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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人治法治

    孙婕妤?

    沈舒是见过孙婕妤的, 记得那是一个很温和,温和到没有存在感的女子。即便身处婕妤之位,在宫中也依旧十分低调。

    人人提起孙婕妤, 想到的不会是孙婕妤本人,只会是两个标签,一个是孙贵嫔的庶妹, 一个是邵陵王的生母。

    “好端端地怎么就病重了?”袁皇后问道, “太医可去了没有?”

    “太医署已经去了人,说是孙婕妤心肺受到重击,又耽误了时间, 怕是回天乏术。”

    袁皇后凤眸一冷:“心肺受到重击?她去了玉寿殿?”

    “殿下贤明, 孙婕妤从玉寿殿中就是被抬着出来的, 之后宫人又不敢给婕妤延医,一直拖到孙婕妤病重, 孙婕妤身边的宫人大惊,这时孙贵嫔怕是也觉得慌了, 这才让人给孙婕妤请了太医。”

    沈舒都惊了!

    袁皇后直接骂道:“蠢货!一群蠢货!”孙贵嫔又毒又蠢!孙婕妤身边的宫人也蠢!简直是一群蠢货!

    “去请邵陵王入宫!把这事回禀陛下!”袁皇后骂完后赶紧吩咐道,“让人把流光阁的宫婢都给我带到长秋寺审问,让她们交代婕妤今日为何受伤, 招供后就给我把玉寿殿控制起来!”

    “喏!”

    袁皇后雷厉风行,直接要出门前往孙婕妤的住所流光阁,但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从母, 怎么了?”沈舒不解。

    袁皇后皱眉:“孙氏那毒妇, 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孙婕妤此人极善忍耐,究竟是因何事激怒孙氏?”

    “安夫人今日入宫,或许和安夫人有关。”沈舒道。

    “安氏该死!”袁皇后气死了,每次安氏入宫都能折腾出事儿来, 虽然她平日里都看笑话,但架不住心烦。

    这次还搭进去一条人命,让袁皇后更厌恶了!

    沈舒道:“能让孙婕妤拼死相护的只有邵陵王,此次多半和邵陵王有关。”

    “你说得对。”袁皇后点点头,“孙婕妤心里只有这个儿子。”和儿子比,雍帝都要往后排。

    随后袁皇后又想到什么,厌恶道:“这次多半是安氏异想天开,想要将孙氏女嫁给邵陵王当正妃,孙婕妤不从,触怒了那蠢货!”

    安氏除了会卖女儿孙女还会干什么?

    沈舒觉得也多半是这样。

    随后袁皇后又想到什么,对着沈舒道:“阿贞,若是孙婕妤今日就不行了,邵陵王的婚事多半会在她临终前定下。”

    “若是她向陛下求你为新妇,你要如何?可要应?”袁皇后目光直视沈舒,“我们没时间了,待价而沽不可能了,现在你就要定下,这婚约应还是不应?”

    沈舒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结。

    见状,袁皇后也有些着急,她气得又骂道:“都怪孙氏那个蠢货!”谁能想到她被这么一个蠢货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行,我这就召你阿翁入宫。”袁皇后觉得这个主意还要让袁充来拿,她一个人不敢定下。

    沈舒却阻止了袁皇后:“不妥,您身为皇后,此时应当安置宫嫔,安抚皇子。若是被陛下知道您召阿翁入宫,怕是会对您心生不满。”

    “我是沈氏女,陛下要赐婚,不会只询问您一人,他要召阿翁,更要询问阿耶。”沈舒道,“阿耶在前线浴血奋战,陛下不可能不同阿耶一字不提就为我赐婚。”

    “孙婕妤于陛下心中之重,尚不如阿耶十分之一。”沈舒道,就算是孙婕妤临终遗愿,雍帝也不可能真的答应,只是会考虑。

    在南雍,即便是给皇子选妃,给公主选驸马,帝王也是要亲自和亲家商谈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王谢之女不愿嫁皇族的很多,所以这年头帝王赐婚决不能搞一厢情愿,不然到时候很尴尬。

    袁皇后听到这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道:“你确定不选六郎吗?若是六郎丧母,且因孙氏而死,那六郎也算是和孙氏彻底结怨,日后能依靠的只能是妻族,比七郎还要更合适些。”

    沈舒道:“您让我和阿翁再商议一下吧。”她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比起她的婚事,她更关心的是太子会怎么做!

    “也好,我先去流光阁了,你自己出宫。”袁皇后道。

    沈舒从袁皇后离开到回到袁家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等袁充回来的时候,见到沈舒在自己的书房中一脸凝重,想到太子在和宰辅议事的时候匆匆离去,就知道内庭出事了。

    “内庭出了何事?是孙贵嫔?”袁充问道,只要不是袁皇后出事,他就能坐得住。

    要是袁皇后出事,沈舒不可能在这,太子走时也会告诉他,所以他觉得应当是孙贵嫔的事情。

    沈舒道:“孙婕妤病重,疑似是孙贵嫔责打所致。”

    这让一向稳重的袁充差点都没端住手中的茶杯,不过也只是一瞬。

    袁充眼中闪过一道暗光:“致命吗?”

    “太医说怕是难救回,从母已经让人通知邵陵王入宫侍疾。”沈舒道,说是侍疾其实是见孙贵嫔最后一面。

    “你将此事细细说与我听。”袁充觉得这是个机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沈舒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将听到的和自己和袁皇后的猜测告诉袁充,特别是袁皇后对自己婚事的担心。

    一旁的袁充一边听,右手缓慢敲打着旁边的案几,闭着眼不知在深思什么。

    厅内寂静无声,沈舒也不说话,不打扰袁充思考。

    等到沈舒感觉到茶水都快凉了,袁充才睁开眼,对沈舒问道:“你觉得孙婕妤遗愿可能达成?”

    “不能。”沈舒摇头。

    “哦?为何?”袁充转了转手中的青瓷杯,看向孙女。

    “太子不许。”沈舒道,这是她从宫中想到现在才得出的答案。

    听到这话,袁充停下转动青瓷杯的手,给了孙女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随即感叹道:“是啊,太子不许,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若是孙婕妤确被孙贵嫔戕杀,太子与邵陵王便有杀母之仇,太子再胸怀宽广也不可能如往日一般信任和重用邵陵王了。”袁充叹道,“太子更不会愿意邵陵王与袁氏沈氏联姻。”

    原本太子和袁沈的关系就十分微妙,想要靠联姻加深。若邵陵王真与袁沈联姻,他日有为母复仇之心,那邵陵王就会成为太子最大的劲敌。

    “至于陛下,只要他一日无废太子之心,就不会让邵陵王迎立你为王妃。”袁充道。

    说到这袁充就感叹道:“你从母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遇事还是那么慌乱,还不如你这个幼童,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他这个女儿在内宅上无往不利,偏偏在朝政上就是没悟性。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从来不动过让女儿当太后摄政的想法,因为这脑子就不适合。

    沈舒明白袁充的意思。之前她佩服袁皇后对盂兰盆会的处理,归根结底袁皇后用的还是内宅思维,但她并不觉得袁皇后白活了,所谓术业有专攻,如果袁充去后宫当皇后不一定就做得比袁皇后好。

    “从母是皇后,她是朝野称赞的贤后这就够了,阿翁难道还要让从母当圣君不成?”沈舒觉得这就好比后世既要求女人要独立自主赚钱养自己,还要会洗衣做饭在男朋友面前会撒娇卖乖一个意思,真是好没道理。

    袁充被孙女的这句话一噎,他摆了摆手决定不和孩子讨论这个问题。

    “太子或是会换五皇子和你联姻。”袁充道。

    沈舒轻笑:“阿翁,五皇子对我极为不喜,我可趁机光明正大地离开内庭回袁家。”

    听到这话,袁充先是瞪了沈舒一眼,随后道:“随你吧。”

    “给你寻的先生,人家已经应下,正在启程来建康,你大约半月之后便能见到他了。”袁充道。

    沈舒大喜:“多谢阿翁!”

    商议好这件事后,沈舒又好奇地问道“孙贵嫔会如何?”

    “她是太子生母,只要太子一日不被废,太子生母就一日不能有罪责。”袁充道,不管是雍帝还是朝臣都不会允许太子身上有这样的污点。

    沈舒:果然这就是生一个好儿子的好处吗?杀人犯法还杀的是宫嫔,都可以安然无恙。

    她总算是明白孙婕妤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了,这都是太子带给她的特权,她就是仗着太子生母的身份,仗着陛下对太子的喜爱不会问罪于她,所以才敢为所欲为。

    “不能有污名,不是说就不受罚,宫中刑罚的理由多了去了,孙贵嫔大概会出宫修行为陛下和大雍祈福。”袁充道,简单来说就是被逐出宫自省,但贵嫔的身份会给她保留,一应待遇也不会变,可出宫修行对孙贵嫔这样奢靡惯了的人来说就是受苦受罚了。

    沈舒觉得可笑又可悲,孙婕妤一条人命换来的就是孙贵嫔出家修行?还是用贵嫔之身修行?

    “太子,可当真大公无私?”沈舒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以储君的角度来论,太子或许已经做得足够好。

    但真的大公无私吗?

    “人人都说太子大义灭亲,孙渚在广陵郡敛财伤民之时,太子何曾问过?不过是因孙渚这次买凶杀的我,所以太子才撤去他的官职。”沈舒冷笑,“孙渚大兄听说也是贪得无厌之人,为何太子之前也不罢黜?”

    “再说此次孙贵嫔……”沈舒没有说下去,顿了顿讽刺道,“是真的大义灭亲还是——只为收拢人心?护全自身清誉?”

    “阿贞!”袁充立即高声呵斥。

    沈舒不服地和袁充双目相对,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阿贞,你偏执了!太子非圣贤!”袁充有些头疼,这孩子为何要让太子当一个圣贤。

    沈舒听不得这话:“可朝臣都说太子是贤君!贤君明君,难道还不是圣人吗?”既然都担了这个名了,为何不做到?

    做不到,就不要这个名!

    袁充更头痛了:“太子需要贤君之名,陛下需要贤德储君,以大雍今日之国力更需要这样犹如圣贤的太子,只有这样大雍才是后继有人,大雍才国力绵长,北伐有望!”

    太子现在的名声,不只是太子为自己营造的,更是雍帝和所有朝臣共同努力的结果。

    南朝这近百年王朝更迭回,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所以雍帝需要一个能稳定民心的储君。

    太子,是陛下用来稳定民心最强有力的支撑。

    他就不明白了,孙女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偏偏在这样的事情上这么孩子气!

    是的,孩子气!

    想到这,袁充好笑地摇摇头。孙女太聪慧,让他忘了这还是个孩子,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烂漫。

    要是个孙子这般倔,袁充早就让人罚跪去了,但这是孙女,袁充只能耐下性子一点点地和沈舒讲道理。

    “阿贞,人非圣贤,太子不是,阿翁不是,你也不是。”袁充揉了揉沈舒的额头。

    “我们没人是圣贤,不是吗?”袁充将声音放得温和一些。

    沈舒握了握拳,她当然不是圣贤,她要是的话,就该在自己对国家毫无贡献的时候坦然享受百姓的供奉!

    想到这,沈舒心中的自我厌恶更多了一些。

    看,她不也是慢慢地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吗?

    许是察觉到沈舒的情绪,袁充又问道:“我听说除了在宫中,你基本不让人近身侍奉,穿衣洗漱都自己来?”

    沈舒没有说话。

    “我还听说,你不用步舆?也不用人凳?”袁充又问。

    这些他之前就知道但一直没想管,但现在不管不行了,这再放任下去要出大问题。

    沈舒还是没说话。

    袁充也没有逼着沈舒开口,而是道:“阿贞,我借用前晋傅玄的一段话来和你说明此事。”

    沈舒好奇地看向袁充。

    “傅玄言:先王分士农工商以经国制事,各一其业而殊其务。自士已上子弟,为之立太学以教之,选明师以训之,各随其才优劣而授用之。农以丰其食,工以足其器,商贾以通其货。”袁充道,“可见这天下本就该各司其职,君王有君王应尽之责,士大夫有士大夫之职,庶民耕种劳作,商贾流通百货,因此才有天下之昌盛。”

    “你身为士族,却偏偏要做庶民之事,这本就违背了分业制事的道理,并不可取。”袁充道。

    其实袁充的话很明白,就是社会分工的问题。

    可是沈舒还是觉得不对:“士治国,却非奴民。”这才是问题所在。

    社会分工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合理,沈舒自然明白,她的觉得不舒服的点也不在这,她厌恶的特权阶级奴民之后对人命的践踏。

    “一国之律,尚不能治一国之民,岂不可笑?”沈舒问道,她厌恶的是特权阶级对法律的践踏。

    至于她不喜欢别人侍奉她,纯粹是个人喜好问题,后世还有请保姆的呢,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个人喜好而已。

    她这么做是想时刻提醒自己对人权的重视。

    习惯是最可怕的,她不觉得自己能在日复一日的士族奢靡中一直保持现代的人权平等思想,所以从一开始就去抵制和提醒自己,不让自己被同化才是最重要的。

    “阿翁,这是第次!”沈舒目光如冰封已久的寒冰,冷得彻骨。

    袁充一愣:“什么第次?”

    “第一次,我被刺杀,吴媪和那么多的部曲婢仆惨死,最后孙贵平安然无恙,孙渚也不过是被撤职!”

    “也不过是被撤职,世人盛赞太子大公无私!”

    “第二次,六皇女在宫中欲对我用刑,无故辱我,她是被罚去太庙,可我听说六皇女在太庙跋扈肆意,无人拘束,更加快活!只要太子一日是太子,她便有一日快活日子!”

    “太子惩戒皇妹,本是应尽之责,却又得了大公无私的盛名!”

    “这是第次,第次!孙婕妤的命是不是也换不回对孙贵嫔任何实质性的惩处!而只要太子对孙贵嫔做出一点处置,他便又是大义灭亲,大公无私了?是人人称赞的贤君了?”

    她真的受够了!一次又一次!

    孙贵嫔、六皇女,一次又一次的犯法犯罪杀人,别说偿命,连一顿板子都没挨过,凭什么!

    她不想听什么权势所逼,不想听什么国家需要贤君的大道理,她就想知道太子要是有一天仗剑杀人,是不是只要杀的不是雍帝,大家还都得给这个无辜被杀之人安罪名!

    贤君,太子就是这么当贤君的?!

    “阿贞,刑不上大夫,古来有之!”袁充头痛道。

    沈舒赌气道:“此话是让触犯律法的大夫有羞耻之心,主动伏法,和律法又和关系,您当初教我的时候便是如此说,为何又来曲解此话?”

    袁充:……

    他一时间被沈舒刺激到说不出话来,他这一刻有些怀疑让这孩子读书是好是坏?

    这是来气他的吗?

    袁充道:“那我也教过你,自古以来约束士族的都是礼,而不是法。”所以这才有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话,因为法是为庶人而定,礼是为士大夫而定,这是礼法二字出现时就明确的定义。

    沈舒道:“可万事万物都是会变的,商君变法后士大夫也要遵法!”

    袁充道:“可商君也没让秦惠王伏法!”秦惠王为太子时犯法,商君选择让太子师代为受罚,一样也是妥协。

    “可若没有商君,连太子师也不会被惩戒,商君让刑上大夫,也让一国进入法治。”沈舒道。

    袁充听到这话气反倒消了不少,他总算是明白这孩子为何执迷不悟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自古以来都是君治,不是法治,现下也是如此。”袁充道,“何为法?陛下诏令旨意凌驾于律法之上,你要的那种人人受制于法,除非没了君王!”

    沈舒听到这话,才明白自己钻了牛角尖!

    她怎么忘了,这个时代的律法服务的是君王而不是百姓,君王一道圣旨就可以赦免触犯律法的罪犯。

    封建王朝,从来都不是法治,而是人治。

    就像袁充说的,所有的法治,除非没有君王,或者是把君主高高捧起的君主立宪制!

    太子,他从来不是圣贤,他也不需要当圣贤!因为君在成为君的那一刻,就成为了被供养的既得利益者,就不可能是圣贤了。

    可能是太子之前给她的印象太好了,好到让她忘了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封建储君!

    可她犯糊涂是一回事,袁充同样也犯糊涂!

    “无商君无法治,可之后却无人敢再做商君!”

    商君的下场有多惨,就说明他触犯了多少人的利益!

    “昔年之秦国譬如今日之南雍,积弊甚多,商君立法,不破不立,阿翁觉得以今日大雍之国情,当真能北伐有望?”沈舒对袁充问道。

    大雍的问题太多了,法制混乱,佞佛求安,士庶天堑,土地兼并,庶民流失为佃户,这样的大雍别说北伐,怕是用不到十年便会灭国!

    袁充叹了口气:“北伐本就无望!可商君何难做!”他没那个勇气做商君。

    “阿贞谨受教!”沈舒恭敬地对袁充行了一礼。

    她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

    袁充做不了商君,太子呢?被群臣捧出的太子,是不是也跳不出群臣的束缚?

    身为人人称颂的储君,太子也做不了商君!

    沈舒哑然,可她依旧有自己的坚持:“阿翁,孙婕妤何其无辜!”

    “可天下无辜之人还少吗?”袁充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天真。

    沈舒却道:“无辜之人何其多,但不代表我们可以坐视不理,孙婕妤之无辜明明是可以为其伸冤,太子可为却不为!”这才是重点!

    “太子已经很难了,我问你,你若是太子会如何?”袁充倒是想要听听沈舒会如何做。

    沈舒道:“我说的不是现下,而是之前。孙贵嫔苛待孙婕妤是今日才有的吗?太子能不知?他明知却视而不见,不过是觉得孙婕妤是内庭之事,影响不到他。”

    “孙贵嫔、孙氏一族,能接连闯出这么多祸,皆因太子纵容之祸!”沈舒道,“若太子还不舍弃母族,日后闯出再大的祸事,会直接牵连太子。我若是太子,会趁着这次机会直接剪除孙氏这个祸患。”

    袁充点点头:“太子纵容母族,也是因母族不显之故,母族身份太低,对太子颜面有损,但凡孙氏尚有一分可用,太子也不至于如此。”

    太子之前也察觉到了母族的拖累,所以在孙渚出事后开始着手处理母族,但他还是太心软了,让孙氏还有余力折腾出这等祸事。

    “阿翁觉得太子这次会狠下心吗?”沈舒问道。

    袁充哼笑:“阿贞,莫要小看太子!你说太子不能大义灭亲,我告诉你,此次太子会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大公无私!”

    流光阁

    袁皇后将玉寿殿和流光阁所有宫人的供词都交给了雍帝亲阅。

    雍帝手中捻着佛珠,落在供词上的目光锐利,冷声问道:“皇后,确定不是宫人说了谎?”

    袁皇后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反而道:“陛下说得有理,左右太医正在施针,婕妤马上就能苏醒,陛下到时亲自问问婕妤不就都清楚了?也省得冤枉了贵嫔,这样可好?”

    “皇后公正。”听袁皇后这么说,雍帝脸色缓和了一些。

    隔着屏风,跪在孙婕妤床榻旁的邵陵王听到帝后对话,原本就哭红的眼睛变得猩红,脸上也有些扭曲。

    就在这时,宫人欢呼道:“婕妤醒了!”

    邵陵王立刻推开围在床榻前的宫人和施针的太医,挤到了孙婕妤面前,哭道:“阿姨!”

    雍帝和袁皇后也赶了进来,邵陵王还没和孙婕妤说上话就只能给雍帝腾位置。

    “告诉朕,是谁伤得你?”雍帝沉声问道。

    孙婕妤看着雍帝骇人的眸子,又看了看哭倒在地的儿子,昏昏的脑子这一刻无比清醒:“妾、妾不记得了,只、只记得被人推了一把,胸口一疼……”

    听到这话,雍帝的眼神缓和了不少,声音也温和一些问道:“你还有什么想求的,都告诉朕。”至于能不能办,他并没有应下。

    孙婕妤却以为雍帝会应,她浑身疼地厉害,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

    “妾、妾只有这一子,深知自己看不到他成婚生子,但也想见见未来的新妇。”

    雍帝还能不知这是何意,顺着问道:“你给六郎挑中了哪家的女郎?”

    “妾、妾未出过台城,并未见过几家女郎,只觉得彭城县君性子极好……”说到最后,孙婕妤就开始喘了起来,说不出话。

    雍帝也没让她说下去,便道:“朕知道了,你放心,六郎的婚事朕定会让你满意。”知道不代表同意,满意也不代表就是孙婕妤选的人。

    模棱两可的话,却让孙婕妤以为雍帝答应了,昏睡过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

    “阿姨!”邵陵王高声呼喊,又让人叫太医。

    雍帝起身,让太医进去。

    等他到了外间的时候,就见到太子已经跪在前厅,他轻叹一口气,道:“你随朕来。”

    “喏!”太子恭声应道。

    等到了偏殿,太子直接跪在雍帝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道:“临水县伯妇人安氏失手误伤婕妤,致使婕妤受伤,应当以死谢罪,临水县伯约束妻子不利废为庶人。”

    他这句话刚落,殿外就传来宫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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