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摊前，一众鬼影和精怪围着。

    最中间，是一个老者鬼魂，身边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鬼，两者都差不多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

    摊子是一只灰大仙，也就是老鼠开的。

    此时小小的身躯，费力拖动着肥大的肚子，跳到桌子上，对着爷孙俩指指点点，同时还不忘记挑动周围人的情绪。

    “看看啊！”

    “都来看看啊！”

    “这两个肮脏的孤魂野鬼，明明吃了两根香，居然只给一根香的钱！”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此时被团团围住的爷孙俩显得有些窘迫，老人张大着嘴巴辩解自己只吃了一根，而小女孩只能紧紧的靠在爷爷身边，两只鬼眼里满是恐惧与疑惑。

    常一皱着眉头，问向身边的小黄。

    “小黄，你们这里也看让子弹飞？”

    黄鼠狼形态的小黄，摇了摇尾巴，没有说话，它也想看看常一的反应。

    方婷想要上前帮忙，但是被常一拉住，人生地不熟的，哪有做出头鸟的道理。

    那老鼠见成功挑动了周围精怪的情绪，也是更加嚣张。

    伸出一根干枯的爪子指着爷孙俩。

    “看你们两个寒酸的样子，生前定是乞丐，偷东西被人打死才化作孤魂野鬼的！”

    “没想到死后还是本性不改，偷东西居然偷到我灰大爷头上来了！”

    “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把鬼核给我挖出来看看！”

    周围的精怪听到之后，更加兴奋了。

    “挖出来！挖出来！”

    老人眼中满是焦急，手舞足蹈的大喊。

    “我们爷孙俩真的只吃了一根香，我口袋只有一根香的钱，怎么会吃人家两根香呢？”

    老鼠不依不饶的说道。

    “对！你们只有一根香的钱，所以你们吃了一根，偷了一根！”

    “卑劣的人族！阳间你们就横行霸道！到了这里居然还手脚不干净！”

    “没钱？没钱也行！把这小丫头的鬼核挖出来抵债！”

    常一皱了皱眉头，这卑劣的人族五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

    人作为万族之灵，确实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没想到这无人料理后事的孤魂野鬼，居然会被精怪欺负。

    方婷已经是听的双拳紧握，不断的暗示常一出手帮忙解围。

    小黄也在偷偷观察常一的反应，这个人族天师，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呢？

    最终，常一还是摇摇头，抬脚准备走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天师的原则就是只管活人，身后事，只要不是害人，自己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如果说在街上遇到外国人欺负咱们华夏人，常一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那是作为华夏人的血性，但是现在是精怪和鬼魂的世界，常一沉默了。

    人都是矛盾的，常一也是如此，二十岁之前无忧无虑，每天跟着师父，但是有一天突然感觉自己肩负起了天师的职责，到了殡仪馆之后，更是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常一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比如余洪天，他有罪吗？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罪大恶极，抛妻弃子，手上更是间接沾染三十多条人命，但是常一还是要出手护他，因为索命的是鬼魂。

    害死老婆的周坚和开发商王大胜有罪吗？有！但那是法律制裁的，并不应该是张老，更加不应该是鬼魂自己。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人人都能用私行，那不得阴阳大乱，天下纷争了。

    常一承认，自己是有些教条的，他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自己的章法，鬼怪头顶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再上还有三清，还有玉皇，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来做这个角色。

    而人间有法律，有警察，有公正，有道德，这些才是保护活人的手段和武器。

    自己作为当代钟馗传人，作用应该是阻止鬼怪害人，从来都不应该是什么正义使者。

    所以面对张老的质问，他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现在面对人族鬼魂被精怪威胁，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他不止一遍问自己，师父如果在的话会如何抉择。

    常一内心天人交战，双唇微颤。

    “师父，你教的真的对吗？”

    少年的心境总是这样，有人灌输思想之后，先入为主，想要改变首先面对的难关就是那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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