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不必这么拘谨嘛，我们是找你来帮忙的，当然，是真的帮忙，不是协助调查那种，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跟我来。”杨川转过身走回刚刚的操控台前然后把隔壁位的工学椅拉过来转向谢星安“坐吧。”

    谢星安坐下后，杨川也坐下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点开ppt面向谢星安“首先问夜神一个问题，你觉得破案最难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什么？”

    “呃取证？”

    “很接近了。”

    “缉捕？”

    “当然不是，夜神你都能想到取证这个环节了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杨川划动平板“而是这个”，上面显示着“证据链”三个字。

    “即使捉到了罪犯，但缺少关键证据导致无法构成完整的证据链也是会让罪犯受不到该有的制裁，有钱有势力的甚至可以找个律师在臃肿的法律条文钻漏洞脱罪继续逍遥法外，那司法系统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可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啊，谢星安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还是憋了回去。

    “那可不可以用一种机器进入罪犯的脑海直接提取他犯罪时的记忆然后影像化作为证据呢？如果在三四十年前的确很科幻，但近些年脑科学、ai技术与虚拟现实技术的蓬勃发展已经让这个设想有了实现的可能，也就是你眼前的‘修普诺斯工程’。”

    “可我又不是相关专业的，这种项目也不需要做商业推广，为什么要找上我？”

    “那接下来就说到重点了，夜神你觉得修普诺斯会怎样提取记忆呢？”

    “后脑插管？”谢星安只能想到类似《攻壳机动队》与《黑客帝国》里那种脑后插管的情景。

    “那是否有点不太人道？”杨川皱起了眉头“当然不是，简单点说就是——做梦。”

    “做梦？”谢星安更加搞不懂了。

    “是的，梦境是潜意识的体现，人格结构中的‘本我’，非理性以及非人格化的部分——那些最原始且无意识的冲动、最纯粹的本能与欲望、擅自放大的创伤与阴影、最为阴暗扭曲的观念等等等等都沉积在这里；而构成潜意识的重要部分就是记忆，既然如此，那犯罪记忆自然也深藏其中。”

    “神经元是脑神经的基本单位，在互相传递信息时就会产生生物电信号，也就是所谓的脑电波；修普诺斯的工作就是将罪犯催眠后分析并捕获潜意识频段的脑电波在内部放大后转换为数字信号及感官信号再结合虚拟现实模块构建出梦境；因为是潜意识构成，即使有ai技术帮忙，构建出来的梦境也是个标准的混沌系统，而记忆是这个混沌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卷标也没有文件头，无法检索，因此需要有人潜入其中取证，我们称之为‘潜行者’。”

    “所以你们要选我去当这个‘潜行者’？”谢星安指了指自己“还是没懂，那个，我就是个臭打游戏的大学生，也是因为你们的所谓试玩会来的，没兴趣也没能力当这个‘潜行者’，非常感谢你们让我能看到这么有科学意义的发明，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的，我可以走了吗？”

    “夜神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我们选中你恰恰是因为你的游戏能力。”

    “可做这个‘潜行者’跟打游戏有什么关联？”

    “关联可就大了，简单来说就是这些构建出来的梦境都是噩梦。”

    “噩梦？”

    “对，最原始且无意识的冲动、最纯粹的本能与欲望、擅自放大的创伤与阴影、最为阴暗扭曲的观念你觉得由这些东西构建出来的会是什么美梦嘛，所以要在这种噩梦中潜行探索除了基本的勇气还要具备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推理、分析、随机应变”

    “那为什么不找更专业的人做呢？”

    “首先，真正的专业人士都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其次我们不是没找过，退役军人、刑警，前消防员，登山客，前法医、私家侦探，前运动员，前地质勘探员等等等等我们都有找过，不过基本连测试都通不过，受不了直接在梦境里自杀强行切断的都有。”

    “什么测试这么夸张？”

    “对，在正式潜行之前我们都会让候选人进行一次单人测试，只有通过了才能开始正式潜行，夜神你也不例外。”

    “他们通不过的原因是什么？”

    “怎么说呢太专业了？他们潜入后似乎都会忘掉本质上是个梦境这点，遇事都会用专业逻辑去分析处理，可问题是这是梦啊，现实世界的逻辑是没办法完全套进去的。”

    “那就可以用游戏的思维去套？”

    “我也不清楚行不行得通，所以就把夜神你叫过来试一试。”

    “其他的职业玩家、主播不可以吗？”

    “主要是专精攻略vr恐怖游戏而且能叫出名的只有夜神你一个，其他职业玩家大主播纯粹就只是把vr恐怖游戏当成直播效果而已，根本不会去专门做攻略，而且当潜行者又不赚钱。我们也请不起。”

    “所以就让我来当这个便宜好用的小白鼠吗？”

    “诶~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夜神你也参加过不少游戏试玩了，都已经当过那么多厂商的小白鼠了也不差这一次，更何况这可是国际刑警，你肯帮忙那可是正义的伙伴。”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而是要演这么一出戏？”

    “你确定不会被当成诈骗吗？”

    “你们现在就不是诈骗吗？”

    “你有损失什么吗？而且我们的工程受到公安支持，四舍五入你这算诽谤警务人员，可是要拘留的噢。”杨川伸出食指指着谢星安。

    “都有公安支持了怎么不直接在社会上公开招募呢？”

    “为了安全同时减少麻烦，有能力破坏证据链的都不是一般罪犯，项目公开后相关的研究人员和潜行者很有可能受到报复倒是其次，信不信一旦把受公安支持的名号打出去立刻就有非法的私募资金以及诈骗团伙顶着名号去招摇撞骗了，而且项目的运行维护本身就占了预算的大头，到时候报名面试的人一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管起来肯定又要花一大笔钱，所以不如我们自己找。”

    “”杨川解释完后谢星安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没问题就签一下这个吧。”杨川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文件递给谢星安。

    “这什么？卖身契？”谢星安接了过来。

    “保险合同，在测试时如果受到了精神创伤，那之后的治疗及相关费用都由国际刑警这边承担。”

    “等等，精神创伤？”

    “对，虚拟现实模块的底层构建引擎是军警用于演训的‘深空’，拟真级别和感官反馈等级可不是市面上那些玩具头盔能比的，而且虽然可以尝试用游戏思维去潜行，但本质还是自生成的梦境，不会像游戏一样经过设计把惊吓与诡异控制在一个度，而我们在外界也无法实时监控到潜行者的状况。”

    听完杨川的解释，谢星安拿着笔犹豫了一下。

    杨川笑了笑“夜神你不会这就怕了吧？”

    “没有，只是在想成为这个所谓的潜行者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我还是个学生”谢星安仔细地端详着合同。

    “这点倒可以放心，这份保险合同只是针对这次测试的而已，即使通过测试当不当这个潜行者还要看你自己，你愿意当我们会有正式合同，而且梦境里的时间跟现实时间不同，你在里面过一个星期可能现实里也只过了一个小时而已。”

    “行吧。”谢星安点点头，翻完签了字后递回给杨川。

    “不挺好的吗？当成一份兼职，而且夜神你读游戏设计专业不就是想做游戏嘛，说不定当潜行者对做游戏有帮助呢。”杨川接过合同放到一边重新端起平板电脑“接下来就是潜行的注意事项了。”

    “为了保障潜行者的精神甚至生理安全，我们做了一定保险措施，进入梦境后，潜行者的左手都会有一个类似腕表的装置称之为‘信标’，里面包含了潜行者需要注意的信息以及辅助功能；首先就是‘潜行指数’，一般来说人是没有手段进入甚至去干涉他人梦境的，所以修普诺斯会在为梦主——也就是罪犯构建梦境的同时采样信号并同步伪装潜行者的脑波信号，潜行指数就是用来量化信号伪装度的，默认是1%，当降到时就会被强制踢出梦境；接着就是‘侵蚀度’，用于量化潜行者实时的心理与精神状态，恐惧、焦虑、抑郁、沮丧等负面情绪都会累积侵蚀度，默认是%，一旦到达1%同样会被强制踢出梦境同时视精神健康情况接受治疗。”

    “侵蚀度我能理解，潜行指数是受到什么影响降低？”

    “这就要说到一种对潜行者来说同样需要在梦境中注意跟对付的东西了，人在精神上都是有自我防御机制的，当察觉到脑电波信号中出现异常就会触发并对异常信号段进行干扰和破坏导致潜行指数降低，这种防御机制体现在噩梦中会是各种妖魔鬼怪和不可名状的事物，称为‘厄魇’。“

    “那有什么手段自保反击？”

    “潜行者自身是没有的”

    “这不是送死吗？都做保险措施了不如直接点打不穿的防弹衣，有无限子弹的枪支什么的”

    “外加一支海陆空全方位支援的军队好不好啊？”杨川假笑道“我刚刚已经说了，人是没有手段进入甚至去干涉他人梦境的，梦境是梦主的私人领地，潜行者只能利用梦境里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去自保反制，包括厄魇手里的武器；主要是构建梦境并让潜行者进去就已经占满了修普诺斯的算力资源，不过也因为这点生成的厄魇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所以放心好了。”

    “除了武器，厄魇本身也是可以利用的，击杀或者控制住厄魇后，可以通过信标调出采血针，就这个针管一样的icon，扎到厄魇身上吸满一针再扎自己身上注射进去就可以恢复潜行指数，相当于1个采样器吧，因为厄魇本身就是梦主脑波的一部分，所以可以采样它们的信号加强伪装，即使到了根域也要用采血针扎到梦主本我人格上才能提取记忆。”

    “根域又是什么？”

    “噩梦的根源，如果把噩梦比作树，根域就是树根，是潜意识的最深处，梦主所有最阴暗的记忆都沉淀在这里，梦主的本我人格也在这里。”

    “所以潜行指数是血条，侵蚀度是即死条，厄魇是怪物，根域是boss房，梦主的本我人格是关底boss，我的理解没错吧？”

    “bingo!你看，我就说没找错人！”杨川高兴地打了个响指“噢，对了，差点忘了说”他把ppt划了回去“潜行指数和侵蚀度下方空出来的一栏是专门显示debuff异常状态的，中毒啊致幻啊什么的”

    “那接下来就是其他辅助功能了，首先就是地图，会在上面标出潜行者以及队友当前所在的位置，同时也会标出根域的位置，毕竟根域的信号最强，还要注意的一点是地图上只会显示探索过的地方，没探索过的地方是不会显示出来的。”

    “战争迷雾？”谢星安想起了远古pc游戏时期rts游戏里的一项机制。

    “差不多吧。第二个辅助功能是通讯，这个更不用解释了吧，队伍语音讯息，可以实时分享当前位置以及位置的情况并标注在地图上，同时也可以查看队友的健康状态，看这些舱体就知道正式潜行时潜行者不止一个，毕竟团队合作比单打独斗要保险，也更有安全感；而且要注意刚潜入时所在的出生位置是完全随机的，可能会与队友在一起也可能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如果是后者要利用好地图与通讯功能先与队友会合。最后一个辅助功能是笔记本，用于记录整理潜行者觉得重要的信息文件和线索，可以扫描、拍摄、录像、录音并分享到通讯频道里。好了，信标的功能就这么多，夜神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大致明白了，想知道到时候的队友会是些什么人？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夜神了，现实里听别人这么叫怪尴尬的，叫我阿星就行。”

    “没问题阿星，队友的话等正式潜行时你就知道了”杨川把平板电脑放回原处后起身拍拍谢星安的肩膀“来吧，跑测试。”

    他走到前几排的一个位子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沓表面有不同颜色贴纸的m2固态硬盘翻了翻，然后选中一个贴着浅灰色贴纸的放下其他露出一抹坏笑“就这个吧。”

    谢星安看到他的坏笑皱起了眉头“这什么？”

    “我们人为构置用于测试的非实时梦境demo，这是最难的一个。”

    “有多难？”

    “梦境本身没有武器，非实体化的厄魇，也不能用常规手段反制，而且要在这种情况下将采血针扎到梦境里出现的本我人格身上才算通过。”

    “你这么说我反倒想试试了，来吧。”

    “很好，不愧是夜神，跟我来。”杨川对谢星安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带他走到一台休眠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