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安室透去了一趟书店。
狙击手留下的纸条写着“吾辈是猫”，最容易联想到的东西就是夏目漱石的作品《我是猫》。
书的第一句话就是：“吾辈是猫，名字嘛……还没有。”
安室透很久以前看过这本书,有点印象，但很多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新买一本,逐字逐句地研究,好尽快抓住那只自称猫的禽鸟。
服务员是个俊朗的茶发高中生，衣着打扮颇有英伦风格，他多看了几眼。男生似乎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笑眯眯地回击：“这位先生,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吧？”
旁边的宠物也跟着叫了几声，被他制止：“华生，安静点。”
安室透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是一只老鹰，他的表情冷淡下来。
他平等地厌恶每一只乌鸦、猫头鹰的同类，就算这只鸟叫华生也没用。
他随口说道：“你也是高中生侦探？”
“也？喜欢推理的高中生这么多吗？”对方挠挠脸颊,“我的名字是白马探,最近在这家书店打工。顺便一提，店里的服务员除了那边的犯泽先生，全都是侦探。”
“如果这位警察先生想聊聊推理的事，或者想发布委托,可以来这里找人。”
白马探也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安室透的真实职业,他的父亲是警视总监，因此轻松发现了两人的共同点。
“你误会了,我不是警察，只是在咖啡厅打工的服务员罢了。”
安室透无意在这种对话上浪费时间，随口敷衍过去,拿起桌上的书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你知道哪里有卖小孩子喜欢的礼物吗？”
“这算是委托吗？”
“可以是，我会支付酬金。”
白马探熟练地把服务员的围裙摘下来，拍拍本店唯一指定大冤种——犯泽先生的肩膀。
犯泽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捂着自己略带杀意的脸，对他摆摆手：去吧去吧，他已经习惯替这群侦探的班了。
一小时后，白马探推开书店的门。
犯泽趴在收银台上，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感动地眼泪汪汪。白马探尴尬地解释：“嗯，那位警……侦探先生强硬要求我尽忠职守，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完成。”
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他抖了一下，快速走到收银台：“犯泽先生，你下班吧。今晚我来值夜。”
“真的吗？！”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快点走。”
白马探肩膀上的老鹰目光锐利，很期待犯泽加班、它提早下班的样子。犯泽立刻冲向员工储物间，两分钟后兴高采烈地冲出店门：“明天见！”
“嗯，明天见。”
白马探心虚地收回视线，他也知道平时给犯泽添了不少麻烦，每一次任性地擅自离店，就等于犯泽要连同他的工作一起完成。
他认真地核对账本，已经结束营业
的书店时不时响起敲击键盘、点击鼠标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白马探脑中突然想起刚才帮助安室透挑选礼物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那么严肃的警察先生，竟然也有摸不准小孩的心思、暗自苦恼的一面。()”
……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
安室透打开门，屋内静悄悄，灯是开着的。
有人在家，但为什么如此安静？
按照以往的情况，小空夜应该坐在餐桌边等他回来，一边等，一边写作业、看书，或者干点别的事情，他总是待在安室透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放轻脚步，以极其专业的动作潜入客厅，在看见背对大门的沙发上窝着的一小团以后，他的表情放松下来，露出柔和又宠溺的微笑。
我回来了。?()”
降谷零轻声说道。
男孩缩在单人沙发里面，睡得很香，脸颊枕在沙发靠背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红印，身侧是散落的蜡笔和画纸，纸上的画作才完成了一小半。
降谷零悄无声息地收好纸和画笔，虽然没有偷看小朋友周末作业的意思，但他的脑子下意识地启动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擅自分析完毕。
空夜……为了装作普通的一年级小学生，真的非常辛苦啊。
这些蜡笔画，画风幼稚又可爱，色彩鲜艳，内容是房子、花草树木、宠物、汽车等儿童画常见景物，笔触更是模仿了孩童臂力不足导致的落笔不均匀。真得不能再真。
整体轻松又明快，仿佛全世界都理应被太阳照亮。
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小鸟游空夜，这个内心成熟又沉重的孩子，绝不会发自真心地画这样的东西，他就算交出一幅阴郁黑暗的《哥谭之夜》都不奇怪。
而一切的源头，让空夜连画画都要撒谎的原因，正是降谷零当初决定送他上学这件事。
……他明明只是想让空夜交朋友、快乐地享受生活，却成为了这孩子原本不必承受的负担吗。
降谷零抱起小鸟游空夜，体重比他想象中轻得多，他皱起眉，对着熟睡的孩子自言自语：“我不在的时候，你真的有好好吃饭吗？”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额头往唯一的热源偏了偏，抵在降谷零跳动的心脏正前方。
听着耳边熟悉至极的律动，一直虚握住的手掌松开了些许，放松地搭在腹部。
氪星人，是不需要进食的。
如果某天他在吃东西，那一定是因为他想当一个地球人。
或者说。
他想成为某个地球人的同类。
降谷零把他抱回房间，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站在床边却没有立刻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只是伸手将小鸟游空夜凌乱的发丝拨到旁边，礼物放在床边，说了句：“晚安。”
他没有拆穿男孩装睡的小伎俩。
还没回家之前，降谷零还想着问一些“不是说去写作业吗”的怪问题，逗一下空夜，满足自己小小的恶趣味。
空夜选择装睡，就说明他还没有准备好以“叛逃利爪”——或者某个更接近真相的身份——解释今天的所作所为，进而和“公安降谷”平等对话、公事公办地谈合作。
那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无论如何，他尊重小鸟游空夜的意愿。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擅自将空夜绑在了自己身后，用最残忍的温柔手段骗取了一个孩子最炽热的真心。他预见了小鸟游空夜被“降谷零”锚定在善良一方的未来，却没有想到空夜会为了“降谷零”牺牲自我。
“……”
降谷零开始想麻痹自己了。
喝一杯酒，点一支烟，随便做点什么，只要让他暂时停止思考就好。
他无法接受最有可能出现的那个未来。
如果，他只是说如果，身为卧底的降谷零殉职了。
小鸟游空夜该如何面对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在这个孩子已经决定为他而活、为他而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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