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过了夜晚，水生大伯家里一大早就来了好多人。

    “他大伯，昨天晚上…你听到动静了吗？岭上有马蹄声。”

    “怎么？你们也听到动静了？”

    “是啊！那会儿我们刚吃完饭躺床上，就隐约听到屋后边有人…”

    水石大伯面色铁青，此时一语不发，因为昨天他也听到动静了，但是他隐约觉得不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伯，你发现没有，这两天他家都没再管地，都撂荒了。”

    “他家那俩佃户，还有那个短工，这几天也都没再去过，大伯，他会不会是玩真的？”

    水石大伯坐在堂屋内，此时一语不发，他心里还是不信，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真这么豁得出去？但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好像真要这么做。

    初五夫妻两人面露痛苦之色，看着院子里三具尸体，心中无限凄凉，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此时天尚未入秋

    “大伯…”一个年轻人说到：“我听人说了，那天从祠堂回去，他…就当着不少人的面说了，打蛇打死，做事做绝…我觉得…”

    水石大伯嘴唇抖动几下，只说到：“看看院里头那仨孩儿，咱能就这么算了吗？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儿，一直窝在家里读书，能认识啥山里头人？”

    岂料一直没说话的初五另一个兄弟，此时却开口道：“去年…赵老六他…听说是进山了，那是赵老三兄弟。”

    又一个侄子说到：“他也肯定不认识什么县官，但是昨天咱们去他家里…大伯…”

    这下，水石大伯也动摇了，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到：“那你们说咋弄？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

    院子外突然有人敲门，一屋子人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去开，进来的真是赵书和，五叔公的亲侄子，跟他们这一支关系也很近，但他来也只说了短短两三句话，就转身走了。

    “有保人去他家了，一块去的还有附近村的几个员外，五叔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在场的人也全都愣住，水石大伯也脸色骤变，起身去拉人，口中说到：“书和！书和！你先别走，五叔这是啥意思？”

    赵书和叹口气说到：“你觉得这是啥意思？说到底是你们孩儿去人家地里毁田，才弄成这个样子，五叔跟三叔为了调解你们，都差点闹翻，现在洛伊那孩子看上去是铁了心了，几个员外还有保人都快到齐了，如果最后真的…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赵书和也不再多留，袖子从水石大伯手中抽出，就走出了院子。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水石大伯。

    “他大伯，拿个主意吧…山里头那群人，可是连官兵都敢杀敢抢。”

    “是啊，他大伯，你说句话啊！”

    水石大伯颓然的摇摇头说到：“没啥办法了，找五叔帮着说和一下吧，先别让他把田卖了，要不…事情就不可挽回了，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初五…你觉得咋样？”

    初五头上包着破布，此时也完全没了先前的凶狠模样，闻言也只能沉默片刻后说到：“就听你的吧…”

    水石大伯也是无可奈何，一院子的人，真拿主意还得是他，得到这个回答之后，他立刻动身，就要去找村里几个族老，这事儿还得他们出面说和。

    来到三叔公门前，他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赵之义看了他一眼说到：“爷爷在休息呢，不太想见你。”这句话说的，丝毫没有给对方面子。

    水石大伯咬咬牙，但也无可奈何，前天在祠堂上，他得罪这位族老太狠了，本来说好了补偿三石粮食，不再找后账，他却觉得赵洛一家人丁不旺，不敢跟自己硬顶，所以临时加价还出言压人，这可以说是在打这位族老的脸。

    族老，从来不是年纪大就能当的，而是需要威望的，需要村里人对他信服才行，水石大伯先答应调解，后又故意破坏调解，这无疑是大大的损坏了三叔公的威信，否则单凭赵洛一那点情面，是不可能让这位族老动用关系，请县衙里的官来给他站台撑腰的。

    水石大伯无奈，扭头去找五叔公，进门好说歹说，这才把人请了出来。

    两人进入赵洛一的院子，朝堂屋看去，就见里面正有三四个人在那坐着讨价还价，见到两人进来，却是都一语不发了。

    五叔公看到，桌上还摆着几张纸，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赵洛一伸手将纸全都折叠收了起来，也不与他打招呼，神情冷漠，就当成是没有看见。

    “几位。”五叔公强行堆笑拱拱手，对几人说到：“给个面子，先到我那坐坐如何？”

    在场的人闻言面露难色，其中一位说到：“赵五叔啊，改天吧，今天这都还有事儿呢。”

    五叔公闻言一滞，没想到几位这么不给面子，老脸不禁微红了一下，不过很快调整过来，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对赵洛一说到：“洛伊啊，先跟五叔公我谈谈行吗？”

    赵洛一不咸不淡的说到：“不敢，五叔公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五叔公面路难色，回头看看水石大伯。

    水石大伯此时也没了先前模样，强笑一下说到：“洛伊啊，咱们还是单独谈谈吧，先前是有些误会。”

    赵洛一不语，只是坐在那沉默，连一丝回应都没有，毕竟早先打上门来强词夺理是他，现在弯腰细语也是他。

    “洛伊啊，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祖上也都是沾亲带故的，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有些事儿五叔公得跟你说说，人啊，不能那么冲动…”五叔公温言相劝，也没了之前那股非要讨个“公道”的正义凛然。

    因为有别人在场，两人都不好意思把事情说明白，所以翻来覆去也就两句，不要冲动，有事儿好商量，这样类似的车轱辘话。

    足有两刻钟，在场的三个保人都听得腻了，赵洛一才开口道：“有些事儿已经…”

    “能挽回！能挽回！”水石大伯连忙说到：“洛伊啊，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一切都还来得及，你这地不是还没…”

    “洛伊啊，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的后果你还不是很清楚，冲动时候坐下的决定，事后一定是会后悔的，五叔公跟你说啊…”

    “你要你的公道，我也要我的公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左右也是要做过一场，最后无非是鱼死网破…”赵洛一一脸冷漠的说到。

    “哎！”五叔公连忙道：“哪有那么严重，事情都好商量嘛，这件事说到底也还是孩子们…咳！”

    水石大伯连忙接口道：“是，没那么严重，说起来也是…也是…有错在先…没有啥是不能商量的。”有人在场，他也不好说出口具体的事情，但这事儿哪里瞒得住，早就传到临近村去了，至少三个保人大都不屑的淡笑一下。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长辈在循序善诱，引导后辈，赵洛一心中淡笑一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表情松动了一点说到：“有些事…恐怕还得三叔公出面…才好善后。”

    “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