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无声的落下，当赵洛一第二天醒来时候，雪花就已经淹没了田舍房屋。

    此时距离春节已经只有十天，赵洛一推开门长出了口气，口中蒸汽呼出一臂远而后消散，厚实的棉袄在身，他倒是没觉得太多难熬，至少比去年这时候好了太多。

    单纯的寒冷，并不十分致命，真正致命的，从来都是饥寒交迫，缺乏食物，缺少御寒手段，好在今年他不缺这两样，饭吃的饱，身上也有厚实的棉袄。

    简陋的鸡舍，挂起了茅草帘，鸡冬天虽然冻不死，但如果太过寒冷的话，是会影响产蛋的，赵洛一朝里面看了一眼，就放了心。

    “咔嚓！”

    敲开水缸里的冰层，赵洛一取了火折子生火，开始准备早饭。

    灶火升起之后，炊烟飘向洁净的空中，锅中正烧着水，赵洛一看看外边的雪景，有一种诗兴大发的感觉，但他文采低的令人发指，搜肠刮肚也只想到那位伟人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于是只能作罢，继续蹲在灶火旁边继续忙碌。

    “嘎吱、嘎吱…”

    院外有踩雪的声音临近，赵洛一听到动静，做好了有人敲门的心里准备，但却听那脚步声来到院门外就停下了，却没有进一步敲门的意思，似乎是在院门外徘徊。

    看看锅里烧着的水，赵洛一起身走出厨房，几步走到院门处打开，就看到一个身披麻布，身形矮小又弯腰缩背，且冻得瑟瑟发抖的汉子，正在院门外打转，脚下那片雪地已经是被踩实了。

    这汉子模样实在狼狈，乱糟糟的胡子上还挂着冰碴，枯皱的脸冻得发白，看见赵洛一打开院门看着他，脸上出现一丝不知所措。

    “刘四叔，来了怎么不敲门，快进来吧。”

    赵洛一看着这个汉子，心中很有些心酸，此人也是赵庄的一户人家，不过属于是外姓，家里素来贫瘠，始终徘徊在破产逃荒的边缘。

    村里与他一样贫困的，也还有几户，但是那几户因为姓氏，多少还是受到了些接济，包括赵洛一在内，村里富裕点的家庭，都送出了点粮食，保证他们能过去这个冬天，但还有几户外姓的，肯帮的人就不多了。

    麻布御寒能力不高，这汉子虽然披了几层，里面也鼓鼓囊的塞了点茅草，但也完全顶不住，加上腹中饥饿，更是让他在冻死的边缘徘徊，赵洛一不怀疑，如果这汉子在外面再待上一两个时辰的话，肯定就一头栽到在地上冻毙了。

    他跟着赵洛一来到厨房，几次张嘴却都没能说出口，脸上充满了纠结和犹豫，他想要借粮，但是在这个时代，粮食哪有那么好借的，若是本姓之间互相接济还好说，如果是找大户去借的话，说不定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而且有些大户，别说外姓了，就是本姓人也不会放过，一斗粮食让人卖房卖地的大有人在。

    “是要断粮了吗？刘四叔。”

    见对方始终不开口，赵洛一轻叹口气，主动问了出来。

    刘四凄然的点点头，他家里就两亩薄田，根本不够四口人吃的，之前能熬下来，主要是他足够勤劳，能帮人种地就种地，能做工做工，能帮人顶替徭役就顶替，根本不管徭役会有多危险，这才熬到了现在，只可惜最近几年税赋越来越重，到了这几天还是要断粮了。

    水已经烧开，赵洛一取了七八个土豆洗干净丢进锅里，然后说到：“不要紧，先在我这吃顿饭再说，等会回去时候，我给你装五十斤土豆，呃…再给你几斤小麦吧，过年总要吃顿饺子不是。等过完了年，你也好到各村找点短工…”

    刘四原本还有些意动，但听到几斤小麦，神色却愈发凄苦了，嘴上颤抖着开口道：“洛…东家，我家里就那两亩薄田了…”

    赵洛一一愣，第一时间没有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愣过之后才想明白，不禁哑然失笑道：“刘四叔，你不会是以为，我想用这点粮食，换你那地吧？你把我想的也太坏了。这些粮食就是借给你，也不收你利息，明年你要是宽裕了就还给我，不宽裕就后年。”

    这下轮到刘四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先前去过赵福成那里，连门都敲不开，也去过村里几个族老家里，但他作为一个外姓，几个族老给出的条件极为苛刻，他如果同意了，今年或许能熬过去，但明年一家四口百分百得去逃荒。

    回屋取了一些土豆干，赵洛一用开水泡上，然后就递给了刘四，对方还在愣神当中，完全难以置信，或者说是在思考赵洛一这番话当中，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先吃点东西吧。”赵洛一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和顾虑，但是这顾虑根深蒂固，是对方社会经验的总结，又岂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打消的。

    热的发烫的碗接到手里，刘四这才回过神来，腹中饥饿也不允许他多想什么，几片土豆干就着热水下肚，身上的寒意终于是驱散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还是没有开口，直到赵洛一做好早餐，把几个熟土豆塞到他怀里，又从地窖装了土豆，堂屋粮袋装了几斤小麦，一股脑的塞给他之后，没又让他签字画押，反而让他回去，他这才忽然一下哭了出来，猛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东家…”

    怀中的熟土豆掉落在地上，刘四紧紧握着大小两个麻袋，脑袋磕在地上泣不成声。

    赵洛一最见不得这样，一把把他拉起来，这汉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一身骨肉却轻的吓人，也就百斤不到，拉起来的时候他心里猛地一跳，都怕把人拉坏了。

    “别这样，粮食是借给你的，你这么激动干啥。”赵洛一无可奈何的说到：“快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你呢，对了，村里其他几个外姓的，要是也揭不开锅了，你偷偷跟他说一声，让他们也来找我。”

    刘四情绪完全崩溃，泪眼婆娑身体颤抖说不出话来，直到赵洛一将其送出门外，他才背着粮食一步三回头，用泪眼回望，在看到赵洛一关闭院门回去之后，又郑重的跪在那里，朝着那边磕了一下，这才背着粮食大踏步回家…

    院里，小妹也已经起床，穿上厚实的衣服，睡眼惺忪的去到鸡舍，毫不客气的把鸡撵的上蹿下跳，然后收起鸡蛋，那架势让赵洛一都汗颜，他依稀记得自己刚记事时候，还被大公鸡追着跑了半条街。

    “哥，今天还去赶集吗？”小妹收了鸡蛋，来到厨房问到，抄起土豆就要开啃。

    赵洛一用筷子敲了她手一下，说到：“先去洗漱，吃完饭喊上他们一起，咱也该置再办点年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