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时候阮柠整个人都还有些不舒服，耳鸣加上身体的一系列应激反应，害她差点跌倒在地。还好起飞之前他们都留了一件厚外套在身边，出来后才不至于被冷的打一哆嗦。阮柠精神状态有些不佳，即便强撑着意志也无法掩饰满脸的苍白，她坐在机场大厅等贺时卿回来，也不知道那人去干嘛了，总之在她快睡着之前，贺时卿才回来。

    贺时卿脸上也有些倦容，但比阮柠要好很多，他走到阮柠身边，收起手机，说：“走吧，联系的车已经到了，预计还要花一天左右，司机说如果中途下雪，还要难走。”

    阮柠抬起脸看他，问：“不是这地方吗？”

    贺时卿这时才发现阮柠嘴唇有些发白，干干净净的脸蛋看上去没有一点气色，可能还不是很适应。飞了十几个小时，从地球的一边飞到另一边，阮柠把自己裹得很厚实，脖子上也围了一圈灰色围巾，再加上这会儿按当地时间还是深夜，冷空气无处不在。

    贺时卿随即就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果然指尖接触到一片凉意，阮柠顺着他的动作也低下头，把下半张脸缩回了围巾里。

    贺时卿回答她，“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好像是边界地段。”

    “嗯，”阮柠站起来，一手拿着行李箱，低声说，“赶时间的话，那快点走吧。”

    机场大厅彼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工作人员都是稀稀拉拉分散着，时不时才能遇到一个。况且这个地方总给阮柠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就在她等贺时卿回来的这半小时里，她观察到的情况——一种现代化与实际落后的拼凑感，如果非要她形容，就像是上个世纪正在经历工业化蜕变的某个城市缩影，虽然脚步很慢，但他们依然在轻松又自在的迎合着改变。

    就因为这样，阮柠才久久没有从这股强烈对比的文化冲击中回过神来，这里比不上a市的年轻和时尚，甚至于让她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飞机上做梦。

    总之刚告别天空就仿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阮柠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都晕。

    出机场的时候冷不丁被阵阵冷风偷袭到裸露在外的皮肤，脸蛋尤其受罪，阮柠忍不住把围巾往上再拉了拉。刚好这个举动被一旁忙着找车的贺时卿察觉到了，下一秒，藏在袖口下蜷着的手就被另一只有温度的手十指相握住了。

    贺时卿边四处寻找车辆边说，“没想到这么冷，还不怎么适应吧。”

    阮柠任由他牵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选择这里？”

    贺时卿不经意地回答说，“随便选的。”

    “哦。”阮柠闷闷地答了一句。

    阮柠嘴上勉强应了，但心里头还是不信的，毕竟飞过大半地球来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这时，马路对面站着的一个人突然朝他们扬了扬手，贺时卿侧身看了眼他身后的车牌号，然后对阮柠说：“找到了，上车吧，车里应该会暖和一点。”

    阮柠跟着他走过去，停在他们面前等他们的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车身很脏，上面还有很多划痕和泥土干涸的印子，总给人一种破旧不堪的感觉。

    司机是当地人，叫莱斯，稍微年长，皮肤很黑，眼睛炯炯有神，穿着的衣服也是比他们更厚的军大衣即视感，看上去就很老实。贺时卿此时正在和他交流，对方显然不太理解贺时卿的意思，但最后他们似乎用一些肢体动作达成了一致。

    然后阮柠手里的行李箱就被莱斯一把接过——要说起来两个箱子里大多都是厚衣服，虽然不多，但重量还在——莱斯轻而易举就把两个箱子提上了后备箱。

    阮柠站在空地上，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在这样一个被朦胧点缀的黑夜里，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就像是明明在同样的时间段里，他们前一天都还在为温明轩的事情担心，背对着背睡在豪华大床上，甚至时间更往前推点，那晚坐在车里，同贺时卿争吵，与他固执，在繁华的大都市里迷失的那天都历历在目。

    阮柠再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此刻和莱斯谈话的贺时卿，一下子说不出心里那种感受。

    这种感觉格外新鲜，但又有点古怪，借着放松为由，两个都像逃避了些什么，逃到了这里。

    没人认识他们，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至少现在阮柠的情绪里大多都是空的，她也不知不觉放轻松了不少。

    贺时卿同莱斯点了下头，重新回到阮柠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上去吧。”

    阮柠应了一声，跟着贺时卿迈了进去。

    原以为会如贺时卿期望的那番，车内会比室外暖和一些，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现实中的车内不光没有暖气，甚至连他们坐的空间都很窄小。

    明明是七人座的面包车，前面一排硬生生的给主人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有的甚至还在密闭空间里发出些奇怪的味道。

    阮柠从刚才起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害得她更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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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时卿就在她旁边，他正和莱斯说些什么，听上去是在问一些问题。

    努力适应下车内的生存环境，思维开始集中在对话的两人身上。阮柠只听到对方回答一大串叽里呱啦的东西，她听不太懂，于是好奇问贺时卿，“你听得懂他说话？”

    大概是因为夜太深，贺时卿的表情并不太明晰，不过阮柠还是感觉到对方偏过了头，在她的脸颊上打下湿热的呼吸，回答的声音里能听出一些愉悦，贺时卿说：“听不懂，但是能猜到一些。”

    阮柠想了两秒，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佩服。”

    贺时卿又道，“莱斯说最近天气不太好，经常下大雪，他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叫我们不要去山里乱跑。”

    阮柠揪住两个字眼，问道：“山里？”

    贺时卿说：“carthage不是城市，它就是个地方，但还是有不少原住民，莱斯应该就是。”

    阮柠觉得自己像在听天方夜谭，她动了动嘴，带着犹豫，说：“你不会是想把我绑来山里卖了吧？”

    她一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半分钟，最后贺时卿笑起来，说：“你在想什么呢。”

    答案不出意料的无趣，阮柠眼皮有些沉，她坐在靠边的位置上，身旁挨着窗户，她往边上挤了挤，分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把头轻轻挨在玻璃上，说：“我还以为我能去海边度假，潜水捞鱼呢。”

    她的本意是想吐槽贺时卿选了这么个鬼地方，可没想到那人思考了一会儿，竟然幽幽补了一句，“也可以，以后带你去。”

    阮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一声太轻，没被那人听见。她心里想着大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估计都能成为他们分道扬镳之前的最后一场旅行了呢，哪儿有什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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