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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跟冯乐真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发愁,沈随风不由得笑了一声:“当初来营关不是殿下自己的选择吗?”

    “是本宫自己的选择,以冯稷的性子,富饶之地肯定不会分给本宫,剩下那些边边角角,也就只有营关是拥兵自重,本宫想要走出一条新路,只能选择这里。”冯乐真幽幽回答。

    沈随风眉头微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愁眉不展?”

    “本宫与镇边侯一家的恩怨,你可曾听过?”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抬眸看向紧闭的城门:“只怕整个大乾都知道吧,镇边侯当年所生是龙凤胎,其中儿子胎里带了弱气,唯有精心养过十岁方能渐渐好转,偏偏八岁那年冬天被殿下推入的池塘,从那以后身子急转直下,一年比一年差了。”

    “祁镇膝下就这么一儿一女,本宫给他害了一半,如今本宫来了他的地盘,你猜还能有好吗?”冯乐真叹气。

    沈随风不明所以:“但殿下还是选择了这里,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本宫选在这里,不是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而是本宫只能选这里,你明白吗?”冯乐真叹气。

    沈随风一脸无辜:“不明白,既来之则安之就是,有我在,总不会让殿下受太多刁难。”

    “你?”冯乐真总算笑了,“你一个大夫又能做什么。”

    “他们要敢欺负殿下,我给他们下毒如何?”沈随风跃跃欲试。

    冯乐真:“……别胡来啊,我们不动手,他们不敢对本宫如何,一旦做了什么,信不信他们立刻带兵屠了我长公主府?”

    沈随风本就是开玩笑,听到她这般一本正经地警告自己,顿时有些想笑。

    营关天气苦寒,不知何时就下起了大雪,前去通报的侍卫在城门口守了许久,终于一脸为难地回来了。

    “他们不开门?”冯乐真早已经料到。

    侍卫眉眼中带了几l分气恼:“他们说营关临近塔原和漠里,是边塞要地,平日开城门的时间有严格限制,即便皇上来了也得按规定时间进城。”

    “好大的口气!”阿叶早就冻得哆哆嗦嗦了,跑过来一听,顿时一股气冲上脑门,“我怎么就不信皇上来了他们也敢不开城门?!殿下,奴婢这就去会会他们!”

    “回来。”冯乐真把人叫住,“如今祁镇摆明要给我们下马威,你去了也只是自讨其辱,反而失了风范。”

    “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等着吧!”阿叶皱眉。

    营关的雪比鹅毛还大,路边更是积蓄了将近二尺的积雪,就算他们可以等,马匹也受不了啊。

    “除了等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冯乐真神色淡淡看向侍卫,“何时开城门?”

    “一个时辰后。”侍卫回答。

    冯乐真捏捏眉心:“等着吧,吩咐下去,将行李里的厚衣裳都取出来包马蹄,莫要冻坏了它们,尔等也去马车里挤挤,莫要节省炭盆,本宫倒要看看,一个时辰后

    他们还有什么说辞。”

    “殿下还真打算等一个时辰?”一直没说话的沈随风惊讶了。

    冯乐真摊手:“不然呢?”

    如今她初来营关,连城门还没进去,对这座城池一无所知,也不好做别的事。

    沈随风笑笑:“营关的风雪可不是玩笑,我们穿得这般厚,在雪里站一刻钟就已经浑身冰凉,若是真等上一个时辰,只怕这些马儿全要冻死在雪中了……殿下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我去试试?”

    “你要试什么?”冯乐真不解。

    沈随风不语,只是转身朝城门走去,冯乐真蹙了蹙眉,立刻将陈尽安叫来:“你跟他一起。”

    “……是。”陈尽安立刻追上去。

    沈随风看到他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

    “自从出了西江城,你我好像还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也不知你练字的事耽误过没。”从车队到城门有几l百米远,踩着嘎吱嘎吱的雪走要更慢一些,沈随风索性与他闲聊。

    陈尽安面色平静:“一日练一个时辰,未敢偷懒。”

    沈随风笑了一声:“你是个有韧性的,将来总会成事。”

    陈尽安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有韧性,会成事,殿下这样说过,如今沈随风也这样说,可他直到今日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韧性,能成什么事,也正是因为想不通,所以这段时间愈发沉默。

    “不着急。”沈随风突然开口。

    陈尽安眼眸微动。

    “有些人,心智初开时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有些人,需要不断地历事,看山看水,再长些年岁才知晓,无论哪一种,终归会找到自己的路,且走着看就是,不必太忧心。”大雪之中,风声鹤唳,沈随风面色淡然,声音仿佛要消散于风中。

    陈尽安定定看向他,许久都不发一言。

    远远瞧着二人离开的冯乐真,难得生出一分好奇:“他们在聊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在商量怎么让里面的人开城门。”阿叶推测。

    冯乐真微微摇头:“看尽安的神情,不像。”

    “不像吗?”阿叶伸着脑袋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殿下觉得他们能叫开城门吗?”

    冯乐真啧了一声:“怎么可能,守城军不把他们打回来就够好了,你以为本宫为何让他们同行?为的就是相互照……”

    ‘应’字还没说出口,城门开了。

    阿叶怔愣地看着大开的城门,半天问了一句:“殿下刚才说什么?”

    冯乐真:“……”

    一直到沈随风二人回来,冯乐真仍有些回不过神来,沈随风十分满意她此刻的神情,在所有人都准备进城时悄悄凑到她耳边:“忘了告诉殿下,当年镇边侯世子落水后,是我师父救了他的性命,前些年师父驾鹤西去,便将这个病患托付给了我,如今每隔一两年我都会回来一趟,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

    冯乐真:“……”

    “我就

    说吧,有我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会让殿下受委屈的。”沈随风胆大包天,伸手捏住她的脸。

    经过他们旁边的陈尽安顿了顿,看到冯乐真眼底没有反感后,便低着头匆匆离开。

    “怎么不早说?”冯乐真无语。

    沈随风一脸无辜:“殿下也没问啊。”

    冯乐真冷笑一声:“本宫不问你就不说了?长本事了啊沈随风,故意看本宫为难是不是!”

    若此刻在闺房里,她一定扑过去跟他拼命了,可惜当着城里城外两拨人的面,她只能继续仪态万千。

    沈随风也知道气着她了,闻言笑笑道:“殿下恕罪,我以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先告诉本宫,祁景清的病是不是只有你能治。”冯乐真直接问。

    沈随风:“世子是体虚引起的多病,按道理来说只能调养吊命,只要懂得养生之道的大夫,都能为其调理。”

    他说罢停顿一瞬,“但有些养身的药,从前只有师父能做,师父去了之后,便只能我来做了。”

    “因为药方保密?”冯乐真问。

    沈随风:“倒也不是,而是其中几l味药熬的时间不同,效果便差之千里,偏偏时间最难掌控,镇边侯府找了不少大夫尝试,都做不出我和师父那种效果。”

    懂了,也就是说如今的沈随风对于镇边侯府而言,是独一无二的良药。冯乐真抬眸看向城门楼子,顿时不复方才的谨小慎微:“进城!他们若再敢为难本宫,本宫就杀了唯一能给他们世子治病的大夫。”

    沈随风:“……”

    虽然知道冯乐真只是玩笑话,但队伍还是精神一振,不复先前的憋屈扬长进城。

    沈随风看着这群瞬间趾高气昂起来的人,一时间很是无奈:“殿下,您不会真打算用我威胁镇边侯吧?”

    虽说非常时期非常计策,可利用大夫威胁病患这种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本宫没那么无耻。”冯乐真淡定回答。

    沈随风默默松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她悠悠开口:“但你是本宫的人,要不要借给他们,得是本宫说得算。

    沈随风:“……”那跟威胁有什么区别。

    大雪还在下,城里的积雪也不浅,一眼望去只有苍茫茫的白,偌大的边塞城连个人影都没有。

    “先前不管是去西江还是南河,都有不少百姓前来拜见,这营关城的百姓是都被大雪封在家里了么,竟然一个来的都没有。”阿叶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直到冯乐真受不得冻打了一个喷嚏,她才赶紧将帘子拉上。

    “营关天高皇帝远,百姓一向只知祁家军,连朝廷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看得起本宫区区一个长公主,更何况本宫还害得他们的世子险些丧命,至今都要温养在家中。”冯乐真靠在软枕上假寐。

    阿叶皱了皱眉:“百姓不来,官员总该来吧,他们于礼该在城门口迎您。”

    “得了吧,他们更不敢来。”只要镇边侯一日视她如眼中钉,他们便一日不

    敢来拜见。

    阿叶深吸一口气:“那便这样算了?”

    “我们的势力都在京中,如今在营关算得上孤立无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算了又能如何?”冯乐真缓缓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沉静,“日子还长,且徐徐图之吧。”

    “……听起来咱们要过很长一段难熬的日子了。”阿叶叹气。

    冯乐真翘起唇角:“那倒未必,有人若还记得当年情谊,旁人为难我们时,他自会相帮。”

    阿叶不解:“殿下说的是谁?”

    冯乐真挑开车帘一角,凛冽的风顿时将雪花吹到她的眼睫上,她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白,唇角挂起浅浅的笑意:“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阿叶更不懂了,但看到她在出神,便没有再追问。

    在营关的府邸早在赐封地的圣旨下来时,就一并赐了过来,只是如今无人引路,一行人只好沿着地图一点一点地找,好在营关虽大,好的宅子却不多,所以很快便寻到了地方。

    阿叶虽然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可当看到门口杂草丛生、连牌匾都破落的府邸时,一时间气得只想杀去镇边侯府。

    “竟然没将房顶给本宫掀了,挺好。”冯乐真夸奖。

    阿叶更生气了:“殿下,您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墙和房顶一样没少,挺好的。”冯乐真笑道。

    旁边的沈随风也笑了:“我也觉得挺好,殿下要进去瞧瞧吗?”

    冯乐真矜贵地朝他伸手,沈随风识趣将手腕递过去,搭着她一同往里面走。

    阿叶见这两人真进去了,忍不住问旁边的陈尽安:“你说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殿下总有殿下的道理。”陈尽安回答。

    阿叶嘴角抽了抽:“就不该问你。”

    说罢,便追着冯乐真进院了,陈尽安顿了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座宅子三进三出,院子却不算大,因为长期无人打扫,雪已经到了腰上那么深,前面四个侍卫用身体开道,才勉强给冯乐真趟出一条小路。

    冯乐真随手从旁边抓了一把雪,团成一个球捧在手里:“本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雪。”

    “喜欢吗?”沈随风问。

    冯乐真笑笑:“喜欢。”

    “那殿下可就有福了,这雪要一直下到二月里,再化雪得到四月,一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大雪纷飞。”沈随风来过营关多次,对这里的环境还算熟悉。

    冯乐真:“本宫知道,这样的天气不好出门,但闷在家中也不会无聊,我们可以取一些雪水围炉煮茶,也可以烤红薯和板栗。”

    “殿下怎么知道这些?”沈随风惊讶。

    冯乐真笑笑:“以前听人说过。”

    “营关的达官贵人的确喜欢围炉煮茶,屋里的地龙烧得极热,得穿薄衫喝冷酒,而屋外大雪纷飞,别有益趣。”

    沈随风扶着她慢悠悠往前走,不知不觉间雪落满头,乍一看好像已经白首。

    阿叶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到二人并肩而行的模样,忍不住跟旁边的人闲话:“以前我总觉着,这世上除了傅大人,无人配得上殿下,如今再看,其实沈先生也不错,你觉得呢?”

    旁边的人迟迟不语,阿叶扭头看过去,便看到他低着头,正认真地避开殿下每一个脚印,他们跟了殿下和沈先生这么久,她这边已经将沈先生的脚印都踩坏了,他那边殿下的脚印却都很完整。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脑子有点毛病,实在不行你让沈先生给你瞧瞧吧,如今他是我们殿下的人,应该不收你诊费。”阿叶真心实意地感慨。

    陈尽安却不言不语,只专注于避开脚印。

    阿叶:“……”更觉得他有病了。

    三进三出的宅子,名字还用了‘揽月台’三个字,实际上却不及京都城长公主府的一个后花园大,除了一间主屋大些,剩下只有七八间小屋,勉勉强强能住下他们这几l十人。

    转一圈之后,一行人来到主屋门口,看着门上的破洞都有些面色凝重。

    “……这屋里不会全是一些破玩意儿吧?”阿叶眉头紧皱,“若真是那样,殿下可要怎么住啊。”

    “马车上都睡得,这样的大屋就睡不得了?开门吧,也许镇边侯良心发现,给本宫准备得极为仔细呢。”知道她从小跟着自己,还是第一次如此憋屈,冯乐真缓言打趣。

    阿叶不抱希望地笑了一声,木着脸上前推开了房门。

    一众人还站在台阶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开门之后便不动了,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实在不行,就去客栈将就一宿。”沈随风压低声音道。

    冯乐真笑笑:“只怕营关从上到下都长着同一颗心,咱们就算去了客栈,也会被人撵回来。”强占几l间房也行,但她丢不起那个人。

    沈随风眉头微蹙,正欲再想法子解决,阿叶便已经游魂一样回来了:“殿下。”

    “如何?”冯乐真心平气和。

    阿叶:“……您简直是神算子在世。”

    冯乐真顿了顿,在沈随风的搀扶下走上台阶——

    屋里的一切渐渐映入眼帘,精工打造的莲花床、泛着光泽的梳妆台,绣了祥云暗纹的纱幔,每一样都透着矜贵的气息。

    “这与殿下在宫里时的寝殿几l乎一模一样。”阿叶小声惊叹。

    沈随风闻言,不由得多看冯乐真一眼,冯乐真浑然不觉,只专注观察这间她未来要住很久的寝房。

    “也不知是什人,竟舍得这样花心思为殿下布置房间。”沈随风玩笑一样说起。

    冯乐真笑笑:“一个故人罢了。”

    沈随风眼眸微动,没有接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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