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圆圆说要去书房里写字，丫鬟婆子劝不住，一阵忙乱将纸啊、笔啊、茶水啊都布置好，卫圆圆像模像样地坐到了长案边。

    玉环边磨墨边念叨，“姑娘，只能写一页啊，您大病初愈，需要休息！”

    “知道了，青书留下，玉环去门口守着。”

    玉环一听，知道这是姑娘和青书有话要说，乖巧的放下墨条，给青书使了个眼色，带着小丫鬟退出了书房，让丫鬟婆子该去干嘛干嘛，她搬了个小杌子守到了门口。

    青书拿起墨条开始磨墨，这个活儿她会干，只是很少干，以前姑娘很少写字，从姑娘上次生病醒来，变化很大，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了，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了更加深沉的内容。

    青书想起当初蓝老爷子将她给了姑娘，老爷子说，让她跟姑娘二十年，就给她自由，但是这二十年她必须全心全意跟着姑娘，她的主子只有姑娘一个。

    她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从跟了姑娘起，老爷子的命令如果和姑娘相悖，她也要听姑娘的。

    卫圆圆也没催促，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后开始写字，写到第二列时，青书开口了——

    “闫家从现在这个闫老夫人李氏进门后就乱了，原来的老夫人和她这个外甥女联手，把闫家掏了大半去补贴娘家，也幸好闫相根基深厚。”

    “闫相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上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特别是那几年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闫相顾不得府里，等到他回过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从原闫老夫人去世后，闫相就没进过这个续弦夫人的门，原来有一个姨娘，跟了他很多年，也被这个老夫人打发了。”

    “到如今，闫相身边都是一个老仆人，两个小厮打点起居。”

    “生活的很清苦，像个清修人。”

    这一点，和卫圆圆上辈子的印象相符，自她记事起，祖父就很寂寞，很少说话，虽然有三个儿子，一大群孙子孙女，但是祖父好像对谁都一样，都是疏离的，只有对她，虽然没有像这辈子卫大学士那溢于言表的关心和爱护，但祖父对她是不一样的。

    现在想，祖父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温暖，那她，何尝不是祖父唯一的关爱和温暖呢？

    这辈子，祖父连她也没有了。

    卫圆圆收回哀戚的表情，看向青书，“为什么能对相府的事打听的这么清楚？”

    哪家后院没点懊糟事，但是后院再乱，不代表谁不谁都能打听清楚，尤其是这么短的时间，时间跨度这么长的事。

    “老太爷在定了夫人和老爷的婚事后，就送了一批人到京城。”青书毫无迟疑地回答，收获了卫圆圆惊诧的眼神，但也就惊诧了一下，“为什么告诉我？”

    “老爷子说了，从把我送给姑娘，我就是姑娘的人了，一切都听姑娘差遣！”

    “老爷子说，姑娘不是一般人，让我要像对他一定对姑娘，不要觉得姑娘是小孩子就敷衍姑娘！”

    卫圆圆继续写着字，因为心情的激荡，在写出的字上也有所体现，她努力地回想蓝老爷子，只想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他穿着 面部衣服，很爱笑，笑起来胡子都跟着飞起来。

    “当初那些人送到了哪里？”卫圆圆轻轻呼了口气，继续问。

    “京城提的上名号的人基本都有，当初的要求是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隐藏下来，如果得不到召唤，那就隐藏一辈子，将自己作为那个府邸的世仆继续下去！”

    “老爷子有眼光，选的人都很好，送进各个府邸的时机也很巧妙，绝大多数都已经扎根下来，因为有意隐藏，没有太显眼的位置，但都很受信任和重用。”

    这件事也是青书来到卫圆圆身边前，老爷子告诉她的，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这个独生女儿养于江湖和市井，太过单纯，嫁进京城的世家大族，恐怕以后有什么需要应付或者应付不了的事，就提前帮女儿做了打算。

    但蓝老爷子小看了自己的女儿，蓝氏虽然跳脱，但是聪明剔透，在卫府也受了点磋磨，但是很快站住脚，尤其是赢得了卫大学士的爱护，卫大学士也不像他那些兄弟一样，上蹿下跳地想要谋些好处，因此府里的环境单纯，来往应酬也都比较单纯，蓝老爷子提前做的准备就沉了下来。

    “相府的事多留意，再查查相府那个嫡长子闫树江外放后的事。”卫圆圆写完了一张字，没有像其他一样摆在一旁，而是拿起来一点点撕碎，她听到青书的话心情太激荡了，写了她上辈子的字体。

    “还有几个丫鬟，你也打听一下。”那四个大丫鬟是她欠她们的，希望这辈子没了闫芷玉，她们能好好地活着。

    青书看到了卫圆圆的动作，也看到了那张纸上后半部和前半部完全不同的字体，但她什么都没说，在卫圆圆将纸撕碎后，拿去烧了。

    晚上，卫圆圆失眠了，想到青书说的那些关于相府的事，以前她虽然生活在相府，但是除了祖父，她和相府好像没有任何联系，祖母有意孤立她，她也没心思对相府多了解。

    原来，闫老夫人那几个儿子已经争斗到这个样子了吗？都是祖父的亲儿子，如果不是太让他失望，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祖母一辈子骄傲，嫁到了相府，虽然是续弦，但一直以高人一等自居，对娘家、对周围人都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对几个儿女的教育却是如此失败。

    祖父的心，在嫡长子去世的时候，就死了吧？

    卫圆圆想到一个人在孤清冷寂的相府里生活的祖父，心一阵阵地痛。

    这辈子，祖父在今年逃过了病死的命运，还要继续守着一个摇摇欲坠大大家族，背负着所有的希望，继续艰难前行。

    上一世，祖父去世后，闫府迅速从一流世家中跌落，子孙不成器，丑闻不断，越来越不入流。

    那也是上辈子那些政敌攻击梁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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