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婉转动人的箫声再次幽幽响起，在晨曦中流淌，那美妙的音符似化成了朵朵桃花，随风穿过高墙。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观颐堂的另一边，一道高耸的围墙后，一个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坐在王府后花园的一个八角亭中，微微仰起脸，阖眼倾听，沉浸在箫声之中，唇畔还有两分怅惘。

    箫声止，粉衣少女徐徐睁眼，赞道：“好一曲《桃花渡》！”

    “不愧是裴锦之！”

    粉衣少女微咬粉唇，妩媚的眸子里波光流转。

    旁边，一个青衣丫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知道这吹箫之人是武安王？”

    顾元夏随手摘下一朵淡黄色的迎春花，拈在指尖把玩着，自信满满地说道：“能住进观颐堂的人也唯有武安王夫妇。”

    “据说那武安王妃楚氏自小被调包，长于乡野，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反倒是那乳娘之女自小长于长信侯府，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如今成了大皇子侧妃。”

    “天下谁人不知武安王裴锦之智勇双全，惊才绝艳，是百年难出其一的天才，方才这一曲初闻其声，沧桑清越，仔细聆听，心静若止，悠深婉转且生动，造诣极高。”

    “知音难觅，若是我手边有琴，定是要与他合奏一曲。”

    顾元夏白玉般的小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无意识地以纤纤手指卷着一方帕子。

    “那定是天籁之音。”青衣丫鬟凑趣地说道。

    说话间，另一个圆脸小丫鬟拎着裙裾朝这边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

    “大小姐，”圆脸小丫鬟屈膝对着顾元夏福了一礼，气息不匀地禀道，“刚才卓乐斋的掌柜去了一趟隔壁，送了好些箫过去让武安王挑选。”

    “方才那一曲果然是武安王吹奏的。大小姐，您真是见微知着。”青衣小丫鬟抚掌赞道。

    见自家小姐面露微笑、心情不错的样子，圆脸小丫鬟有意讨她欢心，又道：“奴婢方才打听了，听说是王妃想要听小曲，武安王特意吹奏给王妃听的呢。”

    “这武安王妃还真是好命！”小丫鬟的圆脸上露出几分艳羡，“听说武安王貌比天人，生得俊俏无比，可惜了，昨天武安王来拜见我们王爷时，奴婢没见着真人。”

    顾元夏一听方才这曲是奏给武安王妃时，那张秀丽的小脸瞬间沉了沉，只觉得自己方才那句“知音难觅”何其讽刺。

    顾元夏收敛了唇畔的笑意，叹道：“武安王是个情深义重之人，王妃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又与他携手共度难关，也难怪他对王妃如此看重。”

    “我若是能有武安王妃一半的运道，就好了。”

    圆脸小丫鬟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青衣丫鬟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好声好气地对顾元夏道：“大小姐，有王爷在，王妃一定不敢怠慢大小姐你的亲事的。”

    顾元夏编贝玉齿咬着下唇。

    在外人看，她是高不可攀的王府千金，可她终究只是个庶女，生母不过是个姨娘。

    她既不得父王偏爱，又无长兄庇护，姜王妃因为姨娘是先王妃的陪嫁丫鬟，不喜她，一直拖着她的亲事，她去年就已经及笄，可亲事至今没有着落。

    圆脸小丫鬟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补救：“大小姐，以你的才貌人品家世，定能找到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却是再次刺痛了顾元夏的心，玉齿将红唇咬得更紧。

    在整个大祁朝，与靖南王府门当户对的门第能有几家？

    也就是皇室宗亲，四大国公府以及新晋藩王的武安王府而已，就算是像闽州陆家这样的人家，于她，也不过是下嫁。

    姜王妃不会把她的亲事放在心上，她也唯有自救。

    明天会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要她能在寿宴技惊四座，将她的才名传出去，让姜王妃不能压住她的光芒，她才可能有一门好亲事。

    顾元夏霍地自石凳上站了起来，问丫鬟道：“琉璃，我的焦尾琴擦了吗？”

    “擦了。”青衣丫鬟琉璃忙答，“奴婢谨遵小姐教诲，是用最柔软的丝绸擦拭的琴身，也小心地避开了琴弦。”

    顾元夏朝亭子外走去，身姿笔挺而又优雅。

    她可没时间伤春悲秋。

    这一夜，顾元夏亲手调试了琴弦才歇下，次日一早，又起得极早，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了一番，最后斜插上一支朱雀纹镶南珠颤枝金步摇，这才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朝着王府正厅而去。

    今日的靖南王府一片喜气洋洋，处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与那庭院里姹紫嫣红的百卉交相辉映，一片花团锦簇。

    王府的上上下下，正在为靖南王的寿宴穿梭忙碌着，一个个忙得像陀螺似的脚不沾地。

    辰初，王府各房的人就都聚集在正厅中，按照辈分序齿一一给靖南王磕头行礼，献上了各自备好的贺礼。

    顾家众人献礼的同时，不时有管事与嬷嬷凑趣说笑，厅内一片语笑喧阗声，气氛其乐融融。

    等快到巳时时，就有婆子来禀说：“王爷，王妃，二老爷、三老爷他们来了。”

    二老爷、三老爷是靖南王的两个弟弟，自老王爷过世后，兄弟三人就分了家。

    当两家人都聚集在王府正厅时，这偌大的正厅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顾二老爷与顾三老爷夫妇先携子女给靖南王祝了寿，随即，顾三老爷环视了周围一圈，蹙眉道：“世子呢？”

    此时王府各房的公子小姐全都到齐了，只少了世子顾危。

    气氛微微一冷。

    靖南王父子素来不和，这种阖家齐聚的场合时常看不到世子爷，王府上下早就见怪不怪，因此也没人特意等他来。

    “谁知道他又到哪里厮混了。”坐于上首的靖南王脸色阴沉地冷冷道，不由想起昨日在万青山发生的一幕幕，连攥着扶手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用力，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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