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楼视野刚刚转换, 头就被沉重的凤冠压的狠狠向下一点,差点没吐出来。
红成一片的涔涔囍字在旋转,晕头转向中, 他只能感觉到有好几双手在他脸上作乱,劣质的粉扑到处乱飞, 呛得苗云楼狠狠咳嗽。
“咳咳……咳……”
然而他还没咳嗽完,嘴唇上又被人呼上一层厚厚的胭脂, 一时间, 他连开口都开不了了。
“……”
妈的。
到底是他做了什么孽,怎么刚刚还在和玄女针锋相对、各显神通, 突然就被扔进农村八点档了来了?
这一通连番的折腾,和厚厚的白粉,让苗云楼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苗云楼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套上了一身做工精致的红嫁衣, 手被红绳绑在了身后, 绑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虽然他照样可以用之前挣脱王二狗捆绳结的方法,从红绳里挣脱出来, 但此时他对周围环境还一点不了解, 没必要这么快就暴露自己。
那几个给他上妆的喜婆一声不吭, 就像是在给死人上妆一样,手上迅速活动着,一会儿功夫, 就完成了对他的打理。
几个喜婆如潮水般褪去, 婚房里只剩下了苗云楼一个人。
苗云楼这才得了一丝喘息的时机。
他感觉自己脸整整厚了一层,脚上还被人套上了不合脚的红绣鞋,心力交瘁的缓缓抬起眼皮, 就见眼前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
喜烛燃烧,灯影摇曳。
这是一间老式的农村婚房。
红烛在桌上噼里啪啦的燃烧,滴着如血的烛泪。
昏黄烛光中,硕大的“囍”字正正的贴在墙上,木质的横梁上挂着喜庆的剪纸,红棉被上绣着黄绿鸳鸯像,盖在婚床上。
“呼……”
苗云楼甩了甩昏沉的大脑,微微阖眼,把从入住在木屋内后,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首先,是他在堆叠如山的纸人中,发现了在现实中死亡的沈慈。
他仔仔细细摸那纸人的面貌和身形,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揩油,只是为了确认这纸人的身躯,和沈慈一不一样。
最后果然证实了,这纸人的骨骼身形,还有指侧的墨点,完完全全就是沈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死亡之后,以纸人的形态,被丢弃在雪丧葬寺。
想到这儿,苗云楼平缓了一下呼吸,强压下心中剧烈滚烫的怒火,和骤然升起的、想要把玄女剖心挖骨的欲望。
从他发现沈慈被制成纸人时,他整个人好像被岩浆分割成了两半,下半身陷入滚烫粘稠的岩浆里,动弹不得,不断翻搅着暴怒的疯狂。
上半身却有如包裹在雪原的寒风里,暴雪淋头,寒风刺骨,让他的大脑仍然能违背本心,冷静而淡漠的思考。
苗云楼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复而睁开。
他入睡后,就被玄女带进了梦境中,给他反复展示沈慈的死亡。
苗云楼几乎可以肯定,以他先前的表现,玄女这么做,绝不是真的指望他能鬼迷心窍的留在梦境里。
她只是得意洋洋的展示自己的能力,满怀恶意的想要刺痛他,告诉他一件事:
你视若珍宝的人,你所尊崇敬爱的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被轻而易举的打碎了,而你根本无能为力。
所以,在他表现出痛苦难耐,用银针刺破心脏,脱离梦境后,掉入的这个地方,这间婚房。
才是玄女想要加害他,真正布下的天罗地网。
苗云楼再次抬起深黑的眼眸。
眼前的婚房,明显已经脱离了旅程既定的景区,而系统也没有提示新的景点出现,证明这里是玄女背着系统的管理者,针对他设计的阴谋。
他偏了偏头,把目光转向手腕上的屏幕,屏幕果然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要让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明明他作为流浪旅客,也是系统的眼中钉肉中刺,可玄女连系统都要瞒着,究竟所求的是什么?
“哗啦——”
婚房的门帘突然被一双粗糙的手掌掀开。
一位脸上满是横肉、眼神凶煞无比、嘴角长着一颗硕大痦子的喜婆走了进来,扫视着婚房四周。
苗云楼此时还在思索,不仅没有把喜帕戴好,反而眼神到处云游,还翘着个二郎腿。
喜婆视线一顿,见到他硬挤出来的三寸金莲和金耳坠,随着一翘一翘的二郎腿,极为不庄重的晃来晃去,脸上顿时一沉,上来就是一巴掌!
“啪!”
苗云楼思绪回神,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这一巴掌便打偏了,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一下扇的严严实实,疼的苗云楼都“嘶”了一声,可想而知如果落在脸上的力度,那喜婆却毫不顾忌,反手又是一巴掌,恶狠狠道:
“你个贱皮子,几天不熟就紧(找挨打),不老老实实的等着嫁人,搁这儿嘚瑟啥呢!”
“婆婆,我做什么了?”
苗云楼都被打蒙了,胸口传来一阵疼痛,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颇为冤枉的说:“我还被绳子捆着呢,一没跑路二没偷汉子,你打我干什么。”
喜婆被他一噎,顿时目露凶光,冷笑一声:“身为待嫁妇人,你行事还这么上不得台面,家里都是怎么管教的!”
她厉声道:“头!身子!脚!都不许晃!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因为我美啊。”
苗云楼挑了挑眉,开口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他见喜婆一脸空白,随即努了努下巴,示意喜婆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
青年头戴着一顶精致凤冠,风鸟口衔珠滴,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
秀云金璎珞霞帔更衬得他面色白皙,眉眼如画,被涂红的唇瓣上缠绕了几缕青丝,无端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鬼魅与艳丽。
苗云楼侧着头,端详着黄铜梳妆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满意。
“婆婆,凭我要嫁的人是谁,就算不守规矩,这容貌还配不上么?”
他放荡的笑了起来,金耳饰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勾着脚尖,绣花鞋一翘一翘的,看的喜婆眼皮子直跳,跳的抽筋。
太不端庄了!太放荡了!
“都给我进来!”
她朝外面一吼,屋内顿时进来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按住苗云楼,把红绳又紧了紧,压的他直不起身,挡在面前的珠帘噼里啪啦的晃了起来,打的脸颊生疼。
喜婆沉着脸道:“你们送过来结亲的新娘太不老实,给我好好按着他,等着新郎过来迎亲。不许让他乱动弹!”
领头的大汉应了一声,喜婆还不解气,眼睛一转,抓起喜帕走了过来,一下按进苗云楼的口中!
“呜!”
“这下你可说不了胡话了,”喜婆出了一口恶气,阴恻恻的笑了,“乖乖的等着嫁人吧。”
“……”
苗云楼的嘴被堵住,这下是真说不了话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红烛“噼啪”燃烧的声音。
过了一刻钟,只听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唢呐声,伴随着迎亲队伍的脚步,有人在婚房外唱喝着:
“撒——纸钱!”
“一撒一元入洞房,一世如意百世昌。”
“二撒二人上牙床,二人同心福寿长。”
“三撒三朝下厨房,三阳开泰大吉祥——”
喜婆贴着窗户纸一听,连忙沾着吐沫通开窗户纸,见外面黄土飞扬,红白纸钱翻飞,一支迎亲队伍正缓缓走来,顿时喜上眉梢。
“快,是新郎迎亲来了,赶紧去门口等着!”
唢呐声越来越近,一直到了门口,声音骤停,只听得一个人似乎站定在了门前,开始一声三叠的唱喏。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说完,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婚书,喜婆立刻抢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果然署有新郎的名字,立刻喜笑颜开。
“快,先把这小贱皮子的手松开,把毛笔给他,让他写上名字!”
领头的大汉立刻往苗云楼手里塞了根毛笔,苗云楼握紧拳头根本不接,在喜婆吃人一样的目光下,缓缓指了指自己嘴里的喜帕。
喜婆恨得牙根直痒痒,然而到手的鸭子不能跑了,只好沉着脸示意几人,把他嘴里的喜帕摘掉。
苗云楼任由他们粗鲁的摘掉嘴里的喜帕,这才揉了揉手腕,拿起毛笔。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他不紧不慢的沾了沾墨水,提笔刚放在婚书上,却突然又放了下来。
喜婆见了眼睛好似要喷火,面色铁青,立刻骂了句脏话,大步走了过来。
“你作什么死,是不是非得压着你才能听话!”
一边说,一边扬起巴掌,就要扇上苗云楼的脸,后者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的根本无法挣脱。
“你——!”
苗云楼看也不看她,转头看向没了动静的门口,眼神尖锐的似乎能透过门板,看到门外站着的一众魑魅魍魉。
他冷冷道:“想让我嫁人,可以,你们准备的离娘肉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