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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治水奇功得民赞

    为减少自身的重量,让竹筏能搭乘更多的人,纳兰雪特意吩咐了众人,只穿着单衣,只佩戴防身的武器,一人一筏,两人一船,快速前往及笄城。

    所以,在及笄城受灾的百姓们看来,走在前面的,撑竹筏的人,便像是踏水而来,救他们出灾难的神仙。

    河水已经决堤,虽然,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决堤的口子流出水来,但,已是不甚猛烈,依靠竹竿来撑着木筏前行,并不费力……再加上,莫等这些被纳兰雪喊来帮忙的人,又都是有武技在身的,从水漫人腰,马不可行的地方,到达及笄城的这不足十里地,只用了半柱香的工夫,就已是能清楚的看到城门里的情景了!

    水漫屋檐,百姓们躲避在屋顶和树杈上,见到他们前来,都当是神仙来救,开心的痛哭流涕,挥手欢呼。

    “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个来,都会得救的。”

    纳兰雪站在一条小船上面,对跃跃欲试,想要跳上船和木筏的百姓们,出言劝慰,“让受伤的人先上木筏和船,我和陛下带了两千条筏子和小船来,咱们满城也只得十万人,总共十趟,也就可以把大家都运去安全的地方了,别怕,来,孩子给我抱,你慢慢上来,往船尾坐下。”

    “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来救我们了!是陛下来救我们了!”

    不知是什么人,第一个喊出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及笄城的百姓们。便都沸腾了起来!

    之前时候,想要抢跳上船筏。先旁人一步得救的百姓,在得知。是纳兰雪和尚扶苏亲自前来,救他们出水难,也开始安稳礼让了下来。

    人有礼让,秩序便不会太过混乱,受伤的人和老弱妇孺,被优先扶上船筏,简易处理过伤口之后,运往无水的地方施救。

    在无水的地方,纳兰雪从商国别处调来的莫家医者们。则负责给这些灾民们烹煮饭食和驱寒的汤药,组织他们,搭建临时的帐篷歇息,等待从七月城赶来的其他救援兵将,把他们接走,安置去高处避难。

    放下第一批获救的百姓,向及笄城回返的时候,纳兰雪便开始跟与她同船的尚扶苏抗议了起来。

    之前时候,为了安定百姓们的情绪。她不好出言反驳,哪曾料,他这素以正直名扬诸国的人,也一声儿不吭的。任由百姓们对她跪拜颂德,全然一副受用快活的表情,使得到了后来。连莫闲,都当真的凑来了她的身边儿。冲着她又是挤眼睛,又是蹭肩膀的。跟她调笑道是,主子,你行啊,这么快就三宫六院了,商皇打算拿商国的多少疆域给他自己当嫁妆的?

    “再胡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切成细薄片儿,炖冬瓜汤喝!”

    以口作型,冲着远处一脸坏笑的莫闲又是一番威胁,纳兰雪便索性别过了头去,不瞧她的得意,眼不见心不烦。

    “尚扶苏,你这般的占我便宜,可就不是一千两金子,就能算完事儿的了。”

    本想借着扭头,解掉心烦,不想,一回头,却瞧着尚扶苏也是一脸的浅笑,全然没有半点儿知错要改的意思,“你这罪魁祸首!竟敢使着我的好心,来算计我!你可等着,待日后,我得了机会,用你这算计我的法子,算计死你!”

    “随便花用,若是不够,我再想法子去赚来。”

    尚扶苏得了便宜,正满心快活着,哪会介意,纳兰雪这口头上的“威胁”,伸手,在腰间一摸,取了一枚小印出来,垫着纳兰雪的衣袖,拉过她的手,将这枚小印,塞进了她的掌心里面,“或者,你还觉得赔了,我以身相许也行。”

    “去你的!还想占我便宜!做梦你!”

    白了尚扶苏一眼,纳兰雪缩回了手,低头,看向了那枚小印。

    小印是由上好的鸡血石打造,雕刻精致,虽只得女子拇指粗细,却依旧改变不了,它该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这一事实。

    翻过印章有字的一面,只见,上面刻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小字……大商御库?

    “尚扶苏,你确定,你没给错我东西?”

    瞧着自己手中,这枚意味着可以随便调用商国大库里面物资的印鉴,纳兰雪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牵扯一国命脉的玩意儿,哪一国的皇帝,也都是贴身保藏,绝不会假手他人的,尚扶苏……竟然,就这么随意的,把它给了自己,还告诉自己,随便花用?!这,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罢!

    “你是我的……红颜知己,又帮了我解救受灾百姓,树立威信,我供你花用,有什么不对么?”

    尚扶苏本想说,你是我的皇后,但,话到了嘴边,又觉不妥,怕惹了她不高兴,当真不理自己了,便临时改了口,给自己和她,都留一个余地,“金银财帛,都是身外之物,能得你的欢喜,也是它们的荣幸了。”

    “我怎突然觉得,你这皇帝,越来越油嘴滑舌,像个沾花惹草的地痞流氓了?”

    好听的,谁都爱听,纳兰雪不是圣人,听了旁人夸奖自己的顺耳话,自然,也就觉得心情舒畅,笑着打趣了尚扶苏一句,将小印装进了自己的荷包里面,从他的手里抢过了撑船的竹竿,加快了船行速度,“既然,你这么诚心实意的要送给我,我拒绝你,悖你面子,也是不妥,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下儿好了!”

    因出门时候,已是过了晌午,一路急行的赶来,伐木砍竹的制造船筏,又费了两个多时辰,载了第四波百姓到达岸边之后,天色便是彻底的暗了下来。

    城中百姓,受伤的和老弱妇孺,大部分都已获救。

    “这般大的雨。火把也是点不着的,天色黑暗。上游又不知何时会再下来大水,再用竹筏和简易小船去往救人。太过危险了,雪儿。”

    看了一眼又有上涨的水位,尚扶苏不禁拧眉,这才几个时辰,就已涨了人膝般高,若是一夜,等到天亮……恐怕,那些等待救援的及笄城百姓们,可该是站在屋顶上面。水都得及腰深了……倾盆大雨,还在下个不停,天色又暗,两人相距三尺,就已看不清样子……若是有人在救援路上,一个不当心,坠入水中,可该是施救,都来不及的!

    “不行!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们满心期许的,等着咱们回去救援,咱们不能言而无信!”

    纳兰雪想都不想,就出言拒绝了尚扶苏还未说出口来的建议。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陆续上岸。围坐在火堆旁边烘烤,等待人来接引。去往高处避难的百姓们,轻轻的咬了咬唇瓣。“他们,都是些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是家中青壮,拼了自己危险不顾,让我们先救出来的……如今,他们的人虽是已在了岸上,但心,却都还是在被大水围着的及笄城里的家人身上的,且不说,商国有没有能力,平白养活他们这么多的灾民,单是……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废话作甚!你若是怕了,那就乖乖的留在岸上等着,我带了人,继续去救!”

    “休要胡说!我是说,让你留下,别跟着我去添乱!”

    尚扶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故意加重了语气,想趁机惹怒纳兰雪,让她留下,不跟自己同去,“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保护自己都做不到,若是遇上危险,还不是得累我出手救你!”

    “说实话,尚扶苏,你真不是块儿当恶人的料,连发狠凶人,都装不出来满眼的凶光来。”

    纳兰雪不怒反笑,吹了一声呼哨,示意所有人登岸,“瞧在你是个爱民的好皇帝份儿上,这回,我就倾力帮你一把!莫闲!上咱家宝贝来!”

    “我就说,你是看上了他,想要把他给收了,你偏不肯承认,啧,寻常里,跟我的时候,怎就不见你,这般大方了?”

    莫闲笑着打趣儿了纳兰雪一句,便自腰带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哨子出来,丢进嘴里,吹响了起来,三长一短,然后,又是三长一短。

    “就你话多!没给你教养成个说书先生,真是屈了你这才华了!”

    白了坏笑的莫闲一眼,纳兰雪便在搭了帐篷的火堆面前坐下,拧着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裙,烤起火来,“包一些干粮上船,给还在城里的百姓们带着,晚上黑,船行的速度也会慢些,我约莫着,至少,要过了丑时,才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他们都已经饿了一整天,又冷,可别体力不支,支持不住,摔进水里去了……”

    一声尖长的鹰啸,自极远处传来。

    莫闲听闻,又鼓足了肚腹之气,吹出了一声儿长长的哨音。

    天色已黑,天上又是浓云密布,若没有火光,两人便是面对面的站着,也难看清样貌,更遑论,天上鸟雀?

    也是这时,之前跟着纳兰雪前往及笄城救人的,一千多个,莫等莫闲手下,齐齐的解了自己右手的护腕下来,绑到了自己的左手护腕上边,然后,吹着各自不同的口哨,站起了身来。

    呼一一呼呼一一呼一一

    一个个黑影,稳稳准准的落在了那些人举起的左手手腕上,其力道之大,径直压得那些撑船运送十个人,都不费半点儿为难的人手臂向下一沉。

    近了火光,那些巨大黑影,才是显出了原貌来,鹰,巨鹰,双翼展开,足有五尺的巨鹰!

    训鹰,是许多草原人都擅长的,并不值得惊讶,但,便是最厉害的训鹰人,训得最好的鹰,也不可能做到,自千里之外,将自己训好的鹰唤来身边!可以说,刚刚,莫闲所使用的,已大大超出了人们的认知,非人力可及的绝技!

    “我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纳兰雪嘻嘻笑着,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已经烤暖了的手脚。拎了就近的一包干粮,跳上了她之前搭乘的小船。佯装正经的,逗了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尚扶苏一句。

    纳兰雪话音落下。便见着接了自己鹰的那些人,开始在自己的腰带和衣袖里翻找了起来,一点柔和的亮光闪烁起来,两点,三点……百点……千点……汇聚成片,照的那一周围,亮的像是点了一盏盏的渔灯……

    是夜明珠!拳头大的夜明珠!每一颗,说是价值连城,都半点儿不为过!

    接了鹰的众人。像是早就习惯了,在这样的黑暗里,用这样的光来照明,瞧都不多瞧一眼旁人的讶异,就将那夜明珠装进了一个像是细鱼网的口袋里面,绑到了自己所训的鹰的腿上,一扬手臂,让那鹰,踩上了自己的肩膀。学着纳兰雪的样子,有序的拎起就近的干粮,上了各自的木船和竹筏,准备出发。

    带着点点白光的船筏队伍。再次出发,前往及笄城,那些猎鹰。都安静的站在各自主人的肩上,一路随行。

    “这些鹰可真是不错。雪儿,你怎不也养一只呢?”

    一边用竹竿撑着木船。尚扶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站在莫闲肩上的那只,个头儿最大的猎鹰,他有草原人的血统,又是出身商国这尚武的国家,受旁边人的熏陶影响,本能的,便对良驹,壮犬和猎鹰,兴趣浓厚,在皇宫里面,他自己也有养着几只猎鹰,但……跟这里众人养的,任何一只比起来,都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除了养活过院子里的几窝蚂蚁,就没再养活过别的。”

    纳兰雪笑着耸了耸肩,扭头,看了一眼莫闲肩上的猎鹰,笑着逗了它一句,“肥鸡,最近你可是又长肉了。”

    啊一一啊啊一一

    站在莫闲肩上的猎鹰,明显的,是能听懂纳兰雪逗它的话,拍打着翅膀,跟她抗议。

    “它说,它最近已经在节食了,上顿,才吃了一条猪腿。”

    莫闲以一手继续撑船,伸手,摸了摸站在自己肩上的猎鹰,给纳兰雪“翻译”道,“它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就不能换只鹰挤兑么?”

    “你要是能找出来一只比你还肥的,我立刻换目标。”

    纳兰雪甩了甩手,以缓解手上的疼痛感觉。

    从小,她就不是个凭着体力做事的人,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议得了国计,洗不了衣裳,像今天这般的,亲自撑船的体力活儿,还真就是,平生第一回。

    从没有水的岸边,到需要人施救的及笄城,往返四趟加起来,也就是二十里地,一个熟手儿的大河船夫,哪一天,也不止走上十几趟这么远的路程,但,于她,却已是远超了负荷,现如今,她的整个手掌上面,都已磨起了水泡,轻轻一碰,都疼得钻心。

    啊一一

    被纳兰雪称为“肥鸡”的猎鹰,半点儿犹豫也无的一伸翅膀,它的翅尖翎羽方向,恰恰好,就指向了莫等肩上的,另一只猎鹰。

    “它说,莫等的鹰,已经比它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莫闲坏笑着“翻译”,眉眼弯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了莫等肩上的那只,跟“肥鸡”差不多体型的猎鹰。

    “肥猪,肥鸡说你比它重了,真的么?”

    纳兰雪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一刻,见莫闲伙同“肥鸡”,一起挤兑莫等的猎鹰,也来趁机“火上浇油”一把,“肥鸡是母的,再肥,也不愁嫁的,你嘛……啧,可别再肥了,不然,可真该找不到媳妇儿了!”

    啊一一啊一一

    莫等的鹰,可不像莫等般得慢性子,听纳兰雪笑话它,顿时就急了,扑打着翅膀,就要跟她展示,自己一点儿都不肥的这事儿,惹得莫等一笑,伸手,按下了它,让它别闹腾。

    “它说,它这是壮,不是胖,不像肥鸡,一身的腻歪肥肉。”

    安抚好了自己的猎鹰,莫等“被迫”帮自己的宠物充当翻译,“丢进锅里去炸,都能炸出半锅的油来。”

    啊一一

    啊啊一一

    啊啊啊一一

    在纳兰雪的“挑事儿”下,两只猎鹰便你一声儿,我一声儿的“争吵”了起来。

    得了逞的纳兰雪瞧得高兴。便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都听得懂兽语?”

    早就在一旁看傻了的尚扶苏,这会儿。才是回过了神儿来,一脸惊讶的。揪了揪纳兰雪的衣袖,跟她问道。

    “今儿你见着他们能给我翻译得了猎鹰意思,就当他们是听得懂鸟语,改日,若是再见着了,他们能给我翻译猎犬的想法儿,你是不是,还得当他们,是听得懂狗语的?”

    见两只猎鹰继续“争吵”。纳兰雪便笑得更是畅快了起来,对尚扶苏的问询,也是半点儿都不避讳,“从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开始养着了,什么东西,朝夕相处的养上个十几年,也差不多能把性子摸透彻,猜测的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了!哪就像你想的那么神奇的!”

    “原来是这样。”

    尚扶苏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手臂使力,加快了两人所乘木船的速度,追赶上了已经领先的莫等和莫闲所驾的竹筏,若有所指的。跟纳兰雪说了一句,“倒是颇有些像先贤书里所说的,日久见人心相类。”

    自岸边去往汲水城时。带了夜明珠的猎鹰们便站在各自的主人身上休息,待从汲水城向后回返。它们便飞起来,在众船筏的顶上。低空展翅,为队伍继续照明。

    汲水城的百姓们,都是些寻常人,连扑通的富贵人家围猎,都没几个见过的,更何况,是这样堪称“神迹”的场面?

    人就是这样,心中震撼,无法思虑通透的,便说成是神祗降世来解释,这一日之后,纳兰雪,这商国百姓们心里的“皇后娘娘”,便一下子升了格儿,成了“神女娘娘”!

    ……

    一夜忙碌,至天明,及笄城里被水灾所困的百姓,便是都得了救,由等在岸上的军队,接引去了高处,搭设临时的帐篷避难。

    淋了半天一夜的雨水,纳兰雪这没修习过半点儿武技的人,终不抵冷风侵袭,染上了风寒,在见着最后一个灾民上岸之后,晕了过去。

    这,可是吓坏了莫等!

    临时从洪水里拖上来的马车,几条厚厚的被子紧紧裹着,但,就是这样,也依旧改变不了,纳兰雪在睡梦里面,一直发抖,一直喊冷的情况!

    “烧得更厉害了!”

    莫等小心的试了下纳兰雪的额头,顿时,眉头便拧成了结儿,跳下马车,跟尚扶苏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是得尽快回去个像样的地方,给她煮药喂下才好!”

    “这是商国的虎符!莫闲姑娘,这里,就麻烦你了!”

    尚扶苏薄唇微抿,稍作思量,便从自己的衣袖里面,取了一枚金符出来,塞进了莫闲的手里,然后,自己跳上了马车车椽,拿起了赶马车的鞭子,对莫等喊道,“快!上来!咱们去最近的城池!路我知道!”

    “好!”

    没想到为了纳兰雪,尚扶苏会连虎符都拿出来,将军队托付给莫闲,莫等的眸子微微一闪,对他的印象,也是又好了几分,轻轻点头,侧身,又坐上了车椽的另一边,“走!”

    寻常里,被当做是宝贝般呵护的千里马,这一时,也成了拉车的倒霉鬼,尚扶苏手里的鞭子,一下下儿的抽上去,催着它们,疯了般得,朝着最近的城池方向,倾力奔跑。

    “我进去照顾。”

    怕路途颠簸,伤着了没有半点儿自护能力纳兰雪,莫等便跟尚扶苏支应了一声儿,纵身钻进了车厢里面,“你只管驱着马匹快跑,我定能护她无恙!”

    一路风驰电掣,约莫晌午时候,便远远的见到了最近的极乐城。

    咯吱一一

    马车本就被泡了水,不甚坚固,又被这般折腾了一路,终不堪重负,在城门口,断了轮轴,飞了轮子!

    “保护雪儿!”

    尚扶苏本能的喊出了这么一句,便跳下了马车,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将要坠地的车厢,硬生生的,护住了将要因为坠地,而支离破碎的马车车厢!与此同时,他的肩膀,也被断裂的木头划破,割了一道半指深,十余寸长的大口子。鲜血,奔涌而下。几个眨眼的工夫,就染红了他的半边儿衣袍。

    莫等的身手极好。在听闻尚扶苏喊出那一句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将纳兰雪横抱了起来,撞破车顶,冲天而出!

    “她有没有伤到?!”

    顾不得自己的手臂正在流血,尚扶苏快步走近已经安稳落地的莫等身前,跟他问询,纳兰雪的情况。

    “没事。”

    瞧着一眼尚扶苏的肩膀,有看了一下不远处。侧倒在地上的破碎马车,莫等便是明白了,尚扶苏肩上伤口的出处,“我的右边儿腰带里有金疮药粉,你自己摸出来,撒到伤口上面,先把血止了,一会儿,给他煎药。还得需要你来帮忙。”

    莫等并不是个善言辞的人,与人交流,哪怕是对人表达关心,也都是极端隐晦。他敬尚扶苏是个有担当,对纳兰雪一片真心的,对他说话。也是本能的多了几分柔软。

    他的腰带里面,藏了许多宝贝。向来仔细的很,便是莫闲。他的亲妹妹,也是惦记了十几年,想要一探究竟,都未能得逞的,此番,面对手臂受伤的尚扶苏,他竟是,主动提出,让其自己从腰带里寻药!认可程度,可见一斑!

    尚扶苏终究是商国的皇帝,要在城里寻一处地方,安置照顾纳兰雪,也就是几个喘气儿工夫的事儿!

    ……

    城主府里,城主夫人身边儿的两个大丫鬟,被遣了来帮忙纳兰雪更换湿透的衣裳,但,面对她身上所穿的奇怪肚兜,两人都是发愁了起来,这玩意儿,她们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可该怎么脱才好呢?

    莫等已经煎好了汤药,用碗盛了,候在门外。

    两个丫鬟都进去大半天了,还没帮纳兰雪换好衣裳,出门儿来禀报,这可是极坏了在门外等着的所有人!若非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胡乱进去,会坏了纳兰雪的名节,这时的尚扶苏,怕是,早就冲进去了!

    “废物东西!照顾郡主这么点儿的事儿,都做不好!给我!”

    燕娘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未及众人转头去看,便只觉得,一阵清风,刮过了自己的身边儿,莫等更是觉得,自己拿碗的手一轻,再回神儿时,已只见到燕娘透过未及关紧的门缝儿,露出来的一小点儿裙角儿了,再然后,便是听到了她在屋子里面的咆哮,“你们这两个蠢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原本,燕娘是要跟着纳兰雪同往及笄城救援的,但,行至七月城门口,又被纳兰雪遣了回去,负责照顾突然出了天花的司马殇。

    纳兰雪感染风寒晕倒,这么大的事儿,莫闲自然不敢对燕娘隐瞒,便在三人的马车出发离开之后,遣了自己的猎鹰回去七月城,给燕娘送信儿。

    燕娘一得着消息,顿时就火儿了,信都顾不上给莫闲回,从马厩里揪了一匹马出来,就快马加鞭的,朝着莫闲所说的极乐城急赶了过来!随便抓了个城门口儿的卫兵问询,便就得知了,纳兰雪此刻是在城主府里!

    麻利的给纳兰雪更换掉衣裳和半湿的褥子,平放榻上,盖好被子,喂了汤药,燕娘才是稍稍松了口气,站直起了身子来,转身走向了门口。

    “这些衣裳,使人去洗,洗得仔细点儿,别弄坏了!”

    打开屋门,把换下来的衣裳和被褥丢给还站在门口,未回过神儿来的两个丫鬟,燕娘颇有些不悦的,瞪了尚扶苏一眼,原本,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觉得他是个比司马殇更适合自家郡主的优秀男子,但,经了这一事儿之后,之前的好印象,便是一扫而空,半点儿渣儿都不剩了,“堂堂皇帝至尊,两个女子都保护不了!早知你是这么个靠不住的,我就不该答应,让你带了她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是我糊涂,没能想的周全,才害得她成了这样,我该死。”

    尚扶苏的懊恼和心疼,半点儿都不比燕娘少,躺在榻上病着的,可是他一心喜欢的女子,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他真是觉得,自己的心,比被刀割了几道口子上去,还要疼得厉害。

    “事已至此,说些有的没的,就能让她好起来了么?!”

    莫等越过燕娘身边。径直走去了纳兰雪的榻边儿,侧身坐下。伸手,搭上了她的腕子。“陛下说过,不让她再同往了的,是她自己倔强,非去不可,如今染了风寒,你去怪旁人作甚!”

    “连我的话,都敢顶嘴了?”

    听莫等对尚扶苏出言相护,燕娘便是不悦了起来,一个转身。掐腰,就要对他开始教训,“你爹都不敢这般的跟我说话!你这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不是?!”

    “你讲点儿理行不行的,娘!”

    莫等半点儿都不躲避,燕娘伸过来的,揪住他耳朵的手,眉头紧拧,看向了她去。“为了救她,陛下可是差点儿连一条手臂都废掉了,你还责备他,教训他。他的心里,半点儿都不比我们舒服的,好不好!”

    “你叫她……娘?”

    莫等对燕娘的称呼。让尚扶苏微微一愣,继而。便别过了头,又跟他求证了一遍。“她是你娘?!”

    “是啊,有……什么不对的么?”

    这时,莫等已经掰开了揪他耳朵的燕娘的魔爪,给纳兰雪把手臂放回了被子里面,站起了身来,“你难道没觉得,莫闲的脾气,跟她很像?”

    “一直……没往这里猜,所以……”

    尚扶苏一直以为,只有贫苦人家的妇人,才会去给人家做乳娘,以前时候,与燕娘接触,也只把她当成是纳兰府里的下人看待,此时,听莫等说,她是他和莫闲的母亲,便是颇有些尴尬了起来,忙不迭的,俯身跟她请罪,“以前时候,多有失礼,还望燕娘海涵……”

    行礼的动作,扯到尚扶苏肩膀上的伤口,刚刚才要长在一起的血痂,顿时,便又破了开来,血水留出,染红了衣袖。

    “你这人,哪来的这么多的虚礼!伤口又裂开了!”

    见尚扶苏肩上的伤口裂开,莫等忙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揪了他在屋里的木凳上坐下,撕开他的衣袖,给他处理起伤口来,“你再弄裂开,我可不管你了!我的这药粉,可是极难做的!”

    ……

    喝了两副莫等调制的汤药之后,纳兰雪的脸色便是有些稍稍的好了起来,到傍晚时候,便醒了。

    “这是哪儿?及笄城的百姓们,都安置好了么?”

    一睁眼,纳兰雪问出来的,便是这么两句话,守在她身边儿的尚扶苏微微一滞,便是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面,有些湿润了起来。

    诚如之前时候,莫闲跟他说的一般,纳兰雪,从来不是一个拘泥和死忠于哪一国君主的人,在她的心里,任何事情,都不及百姓们的和乐安宁重要,莫国也好,商国也罢,哪怕,是早已灭亡了的泗水,只要,那一国的君主,是真心实意的护佑百姓的,她也会敬,会帮,与交情无关,跟金银财帛,无关。

    “都安置好了。”

    尚扶苏缓缓的站起身来,尽量,不揪扯到自己肩上的伤口,莫等的金疮药粉非常有效,这才只是半天不到的工夫,那么长的一条伤口,便已经开始结痂了,估计,至多三天,就能彻底痊愈,“干粮和被褥,也都给他们送去了,莫等让手下的人给他们熬制了汤药驱寒,磕碰的伤口,也都有好好的用药。”

    “雨还下么?那道破了的口子,有没有再下来大水?”

    听到是尚扶苏的声音,纳兰雪缓缓转头,看向了他去,继续问道,“你的手臂,受伤了?”

    “雨已经不下了。”

    尚扶苏浅浅一笑,回答了她的问题,对自己受伤的事情,却是只字也未提,“多亏听了你的话,连夜把百姓们都给救了回来,不然,第二天晌午下来的第二波大水,至少,得淹死一两万人。”

    “城没了,可以再建,钱财没了,可以再赚,没人亡故,便是最大庆幸。”

    知尚扶苏是有意跟自己隐瞒受伤了的事情,强问也未必能听到实话,纳兰雪也不再跟他刨根问底,只佯装,是因为听了好消息,而忘了这事儿,“这些因水祸而失了家园的百姓,你可有想过,要用什么法子安置么?”

    “暂时分遣到周围的城里,待水退下去了,再让他们归去故里。”

    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扶了纳兰雪一把。帮着她坐起身来,然后。拎了一只软枕过来,给她垫在了背后。“国库里该是还有三十多万石的粮食,先拿出来,赈济他们,待再过几月,莫国那边儿的粮食丰收了,再使商队去买些回来入库。”

    “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也能叫法子么?”

    纳兰雪轻叹了口气,向后,倚上了软垫。微微闭眼,思考了起来,“明年,再下雨,你还这般,后年,还下雨,你依旧这般……长此以往,商国便等于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只能依靠从别国买入粮食,才够赈济受灾的百姓……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别国不把粮食卖给商国了。商国,又要怎么办?”

    “之前时候,蒙你的指点。得了一块儿意国的土地,那边儿。粮产富足,没有水灾。只是,今年未能准备好,没来得及耕种上去。”

    尚扶苏小心的帮纳兰雪掩了掩被子,拎了一旁的水壶,倒了些一直温着的糖水进茶碗里,交给了她的手上,“我打算,等到明年时候,就迁一些百姓去那边儿,开垦因战乱而撂荒的土地,待粮食丰收了,便可补贴这边儿……我不敢奢望商国的粮产能够完全自给,但,能不被人牵制,还是有必要的……”

    “你若愿意信我,给我两年时间,一千万两银子,我帮你永久的解决掉,困扰商国的水患。”

    纳兰雪喝了一小口茶碗里的糖水,便是知道,这是燕娘给她提前备下的,浅浅一笑,满心感激的,仰头,一饮而尽,燕娘从来都是最疼她的,为了照料她,连亲生的一双儿女都丢给了旁人照顾,于她而言,燕娘的地位,并不低于她的生母平氏,“燕娘来了?”

    “大库的印鉴,我不是已经送你了么?”

    尚扶苏并没有直接回纳兰雪的话,而是用自己已经把印鉴送给了她的这件事儿,来告诉她,他对她,是绝对的信任,她想做什么,都只管放开手脚的去,不用有什么顾忌,“今天晌午的时候,燕娘就骑着快马,从七月城赶来了,见你病了,可没少给我白眼儿瞧呢……哦,对了,还有莫等,像是耳朵都被她给揪得肿起来了,这会儿,该是正在给自己的耳朵上药了……”

    “我是燕娘带大的,对我,她从来都当是自己亲生的一般仔细宝贝。”

    纳兰雪抿了唇角,颇有些倦累的闭上了眼,身子弱,就容易困,虽然,是刚刚才醒,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就又想睡了,“对她自己真正亲生的孩子,却反倒是,不那么亲切了。”

    “累了?我扶你躺下?”

    见纳兰雪闭了眼,刚刚在榻边小凳上坐了的尚扶苏忙又站起了身来,跟她问道,“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了?我去唤莫等来给你瞧瞧?”

    “你去告诉燕娘,我想吃她做的点心了。”

    在尚扶苏的仔细扶助下,纳兰雪重新躺了下来,冲着他浅浅一笑,被太阳晒困了的猫儿一般,伸着懒腰,闭上了眼睛,“你手臂上的伤,也该换药了,你告诉莫等,让他把给我大哥消身上刀剑旧疤的那种秘药拿出来给你用,就说,是我说的。”

    一句话说完,未及听到答应,纳兰雪便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让尚扶苏只是看了,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

    《商国志》载,是年,天降暴雨,一月不歇,河道崩溃,水漫及笄城,皇后厚德,蒙天神引路,天兵相辅,踏水而至,救十万百姓于水祸。

    后人史官里,曾有不少人猜测,在商国的正史野史里面,都记载模糊的商国第二代皇帝,明帝尚扶苏的正宫皇后,是不是名唤厚德,甚至,还有人书写评议,描述这位“厚德”皇后的诸多不凡事迹,当然,这是后话。(未完待续。。)

    ps:二十一章已补完,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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