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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人鱼的尾巴柔软灵活,上面的鳞片婉转闪烁。

    宗凛吻住自己异化的爱人。

    “去泳池里。”沈诀说。

    等宗凛的时间太长,他没怎么喝水,身体干得冒烟。

    宗凛把他抱进了泳池。

    意识交融和安抚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宗凛的意识体本来就混乱而不稳定,纵使平复了一些,要想像他之前做的那样,将意识融化成水散开包裹进来安抚,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所以,只能用更简单容易的办法。

    异种的身体构造和普通人不同,宗凛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不过,沈诀向来是一个很好的引导者。

    他活得太久,见得太多,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了解一些。

    当然,了解最多的就是异种。

    他握住了宗凛的手,放到鱼尾巴特殊的鳞片上。

    特殊的原因是,那块鳞片是柔软的。

    对方那只握惯了骨枪的坚定的手,抚过鳞片的时候竟会发颤。

    沈诀微微笑了一下。

    “虽然有些不一样,”他说,“不过,凛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关上了,一片黑暗里,只有月光静默批纱。

    泳池里水声哗哗,像是海边浪潮涨退。

    全开放式的空间设计连接房间各处,视野很好,没有阻隔。

    被放在电视柜上的胖鸟木雕两点鲜红的眼睛好像真的要淌出血来。

    忽然,它开始轻微幅度地摇晃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极力想要从里面挣脱而出。

    只是那幅度实在太轻微了,融在海浪声里,几乎听不到。

    .

    落地玻璃窗在之前宗凛强行闯进来的时候已经整个碎了,轻柔晚风吹拂进来。

    沈诀半身浸在冰冰凉凉的水里,半身露出水面,头往后仰呼吸,湿漉漉的长发沿着泳池边沿披散出去,脸庞对着弯弯的月亮和繁华星空。

    他似乎感觉到了,抬手想要抓一抓,被宗凛牵了回去。

    “专心。”对方说。

    意识安抚的过程并没有那么迅速见效。

    沈诀依然是人鱼的形态,手臂上的鳞片倒是褪去了一些,脸庞被月华照射,泛着淡淡的红晕。

    碎钻一样的小鳞片嵌在他眼睑周围。他依旧闭着眼,看不清楚世界的模样。

    只能感觉。

    感觉对于生物来说,是一样不能缺少的能力。

    只是对沈诀而言,因为感觉过太多,时间如同尘沙一样覆盖到他身上形成大山,一切似乎都已经困顿和麻木。

    而宗凛却是能够破开尘沙,将最原始的生命力量传递给他的人。

    鲜血在体内流淌,心脏在剧烈跳动,知觉复苏,世界变得鲜活。

    他伸手揽住宗凛的脖颈,把头挨到对方脸侧,感知着男人的心脏也正因他而律动

    。

    他呼出一口气,将容忍与感知放得更开。

    人类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告诉我。

    .

    宗凛感觉自己好像正身处深海。

    湿漉漉的鱼尾把他缠住,拖拽着他往更深处陷落。

    那感觉令人发狂。

    他竭力将人类的意念传递过去,嵌住对方身体,双臂抱住对方,往上游。

    沈诀向他伸出那么多次手,将他拉回人间那么多次。

    现在换作他来,他不可能做不到。

    他必须得做到。

    .

    记忆的碎片在意识宫殿中飘摇。

    七年前。

    “异能反噬,感染值过高——快!快打止血剂和抑制剂!送进隔离舱!()”

    当宗凛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实验室白惨惨的灯光,照射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感染值岌岌可危,他自知时间无多。

    扩音器里的声音让他克制,残存的意识也让他克制。

    宗凛确实也早已习惯了克制。

    他出身孤儿院,没有父母,唯一像亲人一样看护他的人在他十三岁那年堕化。

    青色迷雾笼罩住整所孤儿院,三千多个孩子和为数上百的志愿者护工陷入其中,血腥味浓郁得像是地狱向现实敞开了一个口。

    他从地狱里走了出来,同时觉醒了灵魂?()?[()”序列三异能,“噬魂”。

    之后,他被接入异能训练所,学习如何控制和使用自己的异能,与脑子里尖啸的冤魂们共处。

    十六岁那年,他加入清剿队,辗转不同迷雾征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都在外面奔波清剿,剩下六十天休息养伤。

    宗凛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毕竟在很早之前,就有人一直教导他,获得越多力量的人,肩上所应该担负的责任理所当然就越重。

    人类需要英雄。

    城市也需要能够震慑异种的强大武器。

    攻击型异能“噬魂”完成序列进化比其他序列要更加容易。

    所以,他成长得比所有人想象中更迅速。从序列三到序列二,他只用了三年。

    以数次接受进化实验、还有吞噬了无数同序列异种灵魂为代价。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疲倦。

    就像现在。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他们想救他,又以此伤害他。

    因为疼,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伤了人。

    浓郁血腥味窜进鼻腔,接近异化的意识竟让他觉得干渴。

    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告诉他,不必要再坚持了。

    如果他此时此刻就走入氮气舱,对所有人都更好。

    一个平静悦耳的声音忽然在扩音器里响了起来,闯进他浑噩的意识里。

    “请让我做您的协调员。”

    “宗先生,我保证,

    ()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这个词触动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得为人类再试“最后一次”。

    这是他的责任,不可推卸的重担。

    只是进来的协调员年轻得过分,还有一张尤为出色的脸。

    他皱起眉。

    太年轻了。

    他知道研究院一直对异能者有所优待,会按照他们的喜好安排协调员对接。

    他没有什么喜好。但总有人揣测他的喜好,想要通过一些捷径,完成对他的限制和操纵。

    因此,他并不信任此时进来的年轻研究员。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为他佩戴抑制器的手法娴熟,持刀的手极为稳定,去除骨甲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

    抑制器被稳稳扣上。

    电流接通。

    最后一次尝试……成功了吗?

    电磁针构建的磁场在体内形成,异能的波动被短暂地压制,又迅猛地反弹爆发。

    灯管破裂,监视器破碎。

    磁场能量不够,抑制器破裂。

    “快走!”他向研究员低吼。

    年轻的研究员被他失控的力量甩开,撞在门边,唇边吐血。

    然而实验室大门紧锁,厚重的三重门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监视器的方向。

    破裂的监视器在天花板上静悄悄。

    这里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囚牢。

    “看来我暂时走不了了。”

    研究员道。

    年轻的研究员用手挪移着勉强靠在门边,用那双平静的眼睛望向他,因为受伤支不起身,那血的味道却异常地甜美。

    他的瞳孔收缩成尖,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宗先生,你看起来好像想吃了我。”研究员道,忽然微微侧过头,“好吧,咬这里。轻一点,别咬断了。”

    对方似乎并不察觉危险,只是在开个玩笑。

    那白皙的脖颈对他却有着疯狂的吸引力。

    冥冥之中有东西驱使着他,教唆着他,引诱着他。明明才是初见,可他渴望这一刻,却似乎已经渴望了很久很久。

    他咬了下去。

    .

    “宗先生,虽然您的感染值现在基本稳定住了,但还是随时有失控的风险。”

    “我们给您的意见方案您也都看过了。在不出任务的时候,抑制器必须随时保持高强度的佩戴;每天的抑制剂记得打;随时到基因治疗中心复查;还有最后一点……”医生的声音稍稍停顿。

    宗凛坐在椅子上,听着医生的话语。

    “我们专家组一致认为,为了感染值稳定,您需要按时适度的发泄。或许,您尝试找一位伴侣。”医生给出建议,“如果您对伴侣关系存在不安和疑虑,那也可以试试寻找几位合适的床伴。我想城市里应该有很多人愿意为您服务,不要钱

    。()”

    他仿佛想要气氛活跃,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宗凛道:没有必要。?()?[()”

    建议得很好,下次还是不要再建议了。

    他买了束百合花,去医院探望那位救了自己的研究员。

    对方躺在床上,脖子被绷带包裹着,脸色苍白,还没有醒过来。

    咬下去之后的记忆宗凛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他清楚一点,混乱之中,他强行对对方进行了灵魂标记。

    对方非但接受了他,还用灵魂安抚了他,以至于被异能波及受创,至今昏迷不醒。

    ……

    对方醒过来已经是快一个星期之后了。

    在此期间,研究院给他推荐了一堆伴侣人选,显然对任何能够稳定他感染值的治疗方案并不死心。

    得知研究员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医院。

    研究员的名字,叫沈诀。

    他打开医院病房门的时候,沈诀正在看电视,电视上是他这次破除S级陷落地的报道。

    “……你还好吗?”他问。

    沈诀:“还好。宗先生呢?”

    他抿了下唇,道:“很好。感染值已经稳定了,这次我来,是想感谢你……”

    “不用感谢。”沈诀打断他,“这是我该做的。我答应过你,最后一次尝试,不是么?”

    沈诀脖颈上还缠着绷带。

    他盯着那绷带,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我听说宗先生最近在寻找伴侣。”

    对方坐在病床上,忽然侧过脸,对他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不要试试?”

    “什……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迟滞,沉默片刻,问。

    “……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和他尝试成为伴侣?

    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的时候,要为他尝试最后一次?

    为什么在被他强制进行灵魂标记的时候没有反抗,甚至反过来为他用灵魂安抚?

    沈诀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虽然我和宗先生以前素未谋面,不过,我在电视上看着你,已经很多年了。”

    “某种意义上,宗先生,你是我的偶像。我不太想放弃这次机会。”

    “所以,要试试吗?”

    年轻人的喜欢来得毫不设防而又热烈。

    他看着对方真挚明媚的眼,竟然想不出拒绝。

    却没想到一试就是七年。

    尝试交往的第一周,他们牵手。

    第三十天,他们亲吻。

    第七个月,登记为伴侣。

    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

    晚风轻柔。

    泳池倒映月光。

    宗凛俯-身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将他牢牢禁锢入怀,又竭尽全力将对方从深海洋流中托起。

    对方曾是千万众生中仰望他的一员,现在是连接他与人间最后的温柔乡。

    “回来我身边。我们一起回家。”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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