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而来的裴家其他人却并不认识顾危。
顾危身为靖南王世子常年待在南境，从前只分别随祖父老镇南王与其父现任镇南王去过一次京城面圣。
他这张脸对大景朝堂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众人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墙头的红衣青年一番，见他与裴锦之相识，大部人也就陆续地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唯有林管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坐在墙头的顾危。
夕阳在红衣青年的身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辉，背光下，青年深邃的五官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异常明亮，异常凌厉。
作为陆家的四大管家之一，林管家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其中一项便是对所见之人过目不忘。
闽州与南境相邻，三年前的夏季，一伙倭寇自南境粤州上岸，在粤州与闽州两州交界流窜，闽州卫与南境军联合剿倭。
那一次率领南境军的主帅便是靖南王世子。
当时，林管家奉命去给二老爷送家书，正好看到这位靖南王世子从营地策马而出，与他交错而过。
在这位高高在上的顾世子的眼里，像他这样的小人物甚至不值得看上一眼，可林管家却是一眼就记住了这位世子。
靖南王是大祁唯一的异姓王，这位顾世子是先王妃留下的嫡长子，是顺理成章的王府继承人，早在他三岁时，就被老靖南王请封为世孙。
问题是，这位顾世子怎么会出现在闽州？
按照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藩王世子无诏不可离开封地。
林管家咽了咽口水，来回看了看裴锦之与墙头的顾世子，完全没想到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竟然会是旧识，还交情匪浅的样子。
而且，连他们表小姐也认得这位顾世子。
楚蓁一边端详着那只雪貂，一边随口对顾危道：“他走了。”
“走了？”顾危蹙了蹙眉，差点从墙头没跳起来，“无虚那厮走了？”
“好可爱的小貂貂~”裴小九滋溜滋溜地跑了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蓁手里捏的那只软乎乎的雪貂，两眼冒着红心心。
“二嫂，我可以抱抱吗？”
楚蓁摇摇头：“不行。”
“这貂有毒的。”
她随手掰开白团子的樱桃小嘴，让裴晏之看那口白森森的尖牙。
这种表情下，饶是小雪貂的外表再软萌可欺，此刻也显露了几分凶相。
顾危敏锐地从她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中听出了点意思。
他一下子又淡定了，盘腿而坐，居高临下地看着裴锦之：“无虚把你交给小嫂子了？”
裴锦之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只是道：“他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里没他的事了。”
楚蓁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侧颊畔露出浅浅的梨涡。
无虚道长算是被裴锦之给气走的。
那一日，当无虚道长访友归来，发现裴锦之竟然擅自动了内力，就发飙了。
平日里素来喜欢装仙风道骨的道士全然忘了在场还有“外人”，把裴锦之给狠狠斥了一通：“裴锦之，你还要不要命了，还是你不想要这条腿了？”
“你没听过‘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吗？”
听得楚蓁心有戚戚焉地连连点头：无虚道长真是把她的心里话全给说了。
正在气头上的无虚道长就连她也一并迁怒了：“你你……你怎么就由着他胡闹！”
很显然，无虚以为她与裴锦之是一伙的。
当下，楚蓁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想解释，可裴锦之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说不出话来了——是了，她半夜出去当了一回贼。
看在无虚道长眼里，楚蓁心虚的样子就是证据，更气了，甩着袖子就跑了，并放下了狠话：“反正这里也用不上贫道了，该会的，她都会了！”
“告辞！”
这一走，无虚道长就再没回来过。
其实楚蓁觉得无虚道长也不是真的被气走的，大概是被谢氏、裴旭之他们看到他失态，一时有点下不来台，干脆甩甩袖子跑了。
顾危眯了眯眼，胳膊肘支棱在曲起的右膝上，拳头懒懒地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来回看着楚蓁与裴锦之。
总觉得这才多久没见，这两人之间似乎就不太一样了——有秘密了。
裴小九的眼里只有那只可爱的雪貂，根本没注意大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乖巧地问：“那我摸摸它的尾巴可以吗？”
这一次，楚蓁爽快地应了：“摸吧。”
裴小九乐了，伸出胖乎乎的馒头手一把捏住雪貂鸡毛掸子似的尾巴，摸啊摸，被那柔软、滑顺的手感迷得不要不要。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二嫂，它可真可爱！”
“等养熟了，再给你玩。”楚蓁依然单手捏着雪貂的后颈，可不敢小觑这小东西的杀伤力。
无虚道长给过她一本关于毒物的册子，里头就提到了这种碧眼雪貂，它身子小，但速度比蛇还要快，还有一口毒牙，一旦被它咬上一口，三日内若不能找到解药，便会毙命。
“嗯嗯嗯。”裴小九点头如捣蒜，胖爪子又在雪貂的尾巴上撸了一把。
“哈哈哈哈……”
墙头蓦地响起青年明快的笑声，顾危随性地倚在墙头的树干上，笑得不可自抑。
顾危以指尖拭去眼角的泪花，笑得肚子都痛了。
是了，是被“养熟”了。
楚蓁根本不知道这人的笑点在哪里，感觉她心目中妖异冷酷的大反派形象几乎快崩塌了。
她忍不住转头去看裴锦之，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了？”被点了笑穴吗？
“无妨。”裴锦之微微地笑，同样一本正经地答，“他自小就是这样的，人来疯。”
看着这三人似乎自成一个世界，还藏着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感觉自己被排挤在外的楚时聿登时心里不太爽快了。
这人到底是谁？
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楚时聿凝眸望着墙头笑得前俯后仰的顾危，突然感觉袖口一紧，低头就对上三头身的裴小九故作深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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