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低着头,她拈着沈容玉的书包带子跟着她走，其实她很习惯看不到光的世界。

    更让她不安的是身边的陌生人，那个叫沈容玉的班长。

    在来新班级之前,班主任和她说过，她会让他们班长带着她。

    其实季青琢也不需要多么麻烦别人，沈容玉只需要带她到学校门口附近，她就会在那里等着人来接。

    她往前走着,看不见地上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往前踉跄。

    季青琢扑到了沈容玉身后的书包上,书包上金属的拉链硌着她的面颊，很凉。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从教室到校门口，不需要走这么多路。

    “我……”季青琢开口,她有些疑惑，又不知该如何呼唤沈容玉。

    许久，她只轻声唤道：“班长,我们快到校门口了吗？”

    沈容玉领着她走进学校后山，回过头微笑着说道：“没有。”

    季青琢往侧旁摸索了一下，她摸到了干燥的树叶,这里更像是学校的后山,她嗅到了香樟树的味道。

    她站定在原地,没有走了。

    沈容玉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季青琢没跟上来,她自己将拽着他书包带子的手松开了,兀自站在原地。

    “怎么不过来？”他回身,看向季青琢问道。

    “你好像迷路了。”季青琢提醒他，“这里是学校后山。”

    “嗯。”沈容玉恶劣一笑,他往后退了退，“你很麻烦，我不想带你了，你自己去校门口。”

    他打算把她也丢在这里。

    没想到季青琢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她说：“好。”

    她站在原地，往侧旁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旁的栏杆，自己找了个方向，慢悠悠往山下走去。

    沈容玉追上她，他站在她身边问道：“你这样自己走不过去的。”

    “嗯。”季青琢小心翼翼地迈下台阶，她乖巧应了声。

    “等会儿你家人在外面等久了，会不会不等你？”沈容玉问她。

    “不会。”季青琢的回答的话语简短，“他们没有那么早来。”

    身边传来沈容玉轻轻的笑声。

    他朝她伸出手去:“把手给我。”

    季青琢皱了皱眉，她拒绝了。

    “我带你去校门口。”沈容玉说。

    他想，让她自己在校门口等着，似乎更加有趣些。

    季青琢眨了眨眼，她伸出手，往前碰了碰，走下台阶之后，就没有栏杆给她做依托了。

    沈容玉知道这个新来的转学生讲究得很，不喜欢碰别人，他就非要她碰一碰他。

    “你不牵我，我就不带你去校门口了。”他威胁她。

    季青琢脾气好，看起来很好欺负，但似乎欺负她没有什么成就感，因为她的反应总是这样淡淡的。

    “不行。”季青琢还是拒绝，她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这样会被老师误会早恋的。”

    “我这是帮助同学。”沈容玉义正辞严说道。

    季青琢还是将两手背在身后，僵在原地没有动。

    在一片黑暗中，她其实很没有安全感，她希望自己能在天黑之前恢复过来。

    这个新班级的班长脾气很古怪，很坏，她不喜欢他。

    沈容玉伸出手去，把季青琢身后垂下的书包带揪住了，他往前一拉：“你跟着我走。”

    季青琢乖乖跟了上去，沈容玉没有想到，他骗过她一次，她居然还敢跟着他。

    “你不怕我给你带回去？”沈容玉问她。

    “那你就带回去吧，找不到我，他们问学校里的老师。”季青琢皱着眉头说道。

    “你在用老师威胁我？”沈容玉眯起眼睛，问她道。

    “没有。”季青琢低下了头。

    沈容玉还是带着她走到校门口附近了，他让季青琢给他抱着书包，他要去把自行车推出来。

    季青琢还真就乖乖抱着书包在一旁等着了。

    沈容玉推着自行车走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季青琢，总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小跟班。

    就算是再坏的人，面对这样的季青琢，也没脾气了。

    沈容玉将他的书包放在车前的篮子里，问季青琢：“你就在这里等？”

    “嗯。”季青琢坐在校门口偏僻处的石墩子上，她将两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接她。

    此时，沈容玉的校服裤兜里传来震动声，他忘了季青琢的手机还在他这里。

    他将季青琢的手机拿了出来，锁屏上出现一个人发来的微信消息。

    【桑阿姨：青琢，今天可以自己回来吗？我今天同事聚会，回不去了耶，你叔叔也跟我一起，如果眼睛还好的话，就自己用零花钱打车回去好吗……突然看不到的话，你打个电话给我吧=v=！】

    点开消息后，季青琢的手机是有自动语音播放功能的，所以那边的手机AI音把这条消息念了出来。

    “手机给我，我给她打电话。”季青琢朝沈容玉伸出手。

    沈容玉没让季青琢如愿，他伸长了手，季青琢就拿不回她的手机了。

    “手机是没收的，你自己偷偷带手机到学校。”沈容玉这话说得正气凛然。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沈容玉对她说。

    “我有打车的钱。”季青琢的眉头皱了皱。

    “可以把打车的钱给我。”沈容玉这话说得大言不惭。

    季青琢：“……”

    她不失为一个情感细腻的人，很快脑补出了一些奇怪的细节。

    “你很穷吗？”季青琢问他。

    沈容玉靠着他身边那辆价值数万元的自行车，笑道：“是啊。”

    “那你带我回去吧。”季青琢有一种莫名泛滥的同情心，她还以为沈容玉是为了赚钱才提出要载她的。

    “上来。”一个敢载，一个也敢坐，沈容玉对季青琢唤了声。

    季青琢摸索着走了过来，她试图摸到一些东西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很快，在沈容玉的指引下，她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这是自行车的后座吗？”季青琢小声问道。

    “不是，这是我的屁股。”沈容玉笑着说道。

    季青琢将手缩回来了，她将两手背在自己身后，仿佛自己摸到了什么脏东西。

    最后，还是沈容玉把她牵到了车上。

    季青琢还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坐在后面，没什么安全感，但她又不想碰别人。

    要不干脆给他点钱，她自己打车回去算了，季青琢在心里这样想。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自己摇摇头，这样似乎有些伤别人的自尊心。

    “你不扶着我？”沈容玉问她，他致力于让季青琢做她不喜欢做的事。

    “不……”季青琢小声说。

    “不这样的话，很危险。”沈容玉暂时还没有谋害她的打算。

    季青琢在经过很久的思想斗争之后，伸出手虚虚环住了沈容玉的腰。

    “住哪里？”沈容玉问她。

    “xx小区。”季青琢小声回答。

    这小区是个别墅区，她家里条件还不错。

    而且，很巧的是，沈容玉自己也住在这里。

    鉴于之前他在季青琢面前说过的谎话，沈容玉自己也开始演上了。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有钱人，以前我经过那里，本来想进去看看，但都被保安拦下来了。”沈容玉装得还像模像样。

    季青琢真信了，她想了想，又低下头说道：“下次你可以来找我玩。”

    沈容玉又笑了，欺骗老实人就是如此的让人快乐。

    季青琢很轻，他感觉自己车后座上没有坐人，沈容玉怀疑就算季青琢半路掉下去了，她也不会发现。

    在经过一段缓坡的时候，沈容玉刻意没有提醒她，也没有调整自行车的刹车。

    所以自行车的速度陡然加快，失重感传来，季青琢的身子往前一撞，下意识将沈容玉紧紧抱住了。

    自行车颠簸了一下，季青琢的手臂僵住了，她现在无比后悔答应沈容玉的要求。

    沈容玉骑着自行车在小区外绕了三四圈，才带着季青琢来到小区门口。

    “到了。”他将季青琢从车上牵了下来。

    季青琢在书包内侧的暗袋里摸钱，她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

    “这些够了吗？”季青琢看不见，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

    沈容玉接过钱，又把它塞回季青琢的书包里——反正她看不见。

    他说：“够了。”

    今天欺负人带来的快乐已经够了，再多就不礼貌了。

    季青琢将自己的门禁卡摸出来，往前摸索了一下，准备进小区。

    “需要我带你进去吗？”沈容玉问她。

    “我让那边保安大叔帮帮忙。”季青琢自己刚搬来不久，还不太认识路。

    “让我进去看看呗。”沈容玉低头，笑着对季青琢说道。

    季青琢想起他不久之前说的话，她点了点头：“好。”

    沈容玉刷了季青琢的门禁卡走进小区，经过他自己家的时候，他目不斜视。

    终于来到季青琢家门外，此时天都要黑了。

    季青琢推开院门，对沈容玉说：“谢谢你。”

    “这是班长应该做的。”沈容玉听季青琢这么说，仿佛是自己真的做了好事。

    季青琢从他手上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等回到家后不久，她的眼睛恢复过来。

    家里长辈还没回来，季青琢自己留在书房里看书写试卷，等到差不多十一点，她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消息的震动声。

    有人发了个笑脸符号给她，不知什么时候，她只有扶叔叔和桑阿姨的微信里多了一个联系人。

    【玉：微笑.jpg。】

    沈容玉躺在空荡荡别墅中央的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着季青琢的聊天头像。

    一个无趣的女孩子，她连微信头像都是默认的。

    他猜她一定不知道微笑的意思。

    季青琢不知道这个发来消息的是什么人，她没管那么多，只是随手把这个人删除了。

    沈容玉在等待十分钟之后，没等到季青琢的回复，他又发了个消息过去。

    【玉：微笑.jp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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