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石开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散发着怪异黑气的怪物越过了他，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转过身，木然跟在那怪物身后。
而怪物什么也没做，只是姿态扭曲地前进着。
两边出现了更多的怪物，和披头散发、形容疯狂的人。
“为什么不留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左边响起。
岳石开转头，看到了面色青白、没有表情的母亲，然后她的丹田处便穿出了一只指甲锋利的人手。
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为什么不给我们报仇？”
他再猛地看向右边——一个巨大的、狼一样的东西已经一口咬掉了那人的头，鲜血瞬间浸透了属于岳家庄庄主的衣袍。
“为什么与魔修为伍？”
前面传来好友的声音。岳石开又看向前面，两个魔修对年轻的孩子虎视眈眈。
岳石开跟着那怪物直接穿过了路中央的三人，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没有回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怪物爬到了一处裂缝前，然后钻了进去。
岳石开就看着那道散发着红黑色邪异气息的巨大裂缝，静静地盯着，眼神已经变得呆滞。
直到他身后的惨叫渐渐平息，岳石开都没有动。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盯着裂缝发呆的时候，裂缝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接着，一个被血污包裹着的瘦小身影艰难地从裂缝里爬了出来。
那黑影光是爬出裂缝，仿佛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直到重新拥有行动能力。
然后黑影转头看向岳石开。
他盯着岳石开看了一会儿，一双浅茶色的眼睛在黑黢黢的脸上显得尤为格格不入，里面有一些不解。
但他并没有为不解付诸行动。
黑影不再对这个静立的小孩做出任何反应。他站起了身，摇摇晃晃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所有的声响逐渐远离了岳石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头顶传来一个女人有些低哑的声音：“金石开。”
岳石开猛然回神。
他回过头，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青色素袍的高挑女子，额心一点红月印记在朦胧昏暗的空气中发出微弱的光亮。
女子手里握着一柄木剑，黑色的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那木头却没有沾染丝毫污迹。
他忍不住越过女子，往她身后看去——
岳家庄的废墟上，不论是那些枉死的身影，还是魔修与怪物，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女子伸手一抹，就连他身后的裂缝也在一道淡淡金光中合住了。
岳石开怔怔看着女子，直到对方又喊了声：“金石开？”
“我不叫金石开，”他说，“我叫岳石开。”
女子微微一愣，随后道：“这样么……好吧，岳石开。这里现在安全了，跟我走吧。”
她蹲下身，拉起岳石开冰凉的小手。
“我们要去哪里？”岳石开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但他还是下意识被她牵着走。
“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混火界的裂缝，也没有怪物，你将在那里修行与习武，他们会将你视如己出……”
“如果我好好修行，将来可以为岳家庄复仇吗？”
女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可以是你的选择之一。”
岳石开直觉她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于是只是静静跟着她，没有再说话。
起初，他有些费力才能快步跟上女人的步伐。
后来便越发轻松，不需要像先前那样差点快跑起来。
前面女人的身影仍然高挑，却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岳石开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对方放慢了脚步，而是他长高了，长大了。
周围又重新翻涌起令人不安的黑气。
“你替谁去原谅那些魔修呢？”
“你徒弟固然无辜，可被魔修害死的人们难道就不无辜吗？”
“别忘了，李月红。从你杀入混火界的那一刻起，你那想让仲灵界接受那个天魔根的妄想就不可能实现……”
“……对于混火界来说，你的恶名，可不比骨牙在仲灵界要好。”
岳石开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温热手掌紧了紧。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女子的背影，问：“他们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接着他感觉到女子似乎是笑了笑：“因为他们是说给我听的。这里已经不再是你的心魔幻境了，金石开。”
少年猛地一怔。
那些发出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的奇怪声音的黑雾，在旁边缠绕飞舞，却仿佛忌惮什么，并不敢近身。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看到那黑雾变成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小红……亓官弈已然入魔，你难道执意要为他与遥天仙宗站在对立面？”
黑雾里又出现一名温婉美丽的少女：“这次似乎还是一个死局呢……不要继续下去了。师姐，我会帮你杀了他。”
“杀了我？呵……”
一道低沉而轻柔的笑声传来，对危险的直觉让少年立刻寒毛直竖！
女人却不为所动，仍然拉着他向前。
“‘师尊’……”那声音有些戏谑道，“你要世人不看出身，只论道心，让世间不再有因为仇恨与恐惧枉死之人……多么伟大的愿景啊。只可惜，这世上只有一个李月红。”
“是么……”女子终于开口回应了那片黑雾。
黑雾顿时剧烈翻涌起来，无数充满恶意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直冲二人脑海！
女子却不为所动，挥剑向前一劈！
顿时，浓雾散尽，眼前重归昏暗，一扇门近在咫尺，有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
“大魇，”她朗声开口，“你想看我的笑话，不如就等下次吧。区区心魔塔第一层，还困不住我。”
空旷的大殿回荡起一声不怀好意的低笑，然后渐渐消散。
李月红一脚踹开面前的大门。
正午刺眼的阳光直射在二人脸上，金石开下意识闭上了眼，然后被那只有些粗糙、却十分温暖有力的手掌拽出了阴冷的心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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