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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五条-09-

    “说起来,也就你会这样无聊地操心不必要的问题了吧。蝎蝎螫螫的。”

    五条悟捧着杯子,苍秋实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夜宵,一边在余光中,不由将白发被渲染上橙色的少年幻视成了在寒夜中将脚紧贴着地暖或电油廷的可爱小动物。

    她不甚在意五条悟的评价,还有余心笑道:“啊哈哈,被嫌弃了呀。”

    “嘁,本来就是嘛。你又看不见。连真相(情报)也无法准确看(收)到(集)的你,如今无非是在白(妄)日(自)做(臆)梦(想)。”

    “虽然看不见,但我也相信有人类目前无法用系统理论描述的未知啊。总不能因为说我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就先一步否认吧?人类的五官五感要是蒙蔽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的呢,就像天空其实并不是看到的蓝色那样。”

    苍秋实目前的视界,和世界上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普罗大众的视界轩轾不分。

    人类一般只有三种视锥细胞,但是,也有人在视网膜上有第四种视锥细胞。这样虽然可以让人的双眼获得更多的色彩信息:即使是一个单色物体,也能看到如马赛克镶嵌般的多种色彩。

    “唔哇,真是多余的想法呢。倘若你能看到——会因为天堑而被杀得即刻露出屁滚尿流的丑态吧……然后呢,兀自诅咒自己为何能看见。”

    蓝色的双眸,在折射出幻惑光辉的同时,酷寒如同南极的冰下湖。

    与世隔绝。没有光线。温度极低。营养贫乏。可谓对生命充满了高压又严厉的审视。

    “啊——啊,说到底没有匹配的能力,也不过是空谈。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能这么傲慢地发表自己充满了狭隘的感言。嘛,总得来说从搞笑程度而言还是勉强够格的。”

    五条悟敷衍地拍起手来,所喝的彩更接近破坏氛围的嘘声:“哇咿。好棒哦。要老子给你打十分吗?”

    苍秋实沉吟了一下:“……唔。”

    四种视锥细胞者的世界——想想是很向往的璀璨,但是在一些色彩斑斓的场景,那不就堪称

    灾难性大爆炸了吗?

    实际上,世界上本真的色彩远比人类所能见到的缤纷绚烂的多,只是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范围了。

    “我的确看不见……”

    但是始基(Ontology)从来都不认为情报摄入太多是种折磨……倒不如说这种概念对其而言根本不存在吧。毕竟只是那么“漂浮”着嘛。

    她如今并不是在俯视,也非观测,而是堂堂正正地注视与接触着这处于成长期的这少年。

    所以,还是直接询问比较好吧:“看得见会很辛苦吗?”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会感到辛苦吗?”她坚持地追问。

    “哼,又来了,你这种多余的……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单手撑着脸颊,“但是和那些废物可是不一样的——我可是最强的。”

    “唔哦,那真是太好了。”

    她自然地开心起来,五条悟觉得要不是时间在深夜,为了不打扰到那个饱食后睡得猪一样的人偶,她甚至可能会拍掌称快,“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单单如熏风一笑,便使人澹荡。

    “……”

    无力。

    一种深深的,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无力从她那里被传导到了五条悟这里。

    近些时日才稔知起来的、本应与最强的他绝缘的——“吃瘪”。

    调侃歌姬能看到对方的怒目而视,揶揄换头女能看到对方的瞋目切齿,和杰相互嬉闹怒骂的话,可以一道并肩齐驱,但是,在她这里——

    “……”

    一种危险感沿着五条悟的脊椎神经一路传导,直到他的尾椎也颤栗起来为止。

    “你能为自己负责,我也是一样的。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苍秋实弯起双眸,交叠的双手盛着她侧看他的头,“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关心。我可以保证,这(复)种(活)事(死)情(者)只会发生一次……不过在你看来,我这承诺大抵是没有什么可信力度的。”

    “咦,你居然是常识人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做出禁忌之事的女性却一派坦荡如砥,无论是对复活她人这件事

    ,对随时可能会暴露这件事,还是对被知道这个

    秘密的五条悟阴阳怪气这件事。

    “所以你大可以监督我。当然,如果可以再婉转一点就更好了。”

    “……嘁。不知所谓。”

    “哈哈,这也没办法啊。沟通虽好、却也不是万能之物嘛。”

    明明是被步步紧逼的对方,反倒展现出了宽宥优容的态度。

    “你是在试探我吧?”

    苍秋实打从心底里高兴,为着他的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

    温柔的年轻人。温柔的孩子。

    在她做出复活死者、这种已经算得上是人类敌人范畴的行为的时候,先调查原委再做出选择吗……真是心地柔软啊。

    啊。

    多么碍眼的,她自顾自就达成和解的表情。

    可恶。

    没错了。

    那种危险并没有面临强敌的那种分明感,而是混沌的,朦胧的,甘美的,宛若梦境,又宛如蛛网——这个人,用她的瑰意琦行在拽着人沉入深深深深的不见之底前、还会先予以人麻醉先行融化的那种……

    不会有错。

    他是傍(当)观(局)者(者)审(迷)。

    这个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女人——他不由咬牙切齿地想,此人定是非天之女。

    五条悟生性乖悖,偏偏要忽略生物本能的警告——对他而言,或许正是正视,复又不信邪地迎头而上了。

    “我是想要信任你才会去试探你的……你问我一个问题,就算是等价交换,你也回答老子一个问题吧。”

    “哦,哦,真是狡猾,这不是强买强卖了吗?”

    说是这么说的,可黑发的女性所展露的却是年长者的无妨,“那么,你想问什么呢?”

    “关于‘迷恋’——”

    他说,“那个时候,你没有回答啊。”

    想要奚弄。想要戏耍。想要欺侮。想要□□。

    使她错愕。使她窘迫。使她觖望。使她颓靡。

    因为是她的错,是她先出的手……——不对,这与她本人的状态无关系。

    五条悟是笑骂从汝的恣睢之人,无论正义正确正法正道正论,他只做自己发自本心的事,正如他认为自己是人类,人类还没有那么无可救药,所以他就顺其自然地站在了人类的阵营中,毫不动摇。

    ……然而,眼前之人却试图动摇人类社会的稳定性。

    那便

    是阻碍他的人,是需要排除的恶害。

    仅此而已。

    ……可是,他却在此之上地想逼迫她,撕破她游刃有余的假面,看休休有容的她恼羞成怒地露出魑魅魍魉之本相。啊,顺带一提要是能哭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不对。

    区区她而已,连挑战都算不上吧。

    为何如此紧张,为何如此戒备,为何如此全力以赴却又束手束脚?

    说到底,他是不是太把她当一回事儿了……?

    或许是夜色过于幽暗,灯光过于昏黄,不甚分明的五官使得人远比堂皇的白日之下更容易做出不该有的举动。所有类似芥末辛辣刺激的警惕、抗争、敌对混合着类似蜂蜜甘甜浓酽的妄想、旖旎、潋滟,如同水被搅拌浑浊之后、其中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水面涌去一般致使思绪混乱——

    既然如此,就暂停思考了。

    凭心(经验)去感受也是一样的。

    “——……”

    他深呼吸了一口干燥冰冷的空气,却反倒将披在他身上的织物的气味吸入了鼻腔,“——。”

    此时此刻,唯有庆幸小橘灯的色调足够纁黄到遮挡那势不可挡地于面庞上蔓延的热度了。

    并非羞涩。而是躁动。

    “迷恋吗?”

    “嗯,过分喜爱、难以舍弃、沉迷不悟什~——么的。”

    率先移开目光等同于不战而败,这不是五条悟的行事,于是他逆流而上,直视苍秋实那双被小橘灯的光同调熔融成两轮金晖的双眸——太阳中的那个人露出的表情真是太逊了!反正绝对不是他!

    他靡颜腻理,遗视绵些,那副没心没肺,又肆意挥洒荷尔蒙的模样,连惹人厌的偃蹇都恰恰好地正如锦上添花。

    这少年生就一副绝伦逸群的好皮囊,更兼具累世豪右的家传,难能有出类拔萃的才能,这使他养就了一副“无论我如何,他人都理当顺服我”的自我脾性。

    ……所以他才能对被他才刚刚用毒辣言辞屡屡相逼的女性、理所当然地说出上述那番话来。

    “不到迷恋——但是我是喜欢‘悟’君的,倒不如说,有不喜欢你的人才奇怪吧。”

    当然不是出于皮囊、家传、才能的缘故,然而她甚是心平气和地如此真诚说道。

    五条悟按捺下进攻

    远远未达到预期效果的不满足与不愉快,赞同道:“那倒也是。”

    “好了,我回答完毕了。”

    苍秋实收拾了餐盘,站起身,“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对于明天还要上课的学生而言可是必不可缺的。”

    然而,她的手臂却被突兀地拽住了,一阵天翻地动,她几个踉跄,上半身仰躺、或者说是摔在了餐桌上。

    “啊——”

    没听见餐盘跌落摔碎的声响,庶几是被借住放在餐桌了上了吧。

    ……倒是与她所处的状况一致呢。

    “……你这是做什么?”

    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钳制,双腿被五条悟的膝盖抵住后,整个人轻易动弹不得后,苍秋实肃正起端丽的脸。

    “不管是什么缘由,怎么做都太冒犯人了。”

    她应当是在质问,但那张在诘责上没有干劲的脸——不同于“她会一直无条件地柔软下去”的想法,五条悟莫名觉得她并未完全生起气来。

    就好像她对他自己也随心所欲的想法心知肚明似的。

    因此,比起警告,那态度更接近于提醒。

    “——”

    感到自己被轻蔑了,五条悟进一步地逾越了。

    “————惩罚。”

    “什么?”

    “我说,这是惩罚。”

    看着头发因为他的动作松散、现在如海藻一般靡乱地盛开在深色反光的桌面上的女性理解不能地微微睁大了青色双眸,居高临下地傲视着她的五条悟才感觉到了稍稍的神清气爽,“谁叫你不诚实的!”

    “?我没有说谎啊,”

    她的面上流露出不解之意,“倒不如说,我们方才的话题里,有涉及什么我得进行隐瞒的敏感话题吗?”

    “是你说的——反正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在意,所以你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说出来不就好了嘛。”

    “呃,可是我不是已经说了我挺喜欢你的吗?”

    “你也太不走心了吧!耍我吗?可恶!”

    “我没有啊。我真心实意的。”

    “哈?‘你没有’?嘁!别想骗老子。”

    “啊,这……”

    苍秋实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只好敛目、好掩藏起眼底无法掩饰的困惑,“……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啊啊,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他嗤笑

    似的“哈”了一下,冷酷无情地下了决判书,“这才是你——好像对女朋友说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的渣男一样。”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代入进去呢?这情景从头到尾都不符啊,”

    苍秋实一头雾水,“还有,你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为什么发力来着……

    ——“你为什么要、跟在四点五十九分赶死线往甘味记冲刺一样激动呀?”

    被一语中的、处于某种前所未有的异常状态的导致言行过激的五条悟整个人猛地一僵。被这么一激,登时抬高了原本一直压低的声音:“哈!谁激动啦?不用思考当然是甘味记更重要!”

    “?我没比较……倒不如说你为什么要比较?”

    “——呵!我想比就比了,”

    五条悟顿了一下,脸庞被讥诮之色所包装,“凭什么老子非得告诉你理由不可啊!?”

    “……啊。”

    苍秋实突然福至心灵。

    这个少年,大抵正在涉足他前所未有接触过的领域——对她生出了并非并肩爽朗前行、而是需要俯身小心呵护的、那种好感——虽然只是在边缘徘徊,虽然只是浅尝辄止。

    但是由于他本人从来没有分神给过比他柔弱太多的存在,所以,此刻他才会如此焦炙、如此躁急、如此动乱。

    用力过猛到像是因为失控开上平时绝对不被允许开上的人行道的卡车一样。

    用力过猛啊,用力过猛……这熟悉的不知所措令苍秋实凭心(记录)共感起了从前的事情。

    ……是的。谁都会有那种时候的呢。

    最正确的做法是不点破,等待自然消失吧。

    希望这少年能在朦胧的感情消失之前,愿意共情、去正视那些虽不强大,但也用力拼命地生活的普通人们,并被他们所宽容、所信赖就好了。

    希望在这如幻影泡沫的遐思消失之后,他能够得到一段珍贵美丽的体悟,知道如何去爱,去被爱,如何去信赖,去被信赖就好了。

    既然如此,她便应该担当起这责任,宛如梦,与幻想,与遥远的星星……可是人类啊,无法抵达完美无憾的地步。也正是她现在所拥有的瑰丽之处。

    嗯,那么,只要努力(→∞)就OK了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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