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见兰铃点了头，便坐下来，道：“我妻子是李家女，李家与黄家乃是世交，我与我妻子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成年后，我们俩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婚，有了果果。

    后来我从黄家本家独立出来，跑遍雷欧国，建立了自己的事业。彼时我大哥尚未接手黄家，当家人还是我父亲。

    我父亲生性谨慎，傍上了水家之后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踏错一步。为此，族里的人都觉得他胆小，想要联合起来换个当家人。我大哥当时在外历练，得知父亲地位岌岌可危，急忙赶回雷欧城，求得了水家继承人的支持，硬是保住了我父亲的位置。不过自那之后，父亲威信渐弱，反倒是大哥声名鹊起，慢慢拉拢了人心。

    没多久，我父亲突生疾病，撒手而去。我大哥顺理成章的接手了黄家。由此，黄家与水家关系愈发密切，除了各产业交集甚深，连带水家旁系与黄家也有姻亲关系。”

    说到这里，黄重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本来我以为我从黄家独立了，那些事便与我扯不上关系。没想到，水家看中了我的事业，想要让我大哥与我商议，分割一半利益给水家，他们则承诺当我的靠山。我自然不同意。这是我辛苦拼来的家底，也是我与妻女安身立命的倚仗，且他们承诺的靠山于我而言实在如同鸡肋，所以我一口拒绝了。

    水家见软的不成，便来硬的，天天在我的店铺里搞事，还断我商路，让我货无法运到店铺。我回本家求我大哥帮忙，他却劝我识时务，遂了水家的意。

    兰铃姑娘，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一身反骨，他们越要我做什么，我就越不做什么。我大哥不帮我，我便想别的办法。

    正好石家与水家有旧怨，他们不想水家壮大，就暗中跟我联系，说愿意帮我。我当时走投无路，心里又憋了口气，头脑一热，便答应了他们。”

    “惹祸上身了对吧？”兰铃隐约猜到了一些。

    黄重苦笑：“兰铃姑娘聪慧。可惜我当时看不透，自以为能让石家与水家对上，水家便没空管我，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与虎谋皮。

    那个时候，石家对水家下了手，我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以为事情能够慢慢淡下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石家看上了我妻子娘家的传家宝，硬逼着我去拿来献给他们。我当然做不来这件事，严词拒绝。石家竟与水家一同对付我。我妻子见我焦头烂额，鼓足勇气回去求她父亲拿出传家宝救我。我岳丈心疼她，将献出了传家宝，暂缓了我的危机。

    从这次之后，我意识到谁都靠不住，我必须自己强大起来。刚巧我因购货与雷欧王室卫队搭上了线，他们指定衣服只从我这边进货。我下定决心要经营好这门关系，不惜牺牲利润，以最低的价格供给他们最好的货，由此稳坐王室卫队服装供应商的位置。

    只是，我终究不够强。没两年，木家眼红我的这门产业，从中作梗，使尽手段污蔑我以次充好，还设了个局，让人吃了过敏的食物以后跑去我家大闹，说不定穿了我们的衣服才过敏的。我想请王室卫队大队长彻查，他却怕得罪木家，含糊了事，顺便撸了我的供应商之名。

    如果单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恨他们入骨。毕竟，是我太弱，我自认倒霉。但他们为了将我踩到脚底，让我无法翻身，竟对我妻子的娘家下了手。一夕之间，李家家破人亡。我妻子哭得几近要瞎了眼，生了一场重病，花了半年才堪堪好起来。

    那个时候果果已经五岁，我要奔波产业，照顾妻子，教养女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我母亲尚还在世，暗中对我照拂，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彼时我已生了退意，思虑着要不就如了水家的意，也好暂时保我妻女安全，往后再徐徐图之，看是否能找到报仇的机会。

    只是水家不肯放过我。没等我妥协，水家又对我大哥提出要求，说果果聪明伶俐，希望能让她与水家一个旁系的子弟先定亲，等成年后再结婚。我打听过，那个子弟天生有缺陷，是个聋哑人，且比果果大十岁。水家是怕他将来无人愿嫁，这才盯上了无权无势又几近绝境的我。我大哥不敢违逆水家，竟应了下来。

    我妻子得知后，拖着病体去黄家本家磕头，求我大哥收回成命，不要让果果入火坑。我大哥心如铁石，闭门不见。我气涌上头，冲进本家揍了我大哥一顿，放言绝不让果果与那人定亲，大不了我一家三口吊死在水家。加之我母亲威压，最终我大哥不得不去水家斡旋，取消了这门亲事。

    只是从此以后，我的处境愈发艰难。而水家出了更狠的招，他们竟将我妻子抓到他们底下的一处烟花之地……”

    说到此处，黄重手掌紧紧攥成拳，语声哽咽：“我妻子受尽折磨之后被他们大摇大摆的送了回来，没两天她就服毒自尽了……”

    果果早已泪流满面，哭得说不出话来。

    黄重摸了摸她的头发，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她去世后，我终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们，于是将手中所有全部交给我大哥，任由他处置。我大哥将水家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又分了些家族产业给我，我便规规矩矩的经营。

    但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妻子和她娘家的仇，我暗中蛰伏，先在本家安插了几颗重要的棋子，又慢慢的打入水家内部，得了不少消息。不仅有水家的，也有其他家族的。我知道得越多，对他们越痛恨。这些年，他们把持了雷欧国的大部分民生经济，军队里也都是他们的人，他们肆意妄为，不知害了多少人。王室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对他们所做的恶事从来睁只眼闭只眼。

    兰铃姑娘，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在我看来，雷欧国上层已经全部烂掉了。就算我能返老还童，与我妻子再续前缘，可只要他们还在，我所遭遇的一切都可能重演。我已经身在漩涡之中，如果我妻子现在再与我在一起，他们肯定会利用她拿捏我。我真的怕她再一次死在我面前……”

    黄重说不下去了。

    兰铃手托着下巴，思考他的话。

    为妻子复仇，为她营造一个安稳的环境，从情感上来说，确实说得过去。

    只是，黄重真的如此简单吗？

    她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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