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少年—第11章—雨歇

    罗静静等待着。

    直到那些流入他身体的“海水”，述说着某种话语，“海澜石……海澜石……小心……”似乎是在身体中与肉体共鸣，那是一种身体中的每一滴水，每一个点都在应和着那声音轻颤的奇异感。

    罗松了口气，取出他确实带着的海澜石，如果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似乎有一只隐秘的触手从蜡烛的烛焰中伸出来，卷起那块海澜石，“咔哒咔哒”的声音里，海澜石被揉碎，撒落在烛焰上，碎屑落在地上，其中的灵性则同时流向不知何处的海神，与烛焰之中……然后，如深海的寂静笼罩着这个被封闭的空间。

    继而，烛焰燃起了一个符号，净化、安魂的符号。一种如深洋的海水一股脑压下来的沉重压在罗的心头。

    罗轻轻松了一口气，教导他仪式魔法的维安总是说举行仪式的时候直到最后一步都不可以松懈，但罗总是忘记。他的脑海中想起了海神传递的那话语，小心，小心什么？

    就在下一刻，一种扭曲的波动震颤着这个空间。似是追寻，似是渴求，似是恶魔的惊喜。

    那具尸体睁开了眼睛，愤怒与平静同时交错，两种同样扭曲的表情在他的左右脸上同时浮现，看上去诡异而又可怕。他看着罗，带着愤怒与些许不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一具想要爬起来的尸体。

    一种扭曲的怪笑的罗的身后响起，虽然无力，虽然带着无能的愤怒，但也有着“终于……”的喜悦。

    是诅咒，那个诅咒还有余力吗？罗没有看清这事情的本质，继续挥动仪式银匕，将自己的灵性注入那枚符号中。

    让净化、安魂的光可以照耀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海神威严的重压下想要站起来的尸体被那符号的光芒折压着，一点点，一点点，发出了无力的咆哮，然后倒了下去。

    或许是罗不擅长学习，他每一次的认真祈求总是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已经很习惯于应对这些麻烦、糟糕的事情了。

    罗身后的眼睛带着愤怒，每一次眨眼，都带着愤怒而污秽的声音。

    罗跪在地上，甩了甩脑袋，灵性接近空竭的他因为没有服食过魔药，已经接近昏迷，但他还是快快说道，“感谢您的给予，祝福我们的交易，现在，伟大的海神，请原谅我的打扰，请您归于您的伟业。”

    身体中的海水，海神的注视伴随着话语逐渐流淌而去，带着几分轻蔑与愤怒。罗轻轻吹灭蜡烛，捂住了耳朵，可怕的杂音伴随着灵性的缺失而在耳边，在脑海里回荡。

    像是猫指甲划过甲板，像是在瓶中蠕动的小虫，也更是邪神的喃喃。

    每一次对灵性的压榨，都是在赌自己的运气，罗的脑海中，想着黑骷髅号，那一卷交易，那一纸契约，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很好，他活下来了。

    虽然也很想直接躺在地上休息一下，但那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呢。咦～～罗大口呼吸着船舱里污浊的空气，踉跄着站起了身。

    收好蜡烛。作为外带蜡烛，带着底座的蜡烛很好的没有将烛泪淌到地板上，也省下了很多麻烦。

    仪式的痕迹悄无声息，如同黑夜里的喃喃。

    但是诅咒却总是会留下些什么。

    银白色的粉尘，若是侧着光去看，却会见到污秽的黑色，似是被邪魔章鱼的墨汁染上恶性的海水。

    诅咒粉尘，这是诅咒被击碎后最常见的物品。海神的伟力总是这么可靠，若是以符咒之类对抗诅咒，残存的诅咒很有可能结合四周的物品变成扭曲的诅咒物。

    就像罗的“欺骗者胸针”，也像……罗摩挲着下巴，不知道那个罗盘的诅咒什么时候会释放出来。

    收好了那些可以用作仪式材料的粉尘，罗手中的仪式银匕轻轻挥下，如同刺破一个泡泡，也像是划开一片树叶，清晰的叶脉在眼前展开，原本空寂的空气里，多了些深海的腥味。

    灵性密封的空间破开，也宣告了仪式的结束。

    “pangpang”，上面的舱门被轻轻敲响，如果灵性密封空间还在，这个声音是无法传过来的。

    罗轻轻一笑，伸了个懒腰，“休顿，可以了。”

    说话，他便爬上了梯子，探手扶住休顿伸来的手，站到了帆船仓库的上边，这一瞬间的高度变化让原本就晕晕的脑袋有些……混乱。

    “船长，你没事吧？”

    休顿关切道。他摸着休顿的手，有些冰冷，像是在海水中浸泡过一般的寒冷，而且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或许仪式中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问题，我们去甲板上看看，雨停了没有吧。”摇了摇脑袋，止住了睡意，罗随意地说道。

    这场小小的麻烦起于一具尸体，伴随着风雨，现在尸体的诅咒已经消散，那风雨自然也该停歇。罗点着自己的下巴，他打算将一切都推到诅咒自然破碎上，那么该如何让约翰船长发现船舱仓库里的那具尸体呢？

    就这样子的，两个人踏上了甲板。

    暴风雨逐渐停歇，卷起如龙卷的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却看不到太阳的初辉。日出很美，但看得多了，就总想看看稀奇海象之后的日出。

    不过此刻……罗看向那个黑洞的方向。

    那是月亮坠落留下的伤痕，也是……他立足于此的根本。

    算了算时间，距离日出还远，原来才只是这么一会。却觉得过了好久。罗“呵”地轻笑的时候，就听到约翰开心的声音，“罗小弟，看来安魂仪式已经起效果了，雨停了。”

    “是啊，安魂仪式起效果了。”罗打着哈哈，“你们都湿透了。”

    在暴雨中航行，人总是像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原本带着几分颓废贵族样子的约翰头发黏在额上，看上去，很……落魄。

    “这就是航行的魅力啊。罗小弟，等一下欣赏一下日出，再尝尝我特意准备的蜂蜜吧。”约翰没有忘记他的蜂蜜，殷勤道。

    罗点了点头，“好啊。”

    他温和地笑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为平安度过风暴，摆脱了诅咒而欣喜，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对于航海的恐惧。

    约翰露出了笑容，看向那轮似乎随时都会喷出如黑水般的恶意的黑洞。感谢七神的庇佑，他在心底，如此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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