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已经快不行了。”
“住院费还没交吗？”
“没有，他也挺可怜的，到死了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不是有个前妻吗？”
“前妻？每次来不是闹着要他卖房子！”
刺鼻的药水味，安静的病房，窗外不时传来麻雀的鸣响。
身旁的护工在讨论着八卦。
躺在床上的苏浩，再无心去享受一切。
他意识到时间不多，勉强抬手，握住了胸前的吊坠。
一枚价格不超二十的玻璃吊坠，他戴了二十年。
“慕雪，我来见你了。”
“我老了，你还一样年轻吧？”
“你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没关系，只要能再见一面就好。”
人之将死，意识清晰无比。
生命的跑马灯，定格在了高三的夏天。
曾经的讲台上，林慕雪穿着洁白的校服，冲他微笑。
身旁都是高中同学，正在起哄。
那一刻，苏浩逐渐变回了十八岁的模样，在全部人的起哄声中，奔向林慕雪。
“久等了。”
林慕雪轻轻闭上眼，正在等着他吻上去。
噔噔噔！
苏浩刚要亲吻心爱的女孩，却突然被人从旁边推了一下。
林慕雪的身影消失，如梦初醒。
苏浩睁开眼睛。
高中时的班主任黄贵呈，正怒视着他。
“黄老师！你也在这？”苏浩一下子精神了，把手搭在黄贵呈肩上。
别看老班在学校总是板着个脸，毕业后才知道他暗地里为同学做了不少事。
后来两人也成为了忘年交，回县里就会找他喝酒。
直到十年前，他老年逝去。
班级先是一片沉默，随后爆发出哄笑声。
黄贵呈脸色铁青。
“少套近乎，苏浩！别以为物理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的课上一视同仁！给我去走廊站着！”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急眼了呢，走，咱们喝酒去。”
“苏浩！没跟你开玩笑！”黄贵呈不为所动。
旁边有人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
苏浩转过头。
映照而来的是一对明眸，恬静安然。
脸上却写满了焦急之色，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和班主任对着干。
苏浩已然呆滞。
梦中见过无数遍的身影。
再次出现在眼前。
片刻后，眼角开始模糊。
林慕雪满脸疑问。
下一秒，苏浩紧紧地抱住了她。
“慕雪，我好想你！”
“啊？”
刚才教室里还只是哄笑声，现在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天呐，在明令禁止恋爱的高中校园，竟然当着班主任的面告白。
“你干什么！”黄贵呈把书一扔，直接抓住苏浩胳膊。
而林慕雪已经被吓呆了，再看到同学们起哄的眼神，脸唰的一下红了，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你给我过来！其他人自习！”黄贵呈把苏浩拉到了走廊上。
“苏浩！你！你什么时候跟林慕雪在一起的！”
“你可是我看好的苗子！怎么可以因为恋爱耽误学习！”
“人家林慕雪成绩也好的很，要冲刺985的，你们这不是互相连累吗？”
苏浩没心情听黄贵呈碎碎念，而是隔着窗户看向教室内。
“还有六十天就高考了！每一分都会决定你的前途……”
黄贵在旁呢喃，苏浩看了一眼教室后方的黑板，上面用红色粉笔标记的“60”，而正上方写着——距离高考。
回到了高三？
那岂不是回到了2003年？
环顾四周。
教学楼下的梧桐树，不远处传来的徐徐朗读声，略显陈旧的校园红石墙，隐约可见碎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浩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疼感，不是做梦！
黄贵呈以为他悔过自新了，清了下嗓子，“行了行了，回去好好读书，你还小，不是谈恋爱的时候，等你大学毕业，事业有成了，爱情就会来了。”
“回去上课了。”
“老师，我有些肚子疼，去一趟卫生间行吗？”苏浩问道。
黄贵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走回了教室。
“都安静点！这是课堂还是菜市场！”
身后传来训斥声。
苏浩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径直下楼，穿过熟悉的林荫小道，来到了小卖部。
他想静静。
回来了，回到了高三。
他有些蒙，现在只想买包烟镇定一下。
“老板，来包华子。”说着就准备掏手机。
不过，他校服口袋里只有一张校园一卡通。
小卖部的老头没有拿烟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浩。
“你！哪个班的？敢抽烟！”
教导主任的声音从旁传来。
有些声音即便隔了数十年，依旧清晰如昨日。
苏浩打哈哈道，“老板，有没有华子糖啊，就电视广告里经常播的那个。”
教导主任可不吃这一套，来到旁边，打量了一下苏浩。
“二十一班的苏浩？”
“上课时间在小卖部闲逛，还买烟？”
“没有，郑老师，误会啊！我有些低血糖，现在头晕，要买些甜食补充下精力。”苏浩堆着笑脸说道。
教导主任郑建华狐疑地打量着苏浩。
这个学生平时品学兼优，虽成绩算不上太好，但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买完了赶紧回去，别吃糖了，吃巧克力或香蕉。”
“谢谢老师。”苏浩匆忙结账逃离小卖部。
呼。
重生后，烟瘾好像也随之消失了。
嚼着巧克力，看着传来朗朗读书声的教学楼。
不禁莞尔。
弥留之际，脑海中跑马灯闪过的种种遗憾历历在目。
既然上天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此生，将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