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将顾菀通身检查了一遍。

    小姑娘被注射了高浓度的镇静剂, 脑袋烧得滚烫。

    抽血应该是半小时内刚进行的，右手手臂上被割下了一小块皮肤，现在正盛放在一旁的培养皿里。

    她刚到江家时看到的忙碌景象,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温淮冷着脸取来了药物，销毁了培养皿后，冲进了下水道里。

    江之航贱兮兮地伸出手：“淮姐消气，割我的平衡一下？”

    温淮眼中结满了寒霜：“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 一道锋利的冰刃割开了他小腿上的肉，也没割断，就在裤管里半悬着。

    “草。”锥心的痛传来, 江之航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可以, 温淮，算你狠。”

    “你应该早点知道的。”

    温淮不再看他, 脱下身上的风衣, 罩在了顾菀身上，然后把人抱了起来。

    顾菀本身就瘦, 身体哪哪都很虚, 整个人轻飘飘的，温淮怀疑自己抱得稍稍松一点，她就能被一阵风吹走了。

    她刚被注射了药物, 还被抽掉了400毫升的血，即使现在是昏迷中，也头疼得厉害, 被温淮这么一晃，更是难受得团起了脸。

    江之航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咳了两声, 声音很是虚弱：“她身体太差了，你这样抱回去她会很痛苦的，不如放我空间里。”

    温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江之航：“不信算了，你就让她难受着吧。”

    温淮把顾菀暂时放回了实验台上，搭上了江之航的手腕：“放我进去给她打点灵泉，一起。”

    空间拥有者死亡后，空间内的外来物都会被爆出，就不存在被关进去出不来的情况了。

    进入空间后，温淮并没有使用任何盛水的器皿，只是操控着灵泉水不断输出空间，往顾菀嘴里灌。

    大概调走了两百毫升后，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之航。

    “你用得着这么防备我吗？”江之航耸耸肩。

    “用得着。”温淮走过去再次搭上江之航的手腕，离开空间的前一刻，一串小水流从温淮的裤袋里抽出了一个U盘，哼哧哼哧地搬到了杂物间里，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出去后，温淮直接拿起了电话。

    “爸，我已经到江宅了，被他们掳走的人也找到了，不过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你派辆带担架的车进来接。”

    “什么？”温父十分诧异，“他们还掳走了你的人？”

    “嗯，我们队里的核心成员，他们想占为己有。”

    温淮面不改色地说完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江之航夸张地笑了几声：“哈哈，你也是真的敢，你爸要是知道你喜欢上一个无异能者，他会比我还想弄死她的。”

    “那就各凭本事咯。”

    温淮一脸的无所谓。

    江之航看着实验室内一个个面容呆滞的工作人员，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回想起来，那天在植物园里，其余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温淮却毫发未损，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知道温淮很厉害，但他从没见识过她的精神力，也就不知道，温淮居然已经厉害到了这样的程度。

    毫不费力地入侵所有人的意识，顷刻间扫清仇敌，化敌为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输。

    江之航缓缓摇头：“温淮，你真是疯了。一个女人换一个天下，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你都会做错。伯父辛辛苦苦，布局一辈子，为的是谁啊！”

    “成功的道路上就该要有牺牲品，你真的要因为一时的不忍而毁了这一切吗！”

    “‘牺牲品’？所以你就堂而皇之地替他人做决定了吗？难道说，我命令你去自我牺牲，你就愿意献出生命？”

    “我愿意。”江之航郑重道，“可我愿意又有什么用呢？我没那个本事啊。”

    听到这样的可笑的说辞，温淮觉得更加恶心了。

    她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在灯光下，漂亮到有些诡异的笑容：“不，你有。”

    *

    温父对于第四基地的核心人物十分重视，当即派了一辆房车开过来。

    温淮把顾菀送进去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了。

    她在顾菀的床边竖起了一层水膜作为消音层，直接坐在车内和江家进行对峙。

    江父被温家这架势都搞懵了，心里很是不高兴：“小淮，叔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今天这一闹，是不是该给叔叔一个说法？”

    “该给说法的不是我。”温淮一脸坦然地看向江之航，伸出了手，“你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什么？”江之航愣了一下，往水膜后望了望。

    “还装啊？”温淮轻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温父，“爸，江之航回来后应该还没来得及碰电脑，你和江叔叔一起进他空间找找，或许可以找到一个U盘。”

    江之航听出她在诬陷：“温淮，你不要狗咬人啊，什么U盘我根本不知道！”

    “急着否认干什么？心虚了吗？我也没说确定啊。”温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电脑上是装了监控的，我每天晚上都检查一次。今晚查看的时候，发现有些文件在我不在的时间点，被进行过一些操作。”

    “江叔叔，你应该知道一周前江之航突然跑到我那边去的事情吧，刚好是在我们小队剿灭了丧尸王的时候。”

    “当然，我并不是说一定是他做的——我温淮不会污蔑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希望，您和我爸一块儿进去找找，互相做个见证。”

    “也不需要去他的房间或是别的地方，只要没在空间里找到，我温淮当场给他下跪磕头作为赔罪。”

    话都说成这样了，江父也没台阶可下，只能按照温淮说的做。

    不出三分钟，他手里捏着一个U盘，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看向江之航时，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偷就偷吧，偷到了爸爸夸你。

    他娘的蠢得跟头驴似的，用这么古老的方法！

    还偷完就被抓了，连带着他脸上都没光！

    江之航实在是难以置信，他一把抓过U盘反复看了一会儿，U盘普通到他没有任何记忆：“这肯定是我以前用的！”

    “爸，你也知道的，我都带了二十几年的空间异能了，习惯东西随手放，你不能拿个U盘就说是我的啊！”

    温淮懒得跟他争执，冲身边的人努努嘴，一台电脑端了上来，江之航颤抖着手把U盘插进去，一直操作到系统提示他输入密码。

    “密码多少？”江之航问道。

    “我怎么知道。”温淮嫌恶地别开了头。

    江之航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江父。

    江父点了点头表示准许：“但电脑不能联网，用完必须当场销毁。”

    江家父子之间有一个通用密码。

    二十几年前，江之航的母亲因为注射完丧尸病毒后变异成为了丧尸，为实验研究做出最后一点贡献后，成为了一块灰扑扑的晶核。

    这个密码，就是她的忌日，用来提醒所有人，不论你的地位多高，只要你没有能力，注定要被烧得只剩下灰。

    江之航挡住键盘，急切地打开了文件夹，弹出来的，却是一个个被命名为【第四基地XXXX】的文件。

    “不是！这不可能是我的！”

    江之航猛地抛下了电脑，脑子里一片混乱。

    “温淮！肯定是你！你今天还进过我的空间，是你放的！”

    温父笑呵呵道：“小航啊，温淮也算是你半个姐姐吧？她也没责难你什么，没必要这样诬陷吧？别的就不说了，这文件肯定是你加密的吧？”

    言下之意是，你们江家的密码，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是，是江之舰！”江之航朝站在一旁的弟弟扑了过去，“肯定是你！你告诉我，你在背后图谋些什么东西？”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私联北部实验室，还和温淮勾搭上了！你这个叛徒！”

    “哥，你有病吧。”江之舰巴不得他出点事，“自己做了亏心事就别到处泼脏水了吧，温姐姐也没骂你啥啊。”

    “你上周偷跑出去玩，害得我一边做你的工作，一边帮你瞒着爸爸，你还嫌我帮你擦的屁股不够多啊。”

    “我知道了！温淮，是你！”江之航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而扑向了温淮，“你有精神力异能，你肯定能看到我的密码是什么，对不对！”

    “……哇，原来精神力异能这么强吗，那我为什么至今只能用它检测异能等阶啊。”温淮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江父怒喝了一声，挥手让人把他拉开：“胡闹！”

    温淮和气地笑了一下，转而说起第二件事：“江叔叔，我还有一个问题。”

    “也是在一周前，我们基地在剿灭丧尸王的过程中发现了‘解药’的踪迹，这一周来便一直在忙着寻找。”

    “我听我父亲说，江之航也是在同一时间告诉你们他找到‘解药’了？”

    江父沉声道：“嗯，就是你带走……”

    温淮打断了他：“我今天是为了追U盘才跑过来的。结果到了总部一看手机，我的下属告诉我，我们队的一名成员至今未归。”

    “这不巧了嘛，刚好，我在这边找到了她。”

    “江之航应该和她挺熟的，这是我们队的主力，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姑娘。”

    “小航没事儿就爱找她玩，我一开始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来……”

    温淮一脸的不愿相信。

    “你胡说什么！她就是‘解药’啊！”江之航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你他妈当别人瞎啊！她长那个样！身上还有标记！谁看不出来她是啊！”

    温淮气愤道：“江之航，太过分了！请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进去的时候，你们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她注射高浓度致幻药剂，意图给她洗脑！”

    “我知道你惦记她的异能，想把她收入麾下，但也没必要得不到就毁掉吧！”

    “江叔叔，我觉得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温淮深呼吸了一次，一副强压怒火的样子，“我们其余所有人都去隔间旁听，请您以江之航的名义，把那些工作人员叫来，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不行！”江之航跳出来反对，“你有精神系异能，你可以控制他们说你想说的话。”

    温淮两手一摊，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哇，你说这话的时候都不觉得离谱吗，这种废物异能可以派上什么用场啊。那行吧，你们随便来个人把我带走，去哪都可以。”

    江父想了想，让其他人进了隔间，然后招了风系异能者来，把温淮送到了江宅之外的三百米处。

    温淮的精神系异能他是找人测过的，确实只有三阶，微弱到半点力都试不出来，这么远，肯定就不用担心了。

    温淮静静地站在晚风中。

    仰起头来，是不再皎洁的月光。

    一想到顾菀受到的苦难，和她差点失去顾菀时几乎崩溃的内心，她垂下了眼眸。

    口袋中的晶核在无声地发着光，车内的情况，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该控制的，也一个都不差。

    北部实验室的人在车内站成三排，领头的两个负责回话。

    “……少爷联系我们是说想试试看他的灵泉能不能改造成疫苗，目前也确实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您说那位小姐啊！”负责人压低了声音，“少爷是让我们想办法消除她的部分记忆，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人，要保证她对江家没有二心。但是如果别人问起来，一定要说她就是‘解药’。”

    “什么？”江父差点就气到背过气去。

    负责人低低说道：“是的。为此，我们花了很大的精力将资料库里的照片换成了她小时候的，还在她的手腕上烙上了【104】的数字标记，少爷当场给她灌了灵泉水，疤痕也完全长好了。”

    负责人邀功地补充道：“您放心，我们做得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有个屁用！对家他娘的听得清清楚楚！

    “……那真正的104呢？”江父艰难道。

    “非常抱歉。”负责人羞愧地答道，“在大火里被烧了个干净。就是因为这样，搜寻工作才会如此困难，我们也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你放屁！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就是！！”江之航尖叫着冲了出来，挥着拳就要打人。

    江父站起来拦住他，他仍旧咆哮着：“爸，你信我啊！你别信外人啊！这个人和江之舰勾结！他们合着伙在……”

    江父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他一个巴掌打在了江之航的脸上。

    他是力量型异能者，这一个巴掌的力度不亚于一个铁锤。

    江之航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了车身上，又被弹了回来。

    腿上被割了一半的肉拧了起来，剧痛让他瞬间懵了圈。

    “你个畜生！”江父手上不停，一个又一个巴掌往他脸上招呼，腿脚也用了起来，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揣在他身上。

    等温淮被请回来时，江之航已经昏死在了地上。

    “其实我能理解小航立功心切，可是……”温淮一脸为难地皱起了眉，“这件事情对我们基地的打击真的很大，先是文件被盗，再是主力失踪，全基地都群情激愤地。”

    “我这主力啊。”她转头望了望水膜，眼中满是担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就这样回去，真的很难服众。”

    江父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今天他们家不狠狠割几块肉，温淮是不会罢休的。

    想到这里，他又在江之航的身上狠狠踩了一脚。

    温淮似乎纠结了很久，才艰难开口：“不过，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疫苗的研发。听科研人员刚才说的，小航的灵泉不是有点作用吗？我们第四基地新建不久，还处于开荒阶段，常常会有异能者丧命。”

    “我希望伯父可以从第三基地调一支七阶以上的队伍，暂驻第四基地一个月。然后……”

    “我能把这批科研人员和‘资源’一起要过去吗——当然了，研发出来的话，自然是我们两家合力的功劳。”

    说到“资源”时，她加重了咬字，淡淡瞥了江之航一眼。

    江父松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他当即应下。

    温淮含着笑主动伸手：“我就知道，江伯父不是不讲理的人，那就，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就在碗子还在努力抱上男主大腿的时候（其实在睡觉），老温已经把她洗成了高阶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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