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情报局局长正领着一群刚进入情报局的新人们，跟在顾清许后面，来见识见识这位曾从情报人员手下逃出生天的潜伏者。
顺便跟他好好学学。
此刻,潘东的脸被摄像头精准捕捉，投放到50英寸电视屏幕上,所以哪怕是他的鼻毛动了动,新人们都能清晰看见。
潘东的真实情况，新人们目前还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情报局费了好大劲,动用秘密武器才捕获的大鱼。
但面对沈念郁直白的戳破,潘东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仍满是愤怒，混杂着些许的疑惑。
“你神经病吧！”潘东因愤怒涨得满脸通红，额角青筋凸起，朝着沈念郁大吼，“再不把我放出去，我的家人朋友一定会因为联系不上我报警的！”
“你们到底是谁,凭什么可以随便就把我关在这了？”
沈念郁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把一沓资料甩到了潘东椅子上自带的小桌板上：“家人？帮你报警？”
“报给谁？报到牛头马面那里，让他们半夜来勾你下油锅吗？”
一天到晚听于慕萧神啊怪的，气急了，沈念郁也不由脱口而出。
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非常不符合他这个公办人员的形象，果然一转身,对上另外两位来共同办案的同僚，看到了她们一言难尽的表情。
潘东下意识看了眼被扔到面前的东西，最上面赫然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入高中时的学籍照,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了‘潘东’二字；另一张是‘他’去公司时的入职照，上面用红色签字笔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
“看出他微表情的变化了吗？”
局长做了个手势，屏幕便自动截下潘东现在的表情，与之前的表情拼到一起。
新人们看着两幅犹如复制粘贴的图片，完全没发现变化在哪。
“眉上额肌，”见小菜鸟们满脸傻不拉几，顾清许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在看到资料最上方的两张图片时，他的额肌有一瞬微动。”
“人体本能会因坏事即将被揭穿而心虚和惊恐，从而肌肉紧绷、瞳孔收缩，但因为他受过训练，本来是能完全抑制住的，只不过我们的药效还有残留，所以才让他有了这些可以被瞬时捕捉到的破绽。”
即便顾清许指出来了，崭新的小菜鸟，还是似懂非懂。
“先看下去吧。”Kia局长放弃过多解释，多看看总会懂的。
反正后面潘东的这个案子要拿出来反复讲，反复分析，写进情报局教科书的。
“多缜密的鸠占鹊巢！”沈念郁从另一份档案袋里抽出了，真正属于Pan的资料。
“双生异养，取而代之，你们泰元国为了潜入卡蓝，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人性丧失到可怖的地步。”
深潜计划中，泰元情报局当年收养的每一个孩子，其实都是双生子中的一个。
双生子虽然不算
多见，但因为堕落在欲望中的年轻人太多了，数量一上去，总会找到符合要求的。
二三十年前的卡蓝，本就因自身发展相对落后，经常被泰元抓住漏洞埋钉子。
再加上异能士横空出现，全世界各地都短暂地陷入了混乱，泰元便在那时趁机送了几批婴儿进入卡蓝。
一来，生父生母本就都是卡蓝人，那些孩子从外表看去，和卡蓝人毫无区别；二来，卡蓝本身弃婴和拐卖现象频发，所以想要儿子的家庭买到个儿子，又或者福利院门口多了个躺着女婴的篮子，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随着时间流逝，双生子中的一半一直在泰元经受训练和洗脑；另一半则毫不知情的在卡蓝长大。
特意买儿子的家庭，自然对得来不易的命根子十分宠爱，而那些能去福利院收养女孩的家庭，多自身无法生育，又有一定条件和修养，所以对女儿视如己出，悉心培养。
只是，得偿所愿的父母，以及幸福的孩子都不知道，从双方缔结收养关系的那一刻，他们就落入了一个注定没有活路的陷阱。
潘东低着头，脖子动来动去，似乎听不明白沈念郁到底在说什么，良久，他似乎认命了，哧哧哧地笑了起来：“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吗？我自认为和潘东行事并无差别。”
沈念郁坐回铁栏外的座位上，看着潘东的眼睛，毫无表情说：“你自己告诉我们的。”
潘东微微一怔：“什么？”
另一位审讯员拿出手机，播放审讯前收到的录音。
——你叫什么？
潘东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沈念郁的声音，他很肯定，沈念郁应该就是参与诱捕自己的主要人员。
——潘东。
这个声音，潘东也非常熟悉，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潘东。
——是的，我不是潘东，我是泰元人Pan！
听到“泰元人Pan”这句话，潘东突然就犹如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往前冲，却被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重新拽了回去。
他大声嘶吼着：“你放屁！这不是我的声音，一定是你们合成的，你们都是阴险狡诈的卡蓝人，故意合成这种录音，来陷害我！”
但沈念郁并不会惯着他，把录音继续放了下去。
潘东交代了自己是怎么从有记忆起，就在像集中营一样的地方，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情报员。
又是怎么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减少，他却顽强地撑到最后，顺利通过最终测试，进入TIA
潘东越听整个人越崩溃，他在对自我能力的肯定与质疑中，无限拉扯。
他自认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是泰元最厉害的探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把自己信息全部交代出来的事情。
终于，在讲到TIA为什么派他来到卡蓝，以及通过什么途径，让他在没有入境记录的前提下，混入卡蓝时，他的心理彻底崩溃了。
他都愤怒而无能地朝沈念郁吼叫着：“闭嘴！你闭嘴！”
“你们凭什么坐在这里高高的审判我？你们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劣等的民族！”
“如果不是你们贪图享乐，
不思进取，
被欲望操控，只会在贫民窟堕落，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Pan疯狂地唾骂着对面的三个审讯员，似乎把他们和他的生父生母交织在了一起。
“你们堕落，你们甘愿做垃圾，为什么要把我带来世上受罪？”
“生下我，又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在垃圾箱里！他们说，我被捡到的时候，身上爬满了蛆虫！”
“不过我才不是垃圾，你们才是，你们才应该是被清理掉的垃圾！”
潘东嘶吼到缺氧，脸上都泛出了白色。
‘咔嗒——’
沈念郁在咆哮声中关掉了录音，倒也不是不想再刺激Pan，主要是后面没什么重要信息了。
顾清许摇摇头：“可怜之人，难掩可恨之处啊。”
Pan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没有选择，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人祸。
可潘东更是无辜，他作为双生子中另一个，因为检查时各项指标与预测数据，都不是很好，所以被选择成为送到卡蓝的那一个。
Pan能在一堆小孩中顺利活下来，并最终进入TIA，他自身的聪慧与对事物的敏感度，可以说起了非常大作用。
这也意味着，潘东同样非常的聪慧与敏锐，并且在养父母教养下，他一直成绩优异。
从情报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潘东与养父母关系极深厚，可以说是典型的卡蓝式家庭构造，父严母慈子孝。
最后却在阴谋下，一家三口死得不明不白。
沈念郁把潘东的档案重新封存。
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潘东一家的真实死因并不能公布于众。
卡蓝人本就重血缘，不到无可奈何几乎不会去收养孤儿。
去年数据，卡蓝孤儿数量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可是收养数量，仅仅不到两万人。
缺口巨大！
如果“潘东”们的事情再曝光出去，无疑会让本就严峻的收养形势，雪上加霜。
其实Pan现在坐着的椅子，在业内有一个外号，叫‘后悔椅’。
因为很多人，不论在外面有多嚣张，刚坐到这把椅子上时有多嘴硬，随着审讯的进行，最后都会说出‘我后悔了’，四个字。
当然也有人没有机会后悔，直接到了精神失常的步骤，比如潘东。
他一会儿对着沈念郁破口大骂，一会儿抱着脑袋用泰元话朝空气哀求别打他，一会儿神色狠戾地叫嚣着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一会儿小声呜咽着怕黑好痛……
三个审讯员，和隔着屏幕观看的顾清许一行人都沉默了。
“那潘东……”顾清许想起什么，小声询问身边的情报局局长，随即又意识到不妥，改口，“那Pan这样的人，泰元国到底
培训了多少呢？”
卡蓝情报局局长摇了摇头：“不知道，TIA当时制定深潜计划的局长，为了保证完整名单不被泄露，将档案做了最高级别的封存，除了他谁也不可以查看。”
“然后在深潜启用的当天，那位局长就动用权限毁掉档案，并吞枪自尽了。”
局长说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小，除了顾清许以外，其他新人们也都听进了耳朵。
“唉——”
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
局长立马严肃地说：“这没什么好惋惜，更没什么好唏嘘，从踏进Kia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要做好准备，当一个秘密交到你手上了，为了守密，随时都能赴死。”
“死可以，但秘密绝不能被敌人获知。”
所有新人挺直胸膛：“是！”
Tia启动的深潜计划里面到底有多少孩子，随着那位局长的死亡，彻底成了一个迷，这次，在dingsiyang们周围抓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情报局局长眼神冰冷地看着已经精神失常的潘东。
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培养，不确定性还是很大的，若是中间有承受不住训练早夭的，那相对应，被送走的双生子会遭遇什么样的处置呢？
侥幸逃过一劫，从此与深潜脱离关系，就做一个普通的卡蓝人长大？还是会被同样处理掉？
他拿到了份下面整理递交上来的名单，那几年里，办理过正规收养手续的家庭共有三千多例，其中养父母出现问题，或者孩子出现问题的共有两百九十八例。
这仅仅是办理了手续的……
人都已经疯成这样了，再困在椅子上，顾清许担心会给保洁人员带来麻烦，便连通沈念郁的耳机：“今天先到这吧，让人把他关回去，再派医生去做个精神测试，防止没病装病。”
沈念郁点了点头，朝门口的战士招招手，示意他们审讯结束，把人带回收押。
因为Pan处于疯癫状态，力气竟比平时大了不少，沈念郁就自己上手去压制他，另外两个战士在旁辅助。
谁料，忽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再看过去，沈念郁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
后悔椅上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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