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正欲起身,又顿住,转头问裴锦之:“你怎么看?”
裴锦之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讶色,随即,眉眼间的笑意更深,淡声问道:“你觉得楚宁玥长得像谁?”
楚蓁微微一愣。
当她穿越过来时,真假千金的身世早就揭开,人已在流放路上。
前尘既了,她只想与楚宁玥以及长信侯府撇清关系,到岭南重新开始,也就不曾去细思过整件事。
此时被裴锦之一提醒,突然意识到她这是当局者迷了。
她飞快地从原主的记忆中把素娘、李舟乃至李舟的祖母、大伯一一翻了出来,与楚宁玥对比了一番,目光微凝。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楚宁玥自小锦衣玉食,又受了侯府的教养,气质、举止都远超寻常女子,这些在外表上都是加分项,可以把五分的长相妆点成七八分。
在京城,楚宁玥不仅是出名的才女,也是众所周知的美人。
可是,她的长相既不像李家人,也不像素娘,更不像楚家人。
现在细思,若是楚北深与陆氏都活着的话,怕是早有人看出楚宁玥不像她的双亲了。
“所以,”楚蓁一边说,一边起了身,“你‘也’觉得楚宁玥不像李家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外头传来的一声尖叫打断:
“来人啊!有刺客!”
那尖锐又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童音一听就是虞狗蛋。
楚蓁与裴锦之皆是面色一凝,齐齐地往外走。
小夫妻刚出堂屋,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名暗卫。
“王爷,”那暗卫对着裴锦之抱拳禀道,“方才有四名黑衣人来刺杀素娘和李二顺,属下等已将其中两人当场击杀,还有两人逃走了。寒影、山影他们已经去追了。”
楚蓁与裴锦之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更有趣了。
知道素娘和李二顺在这里的人,可不多啊。
“有意思。”楚蓁唇边荡起小小的梨涡,招呼着裴锦之往坞堡外走,“我们瞧瞧去。”
外面隐约传来了阵阵刀剑声,还有妇人训斥孩子的声音:“铁蛋,还不给我回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瞎看什么热闹!你还要不要你的小命了!”
“……”
当楚蓁与裴锦之走出坞堡时,就发现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村人都避进了屋内,倒是对岸的韦家村聚了一些胆大之人伸长脖子看热闹。
楚蓁远远地就看到裴如绯娇小却灵活的背影,女孩儿手持一把长刀,一挥刀光如雪,击落了一名黑衣刺客手里的软剑,又飞足将人踹翻在地。
刀尖利落地挑开那名刺客脸上的黑色蒙巾。
比起从前,裴如绯动起手来,少了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挥动劈砍,拳脚生风,每一招都没有多余的动作,有种“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爽利。
“不许动。”裴如绯冷冷地发出警告。
说话的同时,那寒光闪闪的刀尖对准了他的咽喉,尖端微微地陷进他的皮肤……
倒在地上的那名黑衣刺客两眼怒睁,狠狠一咬牙。
裴如绯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就见那刺客嘴角淌下一道黑血,头一歪,两眼也变得灰败浑浊。
裴如绯就算不验他的鼻息、脉搏,都能一眼看出来,此人死了。
她心头挫败,暗暗谴责自己的大意,紧握着手里的长刀,杀气腾腾地继续往村口追去。
遥遥地看见最后一名黑衣刺客在寒影、山影这两名暗卫的追击下,翻身跃起,在半空中几个纵跃,朝村外的一队来人杀去。
他一掠一冲,身姿敏捷地冲向为首的那匹黑马,如大鹏展翅般飞起。
马背上的中年男子只觉得颈上一凉,一把长剑一横,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寒气瘆人。
后方,随行的那些下人们全都惊呆了。
“别伤害我们侯爷!”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失声惊呼道。
被剑架着脖子的中年男子完全不敢乱动,脸上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血色,颤声问身后挟持自己的黑衣刺客:“你……你想怎样?”
这时,手持利器的寒影、山影以及裴如绯都来到了近前,冷冷地望着马背上的两人。
“不许再往前!”黑衣刺客的声音并不大,示威地呵斥道,“否则,他性命难保!”
两边人马相距仅仅一丈远,双方彼此对峙着,气氛凝固,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裴如绯柳眉一竖,往前又走了一步,冷冷道:“呦!原来是楚侯爷啊。”
“别来无恙?”
对于这位现任的长信侯楚北宜,裴如绯可没什么好感。
裴如绯往前走这一步的结果,就是刺客手里的剑又往楚北宜的脖子陷进些许,显得她方才这句“别来无恙”尤为嘲讽。
楚北宜只觉得脖颈刺痛,不由全身颤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穿过裴如绯等人,朝不远处信步走来的裴锦之与楚蓁望去,一咬牙,高喊道:“裴锦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楚北宜的注意力全投在了裴锦之身上,根本就没把楚蓁放在眼里。
即便楚蓁现在被封为武安王妃,对楚北宜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夫凭妻贵的外嫁女。
裴锦之微微一笑,优雅得体地对着楚北宜解释道:“侯爷来得不巧。”
“刚巧有两名刺客要刺杀素娘,我们没能及时把人拿住,倒是让侯爷受惊了。”
“素娘?”楚北宜一愣。
慢了一拍才想起素娘是楚宁玥的乳娘。
可怎么会有人暗杀素娘呢?
下一刻,脖颈上传来的刺痛唤回了他的神智,那下压的剑锋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寸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