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就别逗我了。”
赵晓峰笑着调侃道：“前些时候我们公司陷入各种困境，哪次不都是靠着你的创意来解围的？”
这个雅达利新出的新游戏，《Urbanization（城市化）》虽然从画面表现、游戏内容丰富程度、AI精度、性能优化......等等诸多层面都将《project：城市》进行了全方位碾压。
但有了李不言在，他们就不可能输！
这个人永远都有着翻盘并反败为胜的能力，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而现在他们的游戏甚至还没有公布，回旋与改进的余地还在，只需要在《project：城市》中进行一些小的技术性调整，再整点小活，凭借着之前积累下来的粉丝基础，也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对此，虽然此时会议气氛有些沉闷，但实际上，大家也都在等着李不言的下一步行动。
不过今次这回，可能真的要让大家失望了。
“并不说我才思枯竭或是其他，”李不言苦笑道。
“而是这种游戏类型，就没办法由我来整活。”
无论是雅达利的《Urbanization》还是他的《project：城市》，两個项目都是追求高自由度下的玩家选择，因此，在游戏中，玩家的决策才是游戏的最关键因素。
玩家在游戏中体验的，就是一个不断决策的过程，而若是在游戏中整活，则必定会以自己的意愿干预游戏进程，强行打断玩家的操作。
这种“策划教你玩游戏”的模式，在这种卖点就是高自由度的游戏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换句话说，他们游戏本质就是给玩家们搭建了一个平台，让他们在平台中自由玩耍。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雅达利突然却端出来了一个更大、更精致、性能要求也更低的平台，直接把他们给上位替代了。
整活，整活也救不了《project：城市》啊！
不过既然自由度高，为什么不等着玩家们自己进行整活呢？
按照他们竹节虫游戏一贯的抽象玩家群体，这帮人整出什么样的狠活儿都属于正常情况，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坐等玩家整活不就行了？
说的好！
可惜，陶德叔叔在做《星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就算玩家再会整活，当两个游戏的自由度和游戏内容差不多时，他们肯定会选择在更好的游戏上面整活。
到时候不仅如此，雅达利还有钱去给各种二创内容进行激励，也就是大撒币式给钱。相比之下，贫穷的竹节虫工作室，却根本没法儿做到这种程度。
一切都得要靠玩家们来用爱发电的游戏，注定走不长远。
哪怕到了最后，真的有人通过整活的方式，在他们的《project：城市》里给大伙来了个狠的，话题讨论度瞬间飙增，但很抱歉，这样整活，你们能干，《Urbanization》也能干啊！
直接照着你的屁股后面抄就完事儿了，到头来，人家便可以通过自己更优秀的游戏素质来吃下大部分引流来的路人，再怎么说，你《project：城市》都只会是他的下位替代罢了。
同一个师父教的，他破不了招啊！
就算真的整活了，人家随手一学就学过去，反而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现在李不言，就有一种在下围棋的时候，对方开始下模仿棋的无力感。
而随着李不言也表示无可奈何，整个会议的气氛，瞬间便跌落至谷底。
“那要不我们在售价上稍微让步一点儿？”有人试探性地提问道。
“很难，”运营大哥说道，“我们硬核模拟经营类型的受众本来就少，再加之有大厂出手挤占市场，两相挤压之下，若是再降售价，可能真的没法回收成本。”
他说的没错，《Urbanization》定价已经是同类型游戏中抄底的售价，要是比这个还低，就真的只能是分逼不挣纯赚吆喝了。
但若是定价高于他们，谁又会花钱买他们这个下位替代呢？
可以说，雅达利靠着自身的底蕴，将他们一个小工作室给逼到了绝境中。
“那我们能不能先把这个给搁置一下，等风头过去了再上线？”邹翔云提问，“最近我们不是还要搞什么《洞天之战》的联赛嘛，等做完职业联赛后再回来搞这些岂不是更好？”
“不行。”
李不言否定了他的提议：“我们必须尽快上线《project：城市》，最好能做到跟他们的游戏同步甚至更早。上线时间越迟，玩家群体也会越固定，到时候他们游戏的整个社区环境都搭建了起来，再想要去抢人那可就难了。”
这玩意儿不能拖。
要是拖久了，等到别人家游戏除了本体外还有一大堆内容丰富的MOD和DLC时，自己一个孤零零的游戏本体，更是没法儿跟人竞争。
而且不止如此，为了《project：城市》的顺利完成与举办《洞天之战》的职业联赛，他们工作室还负担了一笔不小的债务，而在近期，更是只有《project：城市》这一个能够回本的手段。
虽然说之前的几款老游戏也都在细水长流，但毕竟解不了近渴，他必须立刻上线新游戏缓解资金方面的压力。
而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关键节点，他们工作室便遭受了如此精准的外部打击，只能说真是巧了。
这帮人，做游戏的本事没有，搞商战，挤压竞争对手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啊！
李不言恨恨地想道。
“至于售价方面，我再思考一下，今天之内会给出各位答案。现在就辛苦大家都一下，把游戏里面的最后内容做完吧。”
“散会。”
会议结束，随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李不言也独坐在桌前低头沉思。
这次游戏，到底要不要动用差评反馈系统？
如果用的话，到时候售价肯定要超过雅达利的《Urbanization》，自己大概率是卖不出什么好销量。
不过这么做倒是可以凭借着“又贵又不如同类型游戏”的原因，收获大量差评，以差评反馈系统来赚上一笔。
但是问题是，他做的这款游戏，真的会有多少人知晓么？
收益与风险并存，有可能自己的游戏差评如潮，但却能赚了个盆满钵满；也有可能他的游戏无人问津，大家连来打差评的心思都没有，直接理都不想理这款垃圾游戏。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竹节虫工作室很有可能将迎来倒闭破产，或是被其他游戏大厂收购的命运。
而另一种方式，便是认命，承认自己做的游戏不如雅达利，降价吃点小钱。
这么做可以说是绝对会亏，不过也能借此收回部分投入资金，等到《洞天之战》职业联赛办完，自己手头上有钱了，东山再起也未尝晚矣，没必要跟他们争这一时的输赢。
总而言之，现在有两条道路摆在了他眼前：一是选择靠差评反馈系统赌一把，有可能大赚，也有可能亏地连底裤都不剩；二则是保守起见，这次认栽选择小亏一把回收成本。
“他妈的，多亏了老子有个系统，不然真得被这帮畜生给吃死了。”
李不言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
虽说平日里他是百般看这个白痴系统不顺眼，但到了现在，还真的看这个系统来帮他翻盘。
不过，到底自己要不要赌这一手呢？
正当他处于纠结之中时，一旁的手机响了。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喂，请问是李不言先生么？”
来者一上来就报出了他的名字，李不言也回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您好，李不言先生，如果您现在说话有些不方便，我们可以等下来楼下咖啡厅里面详谈，就在贵公司的写字楼下。”
“不用。有什么话直接说，还有，若你是雅达利派来的，我就直接挂电话了嗷。”
“李先生何必这么着急，我们确实代表着雅达利华夏集团，但我们这次来这次并不是打算刺激您的，而是打算跟您来一次合作。”
“合作？”
听到这句话，李不言都快要气笑了。
大家关系都这样了，都明牌打压了，还谈什么合作？
“不过合作的具体内容可能会有些多，因此我们还是希望能够线下会面比较好。”
十分钟后，竹节虫工作室会议室内。
这次，除了李不言外，还多了一个一脸精干中年男子。
他叫穆鹏，乃是雅达利手下运营部门的高管，此刻也是专程来到竹节虫工作室内商讨合作事宜。
“李总真是年轻有为，在离开我司后，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多款令我们都刮目相看的作品，真乃是当今少年英杰！”
“这些话就免了，说你来此想来做的事。”
“好，那我就直入正题了。”穆鹏将笑容收起，“我知道李总可能在之前跟我们公司内部发生了一些小冲突，而选择开除李总更是我们公司所作出的最不明智的决定，还请让我代表公司就莪们的有眼不识泰山，向您致以歉意。”
看着满脸诚挚向他起身鞠躬的穆鹏，李不言也是感到一阵好笑：要是自己真的没有拼最后一丝气力做出《哈基米大冒险》，只能灰溜溜地告别游戏业界的时候，这帮人还会选择向自己道歉么？
或者说，他们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向我身后的钱道歉？
一切都不得而知。
“但您看现在，当初打压您的罗浩已经被我司开除，我想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相互挤压，以至于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呢？”
“直接说合作内容吧，你们想怎么合作？”李不言双眸微眯，死死地盯着满脸堆笑的穆鹏。
“是这样的，我们也没有想到除了《洞天之战》与《突击2》之外，贵工作室下一个游戏，竟然与我们如此不谋而合，也是模拟城市经营。”
“因此我们特地前来谈论如何在商业化角度上，做出一定的商业化调整。还请您看一下这些文件。”
说完，他便向李不言递过来数张打印好的文件。
“《洞天之战》商业化文档......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我们《洞天之战》商业化做得不行？”
“不不不，李总难道就没有觉得，当下《洞天之战》的商业模式下，赚钱来得太慢了吗？”
“您想想，这样下去工作室就没法儿拿到更多的钱，下一作的游戏投入也会因此而受到限制，不能做出您想要的游戏。”
“而倘若能提升一下《洞天之战》的商业化水平，对各种武器皮肤进行分级价格处理，最高档位靠抽奖模式获得，这样既不会影响游戏的公平性，也能够赚到更多钱来做更好的游戏，何乐而不为呢？”
“《突击2》与《洞天之战》的恶性竞争情况下，大家都赚不了多少钱，”穆鹏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就像现在我司的《Urbanization》与贵司的模拟城市项目一样，把售价定地太低，只会让大家都两败俱伤，谁也赚不到钱。”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有永远的利益。”
穆鹏像是在对他的发言进行总结：“如若李总愿意在《洞天之战》中小小让步，我司也愿意提升《Urbanization》的商业化程度，到时候贵司的新游戏也能凭借着我们公司的衬托，从而达到口碑销量双丰收，何乐而不为呢？”
“再怎么说，大家一起赚钱，总比大家一起亏钱要好。李总，我们知道你想做好游戏，但做好游戏，总是需要本钱的嘛！”
“如若我们合作顺利，未来又何尝不能继续合作，一起做3A游戏呢？”
“李总，多的话我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要是您想通了愿意与我司合作，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我们随时恭候。”
说完穆鹏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告辞了。”
“恕不远送。”
李不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名片，没有说话。
他并不想去追问那人，是从哪儿得知他们游戏的下一个项目是模拟城市经营。
准确地说，因为那人说的都是实话。
自己的游戏别说跟《突击》这种氪金游戏相比，就是跟一般的单机游戏厂商比起来，卖地也是极为便宜。
至于他为何要将价格定地这么低嘛......
很久之前，当他还不是游戏策划的时候。
在他面试之时，收获到最多的拒绝评价便是：你还是以一种玩家的思维在看待游戏。
当时的他很是不解，什么叫玩家思维，怎样才能以其他思维看待游戏？
难道策划不是将游戏不是做地越好玩越厉害么？为什么想要做好玩的游戏会被视作是“玩家思维”？
但随着他进入了雅达利公司，实际上手开干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想的有多么幼稚。
游戏，是一种商品。
商品，就是为了赚钱。
哪怕制作者在其中蕴含了再多的自我感情因素，到最后，评价游戏的最终因素永远是卖不卖地出去，而不是好不好玩。
好玩，多么主观的一句话！
A可能觉得好玩的东西，B连碰都不想碰。
而你一个策划觉得好玩的游戏，谁能证明大家都会觉得好玩？
只有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销量和流水，才是证明一切的东西。
竹节虫工作室现在陷入了财务危机，而他就算做了这么多游戏，也没钱去做他梦想中“超越魔兽世界”，阻碍他的，并不只是雅达利集团。
还有他自己。
虽说差评反馈系统规定了必须要在蒸汽平台上进行买断制，但这也只用保持七天就行，七天之后，想怎么改销售方式就怎么改销售方式，根本没有人在阻止李不言去提一下游戏内皮肤的售价。
因此，现在他们公司的游戏定价，并不是一个站在“如何为公司赚取更高利益”的绝对理性者定的，而是一个李不言假设状态下的，作为游戏玩家的“自我”，给游戏进行定价。
“我觉得这个游戏皮肤做便宜一点，可能玩家们会更喜欢。”
但现实就是，玩家们的喜欢没有用，能赚的玩家的钱才是真本事。
这么说，难不成真的要在游戏里面，多搞一点商业化内容？
其实但就皮肤稍微买贵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他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就连《洞天之战》里面，都有不少玩家求着他皮肤卖贵一点。
【这游戏这么良心，公司真能赚钱吗？】
【哥你多出点贵的皮肤吧，我是真的怕公司太良心倒闭了】
【就是啊，反正又不加攻击力，让那些有钱氪佬养服又有什么不好？】
【这种不影响公平性的东西，多出点其实也没什么。自从我从《突击》转到《洞天》，每个月都能省下来千把块钱不知道该怎么花】
不过，他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就像有了差评反馈系统，他还天天琢磨着怎么做好游戏一样。
“唉，可惜了，天大的富贵就摆在我的眼前，可我却不愿意去取。”
李不言自嘲般笑道。
可能，自己一辈子都是一个游戏玩家，而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游戏策划吧。
这么想着，李不言走出了会议室，看着眼前一堆躲在门后的一脸尴尬的员工们，不由得笑出了声。
“迟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李不言率先转过头看向项迟迟。
“是决定对《洞天之战》进行商业化么？”
“不，我李不言定下的事，绝不反悔。”
“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我们工作室的口号么？”
“今天，我彻底想通了。”
“口号也很简单，就叫‘游戏玩家’，‘a game pyer’。”
但回应他的，则是微笑着摇头的项迟迟。
“难道我们就都不算了么？不言，这点我不同意。”
“‘game pyers’这才是我们竹节虫工作室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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