相用木剑比武。

    哪怕是宗室少女们，也在现场比试奏乐，她们自己编撰音乐，轮流为欣君以及长辈们演奏自己的音乐和诗歌，表演自己的才艺。

    不仅男人们要勤学，女人们也要勤学，欣家人无论男女，都不做废材。

    当看到伯聊回到驻地时，众人目不转睛。

    伯聊天生美貌，有圣祖之相，从小就受到欣君的宠爱。

    不仅是欣国的少女们爱慕伯聊，甚至是同族的姐妹侄女们也暗中倾慕伯聊。

    “难怪当年苏妲己拼了命也要将圣祖纳为男宠，这也太美了。”

    一些宗室少女第一次亲眼见伯聊，虽然早就听闻伯聊继承了圣祖欣的美貌，但她们以前没见过伯聊，也没见过圣祖年轻的样子，所以脑海中无法形成一个具体的印象。

    天上的太阳躲在云层后面，似乎是因为见到公孙聊的美貌而羞涩。

    草地上的麋鹿也活奔乱跳，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似乎是想去亲近公孙聊。

    欣君穿着素衣，正在考察一个个家族子弟。

    对于男子，主要考察治国、用人，军事，等等。

    对于女子，主要考察礼乐、内政，等等。

    因为在欣国，女子也可以为官，只不过多为内政类型。

    由于宗室子弟数量的增多，普通国人在欣君晚年已经难以成为官员，他们只能被迫经商，或者成为甲士，亦或是成为宗室子弟的家臣。

    欣国的官位，宗室子弟都分不过来，自然不可能再额外分给外人。

    其他诸侯国早就实行的世卿世禄制度，在欣国，直到欣君晚年才开始出现。

    不过，欣国暂时也用不着不拘一格降人才，用不着放开上升通道。

    就目前而言，很多宗室子弟都直接受到欣君亦或是二代子弟的培养，质量是比较高的，人才是不缺的。

    以前，欣的子嗣太少，不得不把权力分给外人，现在，宗室子弟就够用了，世卿世禄就挺好的。

    世卿世禄的瓦解，得等到生产力提升，读书的士人足够多才行。

    所谓士人，大部分指的是贵族的庶子后裔，因为不是大宗，没能继承封地，以至于沦为了国人，但是又因为身体里流着贵族血脉，跟普通国人又有些区别，因此称为士人。

    现在，由于生产力不够，所以欣国的教育资源只提供给贵族大宗，贵族旁支（士人也很难接受教育。

    士人们没能接受教育，自然很难出人才，所以也就不存在不拘一格降人才。

    等到以后欣国生产力提升了，连贵族旁支（士人也能接受教育时，士人将凭借比贵族更加庞大的基数，出现比贵族更多的人才，那个时候，雄才伟略的君主自然会想要主动打破世卿世禄，不拘一格降人才。

    没有先进的制度，只有合适的制度，领先半步是先进，领先一步就是胡闹。

    对于目前的欣国而言，世卿世禄就是最好的选择，能够尽最大可能团结宗室子弟，让他们为欣国发光发热。

    不过欣国跟其他诸侯的世卿世禄还是有些区别的。

    大部分诸侯的世卿世禄，是某一个贵族家族，世世代代继承某一个官职，老子是弼马温，儿子也会继承弼马温，孙子也会继承弼马温，子子孙孙都当弼马温。

    而欣国的官职是在宗室子弟内部流动，某一个贵族家族也不能世世代代继承官职，但是，贵族家的子弟，优先享有做官的权利。

    任用外人，容易让欣家逐渐失去权力，最后，君主沦为傀儡，就比如春秋霸主晋国，任用自己家人，则因为没有竞争压力，很容易仗着自己的贵族血脉躺平混吃等死，养出一堆蠢猪，最后在大争之世中被敌国消灭。

    “儿孙自有儿孙福，予已经为他们打好了基础，为他们建立了一个人口上万的国家，欣家的未来，我也预见不到，能做的只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欣没有秦始皇千秋万世的想法，哪怕他是穿越者，也不认为自己建立的国家能够万世不朽。

    他只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尽量为后世子孙铺平道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