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机在电影里被砸烂的那一刻，殷枫好像听到了无数东西的碎裂声和女孩的嘶吼同时响起。

    嘶吼声来自于电影之中的女孩，原本看起来毫无气力的她从地上爬起，如同发了疯一样冲向了怀孕的女人，那具瘦小的身躯把对方撞倒在地，随后她趴到了那台被砸得有些变形的摄影机上，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低吼声，她瘦小的躯体扭曲着蜷缩在一团，居然让她看起来比现在还像怪物。

    原本站在门口旁观的男人这时走进了房间，扶起了倒地的女人，接着给了女孩一巴掌。

    女孩除了低吼以外却没发出别的声音，她仍旧死死趴在摄像机上，直到男人和女人一同唾骂着走出了房间，重重摔上了房门。

    电影的画面到此又昏暗了几分，重新聚焦回了女孩的身上，她趴在地上身体颤抖，背景声呼吸急促。

    但是女孩似乎没有哭泣，仅仅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她就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满眼通红的走向镜头。

    电影里的女孩一步步靠近，虽然此刻在电影里她应该还是人，但不知为何殷枫觉得她看起来好像和鬼似乎都没有太大差别，而就在殷枫几乎都以为屏幕里的女孩要走出银幕了的时候，镜头又转，转到了女孩的侧面，电影里的女孩原来只是走向了自己最开始一直在凝视的陶瓷娃娃。

    然后她将陶瓷娃娃举起，砸得粉碎，陶瓷娃娃中居然有一把刀。

    殷枫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幕可能有所寓意，那场过去的悲剧很快就会重现。

    果然在电影里的女孩拿起那把刀时，电影如同息屏一般变得一片黑暗。

    下一秒，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奇怪的滤镜，又好像是摄影镜头被血水泡过一般的画面重新亮起，只不过画面变得无比昏暗，女孩似乎是在黑暗的环境里行动，她握着刀走进了男人和女人的房间。

    女孩在昏暗的画面里用刀刺穿那对夫妻的身体，可是他们躺在床上却不知为何好像早就已经没有了声响，即使是被女孩用刀刺穿也没有半点反应。

    面对这段画面，殷枫一时不知道这究竟是属于女孩妄想的艺术加工还是过去发生的事实，如果这一幕是真的，那么就意味着眼前的女孩不仅仅是出于怨恨放火烧死了他们一家那么简单，而是彻头彻尾的扭曲杀人犯。

    就说明她是非常清醒的有预谋杀人，而如果就连夫妻都没有反应也是事实，那么就很有可能，那对夫妻就已经死亡，也许是通过毒杀又或是什么别的手段。

    电影里没有展示这一部分的细节，但是殷枫觉得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场不知道是给人看还是给鬼看的电影完全没有想要伪造什么凶手推卸责任的意思，这部电影的主角从头至尾就只有几个人，而这几个人全部是已经死去的受害者。

    更重要的是电影的主角此时此刻就站在房间的中央，他不觉得这部不可能放映出去的电影会费工夫说谎。

    女孩毫不在意地承认自己是凶手，就好像此时此刻已经死去的她站在屏幕面前看着电影中的那一幕在拍手咧嘴微笑，好像是在对电影中自己的行为无比赞赏。

    对鬼来说，又或者是对现在的她来说，那或许确实是一种难忘的好回忆。

    电影里的女孩疯狂的报复还在继续。

    殷枫注意到这个过程之中，虽然她以孩童的气力无法给成人的身体造成断裂的伤害，但她却仍旧给那对夫妻的双手挖去了部分皮肉，似乎是对其恨之入骨。

    他算是知道那两双白手哪来的了。

    等到女孩这样的报复结束，电影的画面又闪动起来，女孩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杂物室，居然从中拖出了一桶不明液体，随后她将那些液体围着那对夫妻的房间倒了一圈，又倒在了暮昕影城的不少地方，最后是把剩余的液体倒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她在暗红扭曲的镜头里，站在那对夫妻的房间，摸出了打火机。

    她居然是从自己开始点燃，原本陷入了死一样的背景音此时又响起了，但响起的居然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哭喊，而是充满了疯狂意味的笑声。

    那笑声尖锐刺耳，殷枫觉得它简直有立体环绕效果，他撇头看了身边站着的女孩一眼，发现对方居然也在跟着电影里的声音一起笑，难怪他觉得有立体环绕的味道。

    电影的画面最后被一片火海吞没，而这部电影放到这里似乎终于到了尾声，那刺耳的笑声随着电影的落幕一同戛然而止。

    殷枫坐在银幕前，看了看彻底黑下来的银幕，又看了看仍旧站在原地的女孩，他算是理解为什么对方的怨气这么重，身上的寒气远远超过之前遇到的大部分鬼了。

    都说自杀的鬼怨气重，更别说对方在自杀前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报复性人格的疯子，被压抑的疯狂早在她死前就已经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殷枫不知道为什么女孩执意要邀请他来观看这场电影，但是此时他几乎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所谓“导演的礼物”中的导演，所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带着浓郁怨气的女孩，这场电影是她的一场自传，自然也就是以她执导的影片，所以她是导演，合情合理。

    这甚至和最开始电影开头女孩的梦想诡异的形成了符合，生前的梦想某种意义上死后得到了实现。

    而这其实才是殷枫真的坐在这里老实的看完了电影的最重要原因，因为如果他想要得到导演的礼物，自然就不应该让导演都觉得不满意，看电影这种小要求总还是得满足的，只要不让他看完一部电影缺胳膊少腿，他也不算什么损失。

    幸运的是他真的平安的看完了一整部电影，中途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甚至他都有点习惯了女孩站在身边的那股刺骨凉意。

    女孩似乎目前为止都暂时对他没有强烈的杀意，不过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殷枫也还没摸清楚。

    他思考自己是否需要好好和女孩沟通交流一下，因为女孩的自主意识显然很强，而且还保有了部分儿童的思维模式，与之前他所遇到的鬼怪相比大概是最好沟通的个体。

    不过有点尴尬的就是，殷枫其实不是很会和人交流，更别说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