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琉璃从不是犹豫的人。
虽被惊得说不出话，但她仍一把捞起小纸人，朝西常山护山大阵里跑去。
徒留宁怀远一人，死死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
燕、九、霄。
宁怀远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这次阴沟里翻船，固然是他自身轻敌，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刺破他这护体灵器的。
他绝不会认错，这就是燕九霄的剑意！
……
温琉璃一口气跑回了住处。
多亏她这个月天天练剑，加强了体力，否则高低得晕在路上。
饶是如此，温琉璃仍累得气喘吁吁。
她关上门，仰着头靠在门扉上，慢慢平复着呼吸。
紫府里的那两个却完全不受影响，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
种子：“这丑八怪抓她干什么？”
系统：“不知道，可能他们当反派的天生喜欢抓人吧。”又问，“丑八怪？”
种子：“连心肝都是黑的，可不丑吗……”
温琉璃喘匀了气，这才有力气把小纸人捧在眼前，仔细端详。
还是一片薄薄的白纸，脸上点着两个小黑点，仿佛一用力就会把它戳破。
但这只是错觉而已。
温琉璃还有点蒙，却控制不住地开心起来，把小纸人高高举过头顶：“好厉害啊，纸人老师！”
小纸人顶着小黑豆眼，呆呆蹭了下温琉璃的虎口。随后，它眉心一闪，化作一道金光融进她的手腕，正是那颗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痣！
温琉璃：！
原来如此。
她仰面倒在床上，摸了摸手腕内侧，却发现肌肤平整，什么感觉也没有。
“太神奇了。”温琉璃喃喃自语，“原来小纸人这么厉害，明天要好好谢谢庄姐姐……”
翌日。
“你是说，小纸人伤了那姓宁的？”庄宛白听完，渐渐蹙起眉头。
“小纸人还有这种功能？”一修士说，“阿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学堂长老给你开小灶，你怎么也不和大家分享一下？”
“你倒是喜欢分享，自己犯了错拉所有人一起罚站。”庄宛白没好气地说。
温琉璃：？
“我敢肯定，小纸人绝对没有这种用处。”庄宛白转向温琉璃，严肃道，“你能把它叫出来吗？”
温琉璃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没有任何反应。
“它……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来。”温琉璃弱弱地说。
她当然觉得小纸人不会伤害自己，可庄宛白这种语气，却叫她心里毛毛的。
“庄师姐，你别吓着琉璃妹妹。”一修士说着，安抚温琉璃道，“莫怕，不是什么坏事。”
庄宛白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软和了眉眼，道：“你再仔细说一遍。”
温琉璃就又重复了一遍。从分开后撞上宁怀远，到宁怀远想对她出手，再到小纸人凭空出现，以及一道直击宁怀远丹田的金色剑光。
从头到尾，事无巨细。
众人听着，纷纷思索：
“姓宁的找上琉璃妹妹作甚，难道是想替姓卓的报仇？”
“金色剑光？听上去好耳熟……”
“何人剑气是金色的……”
这时，步平乐放下瓜子，问道：“剑意，还是剑气？”
温琉璃没听懂。
其他人却恍然大悟：“应当是剑意。”
“姓宁的身上有灵器护体，非剑意不能穿透。”
“那就是金色剑意……”
范围一下子急剧缩小。
长风宗练出剑意的人屈指可数，大多都在金丹修为以上。
众人一一数着：“玄渊真人、赤练真人、青云真人……你遇上过哪个？”
温琉璃全都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没了人选。
庄宛白冷眼看着，忽然开口：“你们漏了一个人。”
其他人：“谁？”
庄宛白没吭声，只下巴往水榭外一扬。
在这外面？
所有人好奇望去。
只见水榭下方，论道台上，宁怀远持剑而立，面色紧绷，却仍摆出一副睥睨众生的架势。
一人回头问：“你说姓宁的？他什么时候练出剑意了？”
庄宛白无语，不想理会这群白痴。
这时，又有一人走上论道台。
那人白衣凛冽，身负长剑，腰间还别了一只酒葫芦，就这么闲散而随意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是燕九霄。
“大师兄真帅啊。”一人感叹道。
往常这个时候，执剑阁其余人都会随声附和。
此时却悄然一片死寂。
那人疑惑转头，却见同僚们面色诡异，目光在温琉璃和论道台之间游移。
那人：？
那人：！
不会吧？庄宛白指的难道是……
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那人立刻加入进神识传音中来。
于是。
在温琉璃听不到的空间。
【庄宛白，你开玩笑的吧？】
【那你说说，还能有哪种解释？】
【也可能是你把学堂长老和……大师兄的纸人，弄混了？】
【没有这种可能，我从未见过大师兄的纸人。】
【嘶，你们别想太多，大师兄不能是那个意思吧……】
【哪个意思？你敢说清楚一点吗？】
【……不敢。】
温琉璃没注意到身后的诡异气氛。
她趴在木栏杆上，兴奋地望着台下，心跳比昨天看庄宛白比试时还要快。
系统：“宿主在紧张，为什么，担心龙傲天？”
种子：“没必要吧，那剑修比丑八怪强多了！”
“没有担心哦。”温琉璃把下巴埋在臂弯里，弯着眼睛说，“我知道他一定会赢的！”
种子：“那你还这么激动？”
温琉璃想了想，打了个比方：“他就像我看的时候，最喜欢的那种主角。虽然我知道，主角一定会大杀四方，但我还是会在他每一次高光之前，为他捏一把汗。”
种子没听懂。
系统却大致明白温琉璃的意思：“宿主是把他当成纸片人在养？”
温琉璃立刻在心里比了个“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啦，只是龙傲天太完美了，又无缘无故帮了我这么多，就，有一种完美到不真实的感觉。”
这回种子听懂了，“切”了一声，说：“你这是把他神化了。”
“神化他的也不止我一个呀。”温琉璃笑眯眯地说，“你看庄姐姐、步师兄，还有执戒堂这么多哥哥姐姐，大家都觉得龙傲天好厉害好厉害的。”
她这幅神情，落在执戒堂众人眼中，却有了别样的含义。
大家第一次认识到，这是个漂亮、性格好、又钦慕（？）大师兄的姑娘。
【所以这是，情投意合？】
【嘶，没见大师兄有什么特别的……】
【容我提醒一句，小纸人。】
【容我再提醒一句，藏神紫玉镯。】
【对哦，还有那个镯子，我当时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
【所以你没道侣。】
【附议。】
【……附什么议，说得好像你们有一样？！】
正当众人注意力完全跑偏时，论道台上。
宁怀远死死盯着燕九霄，说：“燕大师兄，你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吗？”
燕九霄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知这人丹田有伤，伤口正来自于他的剑意。
而那剑意，他只给过一个人。
燕九霄心里有数，却绝口不提，只道：“你若想认输，便趁早投降。”
“认输？哈，笑话，我宁怀远的人生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两个字。”宁怀远长剑点地，以燕九霄为圆心，远远和他绕着圈子，“所以，是你救下的那炉鼎？”
炉鼎。
燕九霄微微皱眉，问：“你只喜欢打嘴仗？”
若是平时，宁怀远绝无法忍下这般讽刺，可现在，他却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燕九霄啊燕九霄，你也有今天！你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表情——就为了一个炉鼎？！”
宁怀远这番话，引起了不少元婴老祖的注意。
长风宗掌门捋着胡子，仔细观察了燕九霄一会儿，却没能从自己徒儿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饶是如此，他也不禁问一旁的道童：“什么炉鼎？”
道童答道：“大师兄前些日子，救下了一名姑娘，或许就是宁师兄口中的炉鼎。”
救人而已，并不稀奇。
掌门点点头，不再问了。
一旁，宁怀远新拜的师尊，林客卿，却忽然问道：“可知那炉鼎是什么体质？”
道童没有多想，道：“据说是玄阴之体，您瞧，就在那水榭上。”
林客卿顺着道童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微眯了眼。
论道台上，燕九霄似有不耐，挪了下脚步：“要打就快打……”
就是此刻！
宁怀远终于寻到时机，飞身攻了上去。
他方才说了这么多，不只是为了试探，更是为了扰乱燕九霄的心神，叫他露出破绽来。
而他自己，则早已在整座论道台上布下杀阵，只消燕九霄挪动一下，就会立刻陷入天罗地网——
“唰——”
金色剑意冲天而起，将杀阵生生撕成了两半。
宁怀远惊愕抬头，却见燕九霄毫无表情，只食指与中指并拢，便有剑意化形，轰鸣如山海倾颓。
那剑意比闪电更快，生生碎了数道护体灵器，叫宁怀远毫无还手之力。
而燕九霄肃然立于台上。
连剑都没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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