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级拳谱,流星追月拳经?”
“那枚看似古朴的玉简里,竟然能记录着这么有来历的一门绝学么!”
卧槽,大气!
季夏眼睛一瞪,饶是养气功夫再好,也险些没绷住。
要不是他眼下神魂彻底沉浸在了‘轮回天书’中,以那个名为古月的半妖少年身份,观摩着一处处发生的场景,恐怕现在...
都要激动的直接从床榻跌落下去!
这世间的武道传承、仙人术法浩如繁星,多如牛毛,可对于最底层的普通人来讲,都是如镜中月,水中花一样,可望不可及。
在这西北州府之下,不过偏僻之地的黑山城里,说句毫不夸张的话。
作为普普通通的猎籍猎户,连内城都没进过几次的季夏...
别说知道黑山城隶属西北大地的哪个大州了。
他甚至连上一级,管辖黑山的‘郡府’,都不知晓叫做什么!
生活在这个世道,强横者可横断江海,摧城开山,甚至朝游北海,暮走苍梧。
但贩夫走卒,九成九都是守着自己的营生,一辈子连个城门都没出过几次!
像是他这种猎户,能进几次西北荒原的边角,见到几种精怪,就已经是酒后吹嘘里,少有的有见识之辈了。
武功?
莫说‘名门’级!
就算是市面上流通的,最基本、乃至于最最粗浅的,没个差役、没个帮派中流砥柱的身份,竟敢宵想练武谋出路?
要是被他人知晓,只会嗤笑你异想天开,无异于天方夜谭!
想入‘武关筑基’,便需武道秘法!
但想要锤炼体魄,踏入修行天关,在那之前,一副虚弱的身躯,如何能做得到?
练武先练拳!
三年拳术入了门道,
才有之后的打熬筋骨、搬血炼髓、锤炼表皮、吞气入腹,统称武关四境!
当然,这是粗浅人的说法,这些通俗易懂的步骤,又有另一层境界名称,被唤作‘金肌玉络,汞血银髓,水火仙衣,周天采气’!
合则为————‘武关筑基’!
官府选差役,便能拥有练拳的资格。
但差役世袭罔替,就算招揽,也是招揽一些有底子的,外人哪里能入?
这一条路走不通,就得花上巨额开销,送入内城武馆,还是管教不管会。
季夏有个弟弟,在大半年前送入了内城一武馆里,就算这样,都险些将他给拖垮掉,可想而知,修行之艰辛!
一个猎籍猎户都负担不起,织席贩履,亦或其他营生,想要送后裔子嗣走这条路,便更是千难万难。
而走不了这等安稳的路子,那就得去加入下九流的帮派,刀尖里舔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除非哪天坐上把交椅,混出个龙头来,才算是有了点出人头地的资格,要不然...
统统都化作了外城阴暗巷子里的一滩烂泥!
“这等拳谱...”
“我是否能够带入现实?”
季夏不自觉的握紧拳头,一双黑眸灼热如火,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天书金页’,缓缓翻篇...
...
玄清湖中。
宋梵镜随意的挽了个剑花,以气净尽剑上血,听到背后少年感激的‘主上’,眉间本能的一皱:
“不必唤我主上,你...”
她回首看了看你,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
“罢了,”
“你从今往后,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走,古月,我带你离开此处。”
说罢,女子转动皓颈,就要离去。
但身后传来的言语,却叫她停了刹那。
“十几年来,我从未离开过玄清湖。”
“外界是什么模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刚刚那位前辈,说我不是姓谢,便是姓澹台,但我对那一切都并不了解,对于古这个姓,更是憎恶无比。”
平静的叙说着悲戚的过往,面色没有变化,因为早已习以为常。
“如果梵镜姐愿意,可否赐我一个名姓。”
“我想摒弃过往,重新再来。”
宋梵镜没有回头。
她微微低首,胸前起伏,望不见脚尖,同时声音微冷:
“你对外界都不了解。”
“那你又怎知,你与我走,不是步入了另外一个深渊?”
“这些东西,我可都是提前告诉过你了。”
少年对她的亲近,宋梵镜感受到了。
但他太憧憬了。
估计现在正在幻想着,未来将会扶摇直上入青冥罢?
可云鸾山剑宫,是以斩妖除魔立道的啊...
每一个真正入门的弟子,都要入‘锁妖林’中,剑染妖血,才能步入修行。
他半妖的身份,隐瞒不住。
嗖!
忽然间,一阵幽风划过,女子如同宝石般的黑瞳,突然回首,属于‘大先天’的威压逐渐散开,而后...
她一剑,指在了身后之人的眉心!
女子微昂着头,清冷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她的剑尖凉凉的,带来了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杀意。
“撕拉!”
宋梵镜那一根绑住墨发的丝带,突然崩裂,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满头青丝,如瀑洒落。
“我让你唤我‘姐姐’,是出于怜悯。”
“但你可知...”
“云鸾剑宫,似这般能刹那出剑,在弹指间可杀你之人,多如繁星,而你在玄清湖虽饱受冷眼,但到底不会危及性命,”
“可随我走,或许某一日便出了‘意外’,也说不定呢。”
女子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看起来,她是在嘲讽眼前人的无知。
但究竟讽刺的是他,还是她自己,便只有女子自己知晓了。
宋梵镜原本以为,
这剑出之后,他会退,会惧。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眼前人,竟缓缓抬起手掌,握住了剑尖,任由掌间鲜血溢出,表情却仍然无动于衷:
“那又如何?”
“玄清湖已经死过了一次。”
“往后又怎么会恐惧死亡?”
他的声音很轻,但宋梵镜听得清晰,莫名的,她竟侧过了头,突然有些心悸,不敢与眼前人对视。
片刻,顿时恼羞成怒:
“好,不怕死是么...”
“那你从今往后便跟我姓氏,取名柴薪,唤作‘宋柴薪’。”
“作为燃料用的柴木,稍微烧上一烧,便会化作一滩灰烬,随风散去,再也没有一分痕迹存在。”
“满意了么?”
女子收剑入鞘,在看到少年手掌血液淅淅沥沥的流淌,有些愧疚,但仍梗着脖子,未曾失态分毫。
我是‘大先天’!
救他一条命,他怎敢...
“呵...”被取作‘宋柴薪’的少年,甩了甩手掌破皮的血,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梵镜姐为我取名,我如何不敢应下?”
“宋柴薪,宋柴薪...”
“若能如柴火一样,物尽其用,那是不是也能算作‘死得其所’?”
“那便是死,也称不上遗憾!”
有些人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惧怕’。
在冷眼中磨练数载,这般人物...
若是能得逢良机,一飞冲天,不过寻常!
“哼。”
宋梵镜一身血衣,长发及腰却不染分毫脏污,听到这一番大胆的话,只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没有表态。
只是...
无形之中,已经将她的态度昭示无疑。
...
哗!
云雾飘渺,仙鹤腾空。
巍峨耸立的巨峰之上,煌煌‘正宗’,屹立其间。
而渺小的山脚下...
一身披单衣的少年,伴随一位背负长剑的清冷仙子,跋山涉水,终至而来!
名为‘宋柴薪’的他,此刻双手握拳。
昂首望向山巅,眼中正燃烧着‘野望’。
轮回天书的字迹,记忆回溯的情景。
随着最后一行字迹,戛然而止。
同时...
一枚晶莹璀璨的‘透明碎片’,从书页上腾飞而出,凭空悬浮,照亮了黑山城这个寂寥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