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格

    薄成熙贴着楚俏的脊背,把他像个婴儿一样收拢在怀里。

    当然，他横亘在楚俏身体前的那两条手臂，也像桎梏,把楚俏整个人紧紧禁锢住了。

    只能待在他身边。

    除此之外，哪儿也不能去。

    楚俏迷茫而僵硬地看着眼前的空气。脑子里充满着“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个世界怎么回事”的问题。

    坦诚讲,在薄成熙搂着他之后,楚俏感觉确实好多了。他们人鱼的体温是非常低的,冰凉到只有彼此才能够给.予慰.藉的程度。

    但是楚俏又想,假如这一片海域的水体温度现在没办法降下来，那他们不也可以换到其他温度更低一些的水域去吗？

    单就楚俏知道的，西南方的水温肯定比这里低。那里平日都没有太阳光照射的。

    【因为你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之前怕说了你伤心。但是自从你走进来,这个水下宫殿就启动了各种迷宫和陷阱,没有薄成熙的陪伴，你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楚俏：【......】

    【你觉得他会陪你出去吗？】

    系统明知故问。

    【不会。】

    楚俏麻木道。

    同时,手指捏紧了薄薄被单。

    【建议你不要激动,免得打草惊蛇。】

    见状，系统说：【不然你这个便宜哥哥偏激的很，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其他的危险事情。】

    楚俏：【.........】作为你的宿主,经常没享受到半分的特别优待,反倒还屡遭恐吓。

    之前薄成熙提起过,他还给楚俏做了很多其他的衣服，只不过现在还不能给楚俏穿。

    当时楚俏没深究。

    现在,他可算知道这是何含义了。

    自从薄成熙告知过他“人鱼族的求偶传统”之后，就恍若戳破了二人之间的某种窗户纸。

    他对楚俏的各种遐思和绮念,简直是不加遮掩了！

    薄成熙向楚俏展示他给楚俏准备的各样衣服：

    足足挂满了一整个巨大的衣柜的衣服！

    楚俏看了一眼，下一刻，心头立马浮现出四个大字：

    不、堪、入、目！

    ......什么镂空的啊,软纱的啊，半遮半掩的啊......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薄成熙不好意思做出来的！

    楚俏真的不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还挺人模人样的衣冠畜生，怎么会背地里藏有这么多恶劣的心思......！！

    “俏俏的世界里，必须每一样东西，都和我有关。”

    薄成熙轻声说：“俏俏......我给你的世界，喜欢吗？”

    楚俏：“......”

    不敢说喜欢。更不敢说不喜欢。

    “等俏俏身体好了，就穿给我看，好么？”

    薄成熙搂着怀里的小人鱼，亲昵地用鼻尖去贴蹭楚俏的额头。

    楚俏整个身子都僵了：他又不是傻子，要是他穿了那些衣服，必然得和薄成熙在这个宫殿里发生点什么。

    不发生都不正常！

    他又害怕又紧张，睫毛抖啊抖，小声地轻轻说：“......我还小，不行。不可以。”

    薄成熙也不知道把楚俏的话听进去没有。他只抱着楚俏，越来越用力，就好像要把楚俏一直融进他自己的骨髓里一样。

    半个多月里，薄成熙每天晚上都这样拥着楚俏。

    用自己的体温，平息楚俏的燥热。

    时常，楚俏夜里醒来，发现薄成熙还没有睡，而是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朦胧的月光里，楚俏的肌肤就像瓷白的玉器，说不出的光洁好看。

    被薄成熙这执着、痴迷的目光看着，楚俏心底直发憷。有种小羊羔被大恶狼盯着，数着日子等什么时候吃掉的感觉......

    终于，一天天过去，楚俏的暑燥症渐渐痊愈。

    但是，在和薄成熙朝夕相处的这个过程中，楚俏也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薄成熙的鱼尾和人形，似乎不是随意切换的。

    楚俏从前以为，自己只能以人鱼的形式存在，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小，还不能化出像人类那样的双腿。

    等再长大一些，就能像薄成熙那样既拥有人鱼态，又恣意调换成人类模样了。

    ......但是，现在楚俏发现似乎不是这样的。

    即使是薄成熙，也不能完全自由地调整这两种形态。

    现在他们待在深海里，人鱼形态自然更加方便一些。但是薄成熙常常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人类形态，然后他发现不对劲，就要离开楚俏一会儿，等再回到楚俏身边的时候，再次恢复成人鱼形态。

    楚俏不知道在他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薄成熙去做了什么。

    久而久之，次数多了，楚俏自然有些好奇，也有些奇怪。

    感觉薄成熙像是在瞒着他什么似的。

    “......你要去哪儿？”

    又一次，薄成熙要离开时。楚俏开口问。

    薄成熙身形微微顿了一下。

    他最近转回人类形态太过频繁，也难免楚俏会注意到。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楚俏，眼瞳黑而沉。

    他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如叹息一般地问：“俏俏也觉得这样很麻烦是么？”

    楚俏：“......”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俏俏想我一直陪着你么？”

    见楚俏神情不解，薄成熙转而问另一个问题。

    楚俏：......不要老是问我这种让人为难的话！！

    薄成熙的眼瞳就像深深海底，平日里，楚俏已经觉得他心思捉摸不透，喜怒莫辨。此刻，看着他的模样，更觉出几分危险。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楚俏知道，那个念头肯定很危险。

    “是该做一个了解了。”

    薄成熙轻声说：“......我也想永远和俏俏在一起。”

    他说着，回到楚俏身边，牵起少年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那吻湿热缠绵，让楚俏敏感的指缝传来一股说不出酥麻轻痒。

    楚俏本想继续问下去，但是被这么一刺激，少年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

    海底的宫殿偌大空荡，楚俏躺在床上，把自己卷成小小的一团。

    每晚睡觉前，他都有一种渺小感。觉得在这无垠的海水中，自己简直微不足道。

    就像一只小小的虫子一般，被迫随着波浪漂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当晚，楚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他被沈郁、牧尤、薄成熙三个人追着跑。他们一个像凶虎、一个像恶狼，一个像狐狸......非要楚俏从他们中选一个出来做伴侣。

    楚俏：“......”

    成年人可以选择都不要！！

    楚俏吓坏了，整夜都在奔跑，东躲西藏。

    ......当然，最可怕的是，他最终还被他们找着了。楚俏抱膝缩在床角，看着他们三个人围着他，为谁先吃掉楚俏争得快打起来。

    楚俏：......谁来救救我......

    好在，就在他们将要争出一个结果，楚俏的恐惧与绝望也要到达顶峰的时候，晨曦照进水面，天亮了。楚俏惊醒。

    少年如释重负，背上全是冷汗。

    【......你没发现我在做噩梦吗！？】

    楚俏轻轻喘气，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他有些生气地对袖手旁观的系统说：【......下次看我做噩梦，就及时叫醒我！】

    系统沉默了一下，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楚俏，也许，这些他梦境里的事情正在变成现实。

    【梦到了也好。】

    许久，系统说：【说不定，可以提前演练一下，以免回头不适应。】

    楚俏：【.......？？】

    楚俏不知道系统什么意思，但是心头已经开始警钟长鸣：【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

    系统略加斟酌：【你有没有想过薄成熙无法长期维持人鱼形态的原因？】

    楚俏：【.........？？！】

    什么叫“无法长期维持人鱼形态”？

    楚俏心里想：他一直以为，薄成熙是无法随意切换人鱼形态和人类形态啊！！

    这个“无法维持”，和“无法随意切换”，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因为......】

    见楚俏越来越惶然的神色，系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因为薄成熙，他本来就不是人鱼。】

    楚俏：【？？？！！】

    楚俏晴天霹雳。

    【......不是人鱼？】

    楚俏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不是人鱼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我哥哥么？他怎么会不是人鱼？】

    难不成自己也其实不是人鱼？

    【.....因为。】

    系统默然半晌，才低声道：【他是为了能成为你的‘哥哥’，才把自己强行从人类变成人鱼的。】

    楚俏：【.........】

    大部分人类都会痴迷于人鱼。但是，他们的痴迷大抵都只止步于“想要得到”、“想要拥有”这种等级了。

    唯独薄成熙。

    他不止想要拥有，想要得到，更是直接进化到了“想要和俏俏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种终极的基因占有欲。

    他为此，更是把自己的种族也做了相应调整。

    所以，不是“因为我和俏俏同属于人鱼，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孕育纯种血脉”；而是“想和俏俏一起孕育纯种血脉，所以把自己变成了俏俏的哥哥。”

    楚俏：【.........这也行？】

    疯是早就知道他疯了，可是没想到他疯到这种境地！！

    【那他就这么成功了？......】

    缓了半晌，楚俏还是觉得难以想象：【人类变成人鱼，是很难的事情吧，你怎么说的好像这么简单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什么危险吗？听起来是个大手术诶......

    【他不是在生理上实现的。】

    然而，系统回答道：【他是从原始代码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薄成熙、沈郁、牧尤......都不是他们“最本质”的模样形态。

    他们只是某一个神祗的分.身而已。这些分.身在同一个世界中活动，薄成熙是第一个觉醒，意识到“世界真相”的人。

    他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某种途径改变身处世界的某些设定，虽然不稳定，但是时不时可以做到。

    他同样也不可自拔地喜欢上楚俏——就像这个世界之所以诞生是因为楚俏；他刻在基因里的源代码，也注定他会爱上楚俏。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系统说：【也许他只觉察到这个世界有异，但是还没意识到神祗的存在......不过，他肯定发现沈郁和牧尤，是在这个世界里和他竞争你的另外两个人格了。因为......他现在正在想办法除掉他们两个。】

    楚俏：【......？？】

    【他为了独占你，想要除掉另外两个人格。】

    系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他想要肆意操纵这个世界，可‘能量’不够。牧尤和沈郁两个人格分走了他的‘能量’。所以，他想除掉他们，以获得完全的世界操控权。昨晚他就已经离开深海了......你没有发现他早上都没有出现过吗？】

    是的，楚俏恍然，以往他醒来第一时间就会看到薄成熙。他要么在餐厅给他准备早餐；要么端着牛奶敲响他的房门......但是今天，已经过去许久了，薄成熙都没有出现过。

    原来，昨晚薄成熙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楚俏想：所谓“是该做一个了解了”、“我也想永远和俏俏在一起。”......

    他这才后知后觉。

    【......他有多大可能得手？】

    楚俏极轻声问。

    在三个偏执疯批人格中，楚俏感到担心的是沈郁。

    他是三个人中最“温和”的那一个，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欲。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初恋情结。毕竟，当初楚俏第一个进入的世界，就是沈郁的世界。

    楚俏默默想着，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成功。】

    系统默然片刻，也有些心情复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他的了解很少。他是我的上级——虽然只是分.身，但那也已经不是我能够窥伺得了的程度了。】

    【薄成熙操控了世界的代码，成为所有监控程序下的漏网之鱼，也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确实没发现。直到最近他频繁变回原形态，我才察觉出来端倪......】

    “......”楚俏没说话。

    他以往或许会呛声系统是在找借口，但是现在，他没什么心情深究了。

    在他心里，除了对未来的担心，就是对未来的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俏抱着膝，坐在床上。薄薄的毯子缠绕在他膝头。有一种他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但是阻止不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这种煎熬什么时间能够结束，也不知道这种煎熬的尽头是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