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詹基一脸的茫然，而朱壕的脸上则挂满了笑容，笑容之中还带着一丝狡黠。

    “等他的物资到通州的时候，北方因为战事而影响的物价刚刚平易下来，粮价甚至到了一两银子三石……”

    “一两银子三石？”

    惊讶的朱詹基直接惊呼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已经跟江浙的粮价格差不多了……，不对，如果按照去年的粮价计算，比江浙的还要便宜啊，这怎么可能！”

    “不光粮价被平抑了，就连因为陛下北征快被抽空了的京通仓和其他几个粮仓的粮食都被补齐了……”

    “这不可能，这么大的缺口，没有几百万石的粮食根本就不可能平抑，更别说……”

    看着已经被惊掉下巴朱詹基，朱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轻的说道。

    “可是这是事实，太孙殿下。”

    “可是，可是，可是……”

    “有人，粮食成熟之前，将江浙的余粮和陈粮采购一空，并且用海船，把这些粮食提前送到了北直隶，填补了民间和官仓的粮食。”

    “官仓入库，不是应该只有新粮才能入库么？”

    “太孙啊，按道理是这样的，但是，对于地方官来说，哪怕是陈粮，也比空的可以跑老鼠，要好啊。”

    “北上，发现粮价已经被平抑，官仓也被填满之后，为了止损，张文钊被迫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卖掉了整整两百万石粮食。”

    “然后，买了低价粮食的家伙，用这些刚刚运到北直隶的新粮食，替换出了官仓之前填进去的陈粮，然后官仓的粮食就又是新粮了。”

    “&……%……￥%&……%%，这……，……，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我……”

    “后面还有，太孙还想听么？”

    窝火、懊恼、懵逼的朱詹基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朱壕。

    “还有什么？”

    “后来，这些家伙，又把从官仓替换出来的运到了草原上！”

    “鞑子们刚刚打了大败仗，元气大伤，为了提振士气，尽快的恢复实力，选择高价收购了这些从北直隶运送过来的粮食。”

    这一刻，朱詹基的懊恼和窝火在一瞬间被愤怒所取代，双眼变得通红，整个人被浓浓的杀气所充斥。

    这一次出征，朱詹基是全程跟随的，甚至还上阵斩杀了不止一个鞑子。

    他比普通人，更了解这一仗的不容易，也更能了解这一仗对于大明，对于华夏的意义。

    对于商人赚钱，他并不在意，甚至于赔钱的是他的舅舅，赔掉的是他的家产也并不在意，然而这种明目张胆的资敌的行为，却触犯了他的底线。

    只听，“嘭”的一声，朱詹基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两人中间的实木桌子上，实木桌子，被硬生生砸出了一条裂纹。

    伴随着声音的，还有一声被愤怒和不满所充斥的怒吼。

    “这帮混账东西，知道不知道为了干翻那些鞑子，朝廷花费了多少的钱粮，调动了多少的兵马，多少大明的好男儿战死草原！！！”

    “这些见利忘义的家伙，他们到底知道不是他们干了什么，草原上的鞑子就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恢复力量，大明的好男儿们就白死了！”

    “他们眼里除了钱，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

    “这些家伙都该死，这些把粮食送到草原上的家伙都该被灭九族！”

    “不，十族！”

    当最后一句话说完，朱詹基的双拳重重的砸下，那张已经出现了裂纹的木桌，当场崩裂开来。

    数不清的木屑、木刺瞬间爆射而出，在朱詹基、朱壕以及茗茶的身上划出一道道的伤口。

    看看被两拳砸烂的木桌，朱壕的两只眼都直了。

    幸亏砸的是桌子，如果砸的是自己，那这一波肯定被直接带走了……

    他猜到朱詹基肯定会暴怒，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朱詹基竟然会暴怒到这个程度，更没有想到这家伙的武力值会这么高。

    毕竟，这家伙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八岁啊，比自己还小一些……，十七八岁就猛到这个程度，不愧是朱棣口中的好圣孙，有明一代，号称最强的六边形战士。

    再看看双眼通红，双拳紧握，距离暴起只有一步之遥的朱詹基，朱壕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

    因为他想了起来，这家伙可是能清蒸亲叔叔的主，万一那股邪劲上来，被把自己直接ko。

    朱壕之所以心虚，是有理由的，因为截图了太子爷的小舅子，先往北方，再往草原上运粮食的家伙，就是朱壕自己。

    当然，朱壕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等朱詹基的怒火稍稍消退，至少身体不再颤抖之后，朱壕才试探性的开口道。

    “其实，太孙有些误会那些商人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朱詹基血红的眼睛已经瞪了过来，流着血的拳头也被握紧，虽然没有说话，但杀气逼人。

    那架势非常明确，如果朱壕不给朱詹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

    猛地吞咽一口，深吸一口气之后，朱壕说道。

    “太孙啊，他们往草原上运的可都是最早从江浙采购的陈粮。”

    朱詹基微微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这些粮食最少也有了三四年的年份了，有一部分甚至是接近十年的陈粮了……”

    “这又怎么样？”

    “这个，太孙啊，这些本就是陈粮，又经过了装船、海运，入库，出库，运输……”

    “这中间，又是风吹雨淋，又是寒风暴晒，即便不发霉，也基本是废粮了，畜生都没法吃，更别说人和马了……”

    朱詹基直接就是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

    鞑子们之所以能纵横草原，靠的就是战马的机动力和续航力。

    平常状态下，马确实不需要单独喂养，只靠吃草就可以了，但是这绝对不包括战争的状态。

    骑马征战和长途奔袭，对战马的消耗非常大，这种时候，靠吃草根本就弥补不了消耗，这时候就需要给战马喂食精粮。

    朱棣的明军和瓦剌大军在草原上鏖战了接近半年的时间，与其说是击溃了瓦剌人，不如说是朱棣凭借大明强大的国力，硬生生的熬的瓦剌崩溃。

    瓦剌之所以要花大价钱买粮食，为的就是用粮食，迅速的补充战马的体力。

    朱詹基之所以暴怒，是因为获得了大量粮食之后，瓦剌的实力会迅速恢复，让北征的战果大打折扣，用不了几年，已经被打趴下的瓦剌就可以卷土重来。

    而现在呢，钱是花了，但是买到的却是发霉，变质的废粮。

    不仅不能补充战力，还将自己手中的金银消耗殆尽，这几乎等同于战场之后，对瓦剌人又进行了一轮金融收割。

    想明白这些，朱詹基迅速转怒为喜。

    不过，短短十几息之后，朱詹基再次皱起眉头，看向了朱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