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腾公司。

    一周来，皓月再也没见到过苏向南。

    虽然在同一个大楼，但四楼和五楼，一样可以，咫尺天涯。

    皓月男朋友来深圳了；她和男朋友一起去苏向南家了；苏向南在皓月生日当天，向朱丽叶表白了......这些事，很快传遍了公司。然后添油加醋，编成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皓月估计，应该是朱丽叶，自己说出去的。

    她不会理会，这些有的没的。

    只是不知道，朱丽叶和苏向南，进展得怎么样了？苏向南，你快乐吗？

    下午，皓月接到方浩洋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皓月说晚上要加班，可能要9点左右，才能到家。

    浩洋有点抱怨：”哎呀，宝贝儿，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啊！我好心疼啊，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呀，帅帅，最近在做100多人（管理层）的绩效考核管理，这一块就我一个人，新文员又刚到岗，还没办法上手帮忙，白天又没时间教.......”

    浩洋：“你一个女孩子，用不着这么拼的！有我呢！本来今天晚上，上演第一场‘阿甘正传’，本来想和你，看首映式呢.......”

    “明天吧，明天我打死也不加班了，陪你去看电影，好吗？爱你！亲亲！“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亲密话，才结束了通话。

    下班时间到了，为了避开就餐高峰，皓月晚了半个小时，到6：30，才拿起碗筷，和新文员，一起去就餐。

    电梯门一开，好巧不巧，里面正是苏向南和朱丽叶。

    朱丽叶的手，正挽着苏向南的胳膊。看到她们两个，示威似的，有意无意地，向苏向南靠紧了一点。

    皓月忍不住左右瞟了一眼，可惜，周围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否则她可以等下一班电梯。

    现在，她只好跟在新文员身后，走了进去。

    新文员向两人打过招呼后，就侧身站在电梯门左侧。后面进来的皓月，正面对着两个人。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身板，绽开微笑，颔首打着招呼：“苏总好，朱秘书好。“

    苏向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朱丽叶，则居高临下地回了句：“嗯，好。”

    皓月转过身，面对着电梯门，微低下头。却把线条优美，仿如天鹅颈般的脖子侧影，留给了身后的苏向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皓月不知道苏向南此刻的心情。心中只是惆怅，他有了朱丽叶，自己有了方浩洋，两个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曾经，是多么美好的友谊.....

    * * * * * * *

    又是两周过去了。

    40%的股权，已经转到苏家名下。

    公司上市计划，也暂时搁置。

    关外那个服装物流集散中心项目，万腾已经无缘。上海苏家，则在紧锣密鼓地，在重新启动的评审中，争取入围。他们联合了深圳x服装名企，势在必得。

    吕晓青在公司里，渐渐掌管了局面，开始和苏向南，规划针对创业老员工的，股权激励计划。

    于建国搬离了家，和陈芳同居，已经很少在公司露面了。他和吕晓青的离婚战争，也接近尾声。毕竟，现在主动权，在吕晓青手上。

    陈卫东则被辞退了，蒋爱萍接替了他的位置。

    人事部，为适应现代企业管理需要，改名为”人力资源部“。公司花重金，从外企，引进一个空降兵，担任人力资源部经理。

    这个孙经理，尤其擅长，绩效考核与员工心理建设。而这两块，将是万腾，在1995年，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重中之重。

    员工心理建设，本来就是皓月的模块。同时，因为她的出色表现，公司委派她，兼任绩效管理专员，天天跟着孙经理，学习、工作。

    万腾，除了下属工厂和公司里，工人和销售人员，有比较清晰明确的考核标准外，其他部门，尤其是100多人的管理层，并没有科学的绩效考核体系，只有一些粗浅的、头痛一头、脚痛一脚的考核办法。

    给管理部门，设立绩效考核，首先要做的工作，是“岗位职责梳理”。就是弄清楚，每一个职务（岗位）要素。包括，工作内容是什么，每项工作的时长是多少，其从事的工作，在公司的价值和影响力有多大。

    这是海量的工作，不比皓月刚来时的负荷少。

    岗位职责梳理完，再根据那些数据，划分职务的等级（级别）。然后，结合市场水平、公司政策，制定相应的工资标准。然后再进入下一个，重要的人力资源管理模块：薪酬管理模块。

    皓月觉得这两个礼拜，跟着孙经理，收获太大了！

    人力资源管理，原来有这么深的学问，为她的未来职业生涯，开辟了光辉的通道。她越来越自信，有着法律优势的自己，将来一定能在这个领域，走向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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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转眼到了周六下午，苏向南和吕董，走进1号会议室。

    今天，他们两个，还有各个工厂、各分公司的一把手，将会和人力资源部，共同讨论岗位职责梳理中，一个最重要的环节：界定各部门经理的关键工作，在公司内部的价值和影响力，以匹配相应的等级。

    会议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皓月，你来介绍下，几个关键岗位、关键任务的时间量吧......皓月？”

    会议桌上，孙经理叫了皓月两声，没有得到反应。

    皓月着低头,似乎神游天外，她没听到。

    坐在边上的新文员，捅了她一下，她才“啊”的一声，抬起头，茫然四顾。孙经理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她才恍然大悟，赶忙翻找手头的资料。

    隔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样的事，又发生了......

    吕晓青不满地敲敲桌子：“开会时间，专心一点！”皓月脸红了。如果不是平时表现好，早就被强势的吕董，剥夺发言的权利了。

    苏向南撩起眼皮，扫了皓月一眼。

    然后，他开口问孙经理：“孙经理，你之前的公司，在职务定级方面，值得咱们公司借鉴的，有哪几个关键点？”

    皓月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咬着嘴唇，深深低下头，脸色羞红。

    会议结束了，大家纷纷朝会议室外面走。

    苏向南叫住了皓月：“皓月，你等一下，我还有些数据，想和你再核实一下。”

    等大家都出去了，苏向南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还在会议室磨蹭的朱丽叶，忽地站起身，瞪着苏向南。可她的目光，和苏向南的，在空中交战了几秒后，便败下阵来。她气鼓鼓地拿上文件夹，踩着高跟鞋，自顾先走了。

    皓月跟在苏向南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

    余光瞥见朱丽叶，拿起文件夹，在桌子上，倒的“剁剁剁”响，眼神像刀子一样，似要把她切成碎片。

    苏向南让皓月先进去，自己则在身后，反手关上门。

    皓月却回头，朝着门，张望了一眼，苏向南轻笑一声：“这门隔音好着呢，不用担心隔门有耳。”

    皓月嘟了嘟嘴，嘀咕一句：“真是属蛔虫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皓月恢复一本正经：“苏总，您有什么数据，要进一步核对呢？”

    苏向南走到皓月面前，站定，看着她，一言不发。

    皓月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张爱玲小说《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对白流苏说 “你最擅长的，就是低头。”

    苏向南极力克制着，想勾起她下巴、吻上去的冲动。

    见半天没动静，皓月忍不住抬起头，目光，正碰上苏向南的眼睛。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有关心、有伤感、有探询，还有，无边的深情。

    苏向南终于开口了：“你，最近还好吗？”

    皓月说：“我，挺好的呀！”她不自觉地抚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的脸忽然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脸红，苏向南的心，像是被小而锋利的刀子，狠狠划了一下，疼，还流血。

    但皓月看不见。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开会的时候，心不在焉，一点不像平时的你。”

    “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吧。”皓月支吾道。

    “真是这样吗？”苏向南追问。

    皓月又下低头。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苏向南，说：“苏总，我，想要辞职......”

    然后，又从随身的大挎包里，掏出那个手表盒子。

    “这个，也还给你，我不能收......"

    苏向南呆住了。

    * * * * * * *

    自这周一开始，方浩洋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同单位的录用通知书。

    他一点不着急，直到周五这天，又收到另外两家的通知后，他才决定，做一个选择。

    今天，他为皓月，煮了红枣银耳汤，又打包了一份红烧肉（这是他和皓月都爱吃的）。估摸着皓月快到家了，他又弄了一个凉拌皮蛋豆腐，炒了一个上海青。

    皓月进门时，他正把上海青往桌上端。

    “帅帅！你怎么每次，都能把时间，算得这么精准呀！” 皓月快乐地，从他身后，抱住他。

    浩洋得意地一笑：“ 我的智商，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皓月轻轻揪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着：“哼，一点都不谦虚。”

    浩洋不以为然：“谦虚，就追不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啦！” 那个苏向南，就是太谦虚了，书呆子一个。换做是他方浩洋，才不会白白浪费这三个月，和皓月做知心朋友。

    两个人吃完饭。又是浩洋清洗了碗筷。

    总之，他来了以后，从没有让皓月的芊芊双手，碰过一滴“阳春水”。皓月常常在他干活儿时，亲他吻他，感叹：“帅帅呀，你上辈子，一定是欠我好多好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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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洋则顺竿爬：“ 是呀，所以这辈子，我要双倍还给你。不光钱，还有肉肉！”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浩洋拉着皓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浩洋拿出一张，字迹工整，写满信息的纸，递给皓月：“诺，你看看，觉着这几家，哪一家比较好？”

    他把录取他的6家公司，做了摘要性归纳。名字、规模、年限、业务、人数、薪酬待遇等。

    就等着和皓月商量后，定下一家。

    皓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发现，这些单位都不错。都是大企业，有的是外企，有的是股份制企业，还有国企呢。

    看来，浩洋在人才市场，真的很受欢迎。

    但是，她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全是深圳市中心的企业，距离蛇口，开车的时长，都要一个小时以上。

    她不解地问：“ 我记得之前，咱们也选了很多，蛇口和南山的公司呀！怎么？一家都没有录取你吗？”

    浩洋不以为然：“蛇口这边，像个海边小镇一样，哪里有什么好公司呀！要发展，当然应该去深圳市中心啦。你看看这里，xx集团、xx股份公司、xx跨国......个个都是响当当的。”

    皓月不同意：“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的！我明明记得，之前选出的那些，比如蛇口招商、南油股份、xx商业银行，都是很有实力的。哪怕远一点，华侨城那边，也有不少好公司呀！”

    忽然，她疑惑地盯着浩洋：“不对！既然市区，这么多公司聘用你，不可能蛇口这边，没有一家单位录用你的。你不会是，根本没有给周围的单位，投简历吧？”

    浩洋扑哧一笑，歪着头看她：“嘻嘻，你发现啦！没错，我根本没投（周边的单位）！”

    皓月睁大眼睛：“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明明说好的呀......"

    方浩洋收敛起笑容，说：“ 月月，我明确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想在这附近工作。而且，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万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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