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还有兄弟五人，今年，却少了一人。

    李英之死，让李氏兄弟对朱文正恨之入骨。

    在强烈的恨意下，李成桂、李之兰主动求战的欲望强烈，决心和朱文正较量一番，取了这名残暴的红巾军将领的首级，用它来遥祭李英在天之灵。

    “李万户，大王有令，谨守慈悲岭为要，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李成桂、李之兰追着常遇春，想要一举击败朱文正之时，刚刚到达慈悲岭的高丽王王祺使者洪彦博，急急从后方赶来劝阻。

    洪彦博的身份，是王祺的表兄，奇辙之乱时，洪彦博屡献妙计，为王祺铲除奇辙势力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是王祺的心腹之心腹。

    红巾军进入鸭绿江以南，兵锋直指开京。

    高丽上下惊惶失措，乱作一团，高丽王王祺、王后宝失塔里一面与元廷中的亲近官员联系，了解红巾军的真实情况，一面召集官员紧急商议对策。

    朱思忠前去犒军，就是洪彦博想出来的应对招数。

    除了打探情报之外，因为庆千兴这个西北道都副元帅的投降，高丽朝堂对军中将领的忠诚产生怀疑。

    安佑一路，军中将士多是开京以南的全罗道等地征募，王祺还是比较放心。

    唯有李芳实、李成桂这一路，不仅士卒是北方人，还有李成桂祖上反复横跳的举动，让王祺心生怀疑。

    全州李氏的始祖李翰为新罗司空，是“新罗六姓”之一，李成桂是全州李氏的第22代子孙。

    李成桂的高祖父李安社之时，迁至开元路斡东，李安社也被元朝任命为双城总管府达鲁花赤，李子春任总管时，适逢高丽北上拓疆，李家又改投高丽。

    有此等经历，王祺对李成桂不信任也再正常不过。

    此次遣了洪彦博到两李军中，名义上是参划，实际是监视的意思。

    洪彦博一到慈悲岭，就听到户部尚书朱思忠被杀、高丽军在安州遭遇大败的不利战报。

    幸好，西京安佑还在坚守，但战况也不乐观，李成桂这一支军要是再有闪失，慈悲岭一失，王都开京就危险了。

    “洪尚书，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有仇不报，坐看朱贼猖狂？”

    李之兰怒目圆睁，并不买洪彦博的帐。

    他其实是女真人，并不是高丽人，义父李子春当先是元朝的双城总管，当的是大元的官，和王祺并不是隶属关系。

    “李千户，大王的意思，还是慎重为要，不如再等一等，等西京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之后，再作计较。”

    洪彦博脸色一沉，眼睛看也不看李之兰。

    他堂堂高丽大王的堂兄，王亲国戚，在开京朝堂一言九鼎，到了军中却被一个假高丽人训斥，心情自然不爽。

    “洪尚书，你回告大王，就说我双城兵马，乃军中精锐，畏缩死守之事，不屑为之，今日一战，我李成桂矢志报君，待击破红巾贼后，再向大王报捷。”

    李成桂目光冷峻，战意凛然。

    如果说，李英之死让他对朱文正产生了必杀的念头，安佑在西京的困境，又让李成桂看到了迅速崛起的可能性。

    红巾军主力，尚在西京。

    朱文正只带着两千人前来，只要他和李之兰的动作够快，能够速战速决，不仅能报李英被杀之仇，还能小胜一场，提振士气，对他在高丽军中的威望也有不小的帮助。

    “李总管。”

    洪彦博目送李成桂、李之兰远去，摇头叹息。

    不是嫡系，果然难以驯服。

    看来回转开京之后，他有必要向王祺提议，对李成桂这个人，必须提防再提防，不能太过于信任了。

    龙凤六年（136年，二月下。

    月黑风高，万军偃伏。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于旷野之中。

    这等战事将临的氛围，勇悍者为之气壮，懦弱者为之气短。

    地面轻微的开始抖动，继而，听到了如密集雨点落地般的马蹄声。

    朱文正营寨门口。

    朴惜英屏住呼吸，紧张的裆下渐湿，洪大智汗出如浆，睁大眼睛。

    终于，当马蹄声、脚步声清晰传来时，地平线的一端，火把照亮半边天际，高丽军的大部队杀到。

    视线可及处，丽军大旗招展。

    “双城总管府千户李！”

    一面三角形的将旗高高举起，李之兰领着一千余由双城女真骑兵组成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了朱文正麾下将卒的视野中。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开炮！”

    “再开炮！”

    朴惜英的声音颤抖，连下命令。

    四门大炮先后轰鸣，装填的石炮呼啸着发射而出，砸落在女真骑兵的队伍之中。

    不幸被砸中的骑卒惨叫着落马，翻滚了几下后，又被后面的同伴践踏，顿时口鼻流血，骨断筋折。

    运气好一点被碎石波及的，不是血流满面，就是伏在马背上，跟着惊马不知冲向何处。

    “绕到后面，避开敌炮！”

    李之兰脸色铁青，他抱着一战斩杀朱文正的心态杀将过来，所以，一出手就祭出了手底下最为精锐的由野女真蛮兵组成的骑军，想不到还没到营垒跟前，就挨了一顿石弹袭击。

    得了李之兰的喝令，女真骑兵呼喝着打马分开，一左一右，分成两股，向朱文正营寨的两翼迂回。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

    李之兰的这一下变招，和后来建州女真八旗兵的战法如出一辙。

    要是朱文正不是穿越众，仅这一下，以步兵为主的红巾军就撑不住。

    “弓箭手！准备。”

    “长枪兵！准备。”

    “盾牌手！准备。”

    朱文正一道道命令颁下，红巾军将士依托铁蒺藜、壕沟、栅栏、拒马、铁网等防御设施，迟滞女真骑兵的进攻速度。

    同时，由普通兵卒、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层级组成的一队队守营将士，开始沿着壕沟增援各处，凭籍营中便捷的通道，对落单的女真骑兵进行杀伤。

    壕堑！

    加上铁丝网。

    在冷兵器时代的威力，让措不及防的李之兰女真骑兵仅一轮冲锋，就折损了三百余骑，可以说是吃了一个暗亏。

    注：李之兰，女真千户阿罗不花的儿子，始祖是咸镜道一带女真人。高丽恭愍王时率部加入高丽籍。因入北青郡李成桂麾下而改姓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