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寿民比三井容易对付多了，看到谢轩的语气不对，或者说，被谢轩强大的气场所压迫，不敢在所隐瞒：

    “我……我们几个，确实领到了足额的夜班费。可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谢轩说道：“矢口，看到了吧，现在先要解决工人复工的问题，只有复工，生产才不会停，前线的将士，才有足够的香烟，才不会影响作战。”

    矢口说道：“谢先生说得很对，我马上与工人代表谈判。”

    他很惭愧，竟然没看出三井欺骗他，还打电话到警察局。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第二课出来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矢口有了觉悟，谈判自然很顺利，夜班费会核实，如果没发到位，厂里会补发。

    至于增加薪水，矢口没有同意。

    三位工人代表态度很坚决，现在申浦的物价上涨得特别快，他们那点薪水，快支撑不了自己的生活了。

    “我们可以为工厂尽心尽力，但也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现在外面的米和面粉，一天一个价，再这么下去，我们买米都没钱了。”

    工人中的一位叫蔡仲立的代表，义正辞严地说道。

    日方愿意补发夜班费，他是很高兴的。

    矢口冷冷地说道：“早在你们进工厂前，薪水就是说好了的。现在要增加薪水，属于无理取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当初说好了，现在再增加薪水，那是不可能的。

    蔡仲立振振有词地说道：“当初的物价，比现在可要低得多。而且，申浦也没有飞机轰炸，我们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在上班，工厂难道不应该让自己能吃饱肚子么？”

    矢口摇了摇头：“不行就是不行，薪水是绝对不能增加的。”

    眼看谈判要陷入僵局，谢轩站了出来：“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如何？”

    矢口坚持着说：“谢先生，不管你有什么建议，增加薪水是绝对不可能的！”

    蔡仲立也毫不退让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增加收入，那就不可能复工，总不能饿着肚子给你们干活吧？”

    “不增加薪水，给工人每个月发点工厂的产品，每人两条烟，你们觉得如何？”

    矢口迟疑地说：“两条烟？”

    “两条烟的成本没多少，对工厂没什么损失。但两条烟呢，拿到市面上，也能换不少米面。”

    听到谢轩的解释，矢口和蔡仲立都不说话了。

    矢口觉得，两条烟，确实不值什么钱。而蔡仲立觉得呢，工人每个月多了两条烟，确实能换不少米面。

    再说，矢口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可能再为工人争取到增加薪水了。

    有两条烟，总比没有强。

    最后，在谢轩的调解下，矢口答应，每位工人每个月多发两条烟，就当是增加薪水了。

    矢口并不知道，发物资其实比发钱更划不来。

    中储券在不断贬值，而两条烟，永远都是两条烟。

    就在本月，中央储备银行就正式发行了两百元、五百元中储券。这个口子一旦打开，以后再发生一千元、两千元，甚至一万元的中储券还远吗？

    反正谢轩在得知中储券发行大额钞票后，开始抛售手里的中储券。

    蔡仲立离开的时候，朝谢轩鞠了一躬。

    他很清楚，看似谢轩站在熙和烟厂这边，实则他是为工人谋了福利。

    矢口对增加薪水很敏感，根本不可能答应，而每个月给工人两条烟，则没有问题。

    对烟厂来说，每个月一人两条烟，实在不算什么，毕竟，烟厂一天就能生产上万条烟，而熙和烟厂所有的分厂和印刷厂的工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而已。

    谢轩和矢口回到办公室，他望着窗外走出去的蔡仲立等人，轻声说道：“矢口君，工人已经复工了，三井找的工人好像还没有找回来。”

    矢口朝谢轩鞠了一躬，诚恳地问道：“谢先生，此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刚才在会议室，他与蔡仲立各执一词互不退让，要不是谢轩提出一个折中方案，恐怕工人也不会这么快复工。

    谢轩沉吟道：“熙和烟厂的事，我不太好插手。但三井这个领班，已经不得人心，最好换掉。如果能换成中国人，比如说刚才那位蔡仲立当领班，以后厂里的工人，应该就不会再这么大规模的闹事了。”

    矢口问：“我的意思是，三井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就得问他了，表面上看，当然是为了钱。毕竟，有些人会把对天皇的效忠挂在嘴边，实则大捞特捞，完全不管圣战是否能取得最后胜利。如果三井只是为了捞钱，那还好说，就怕他……”

    谢轩身为眼科大夫，教授级人物，自然不会错过给别人上眼药的机会。

    不管三井是什么想法，他的任务，就是把三井往居心叵测的路上去靠。

    矢口问：“就怕他什么？”

    果然，谢轩说话留一截，引起了矢口的好奇。

    谢轩似笑非笑地说：“矢口君，你也是特务出身，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有些话，就是不能说得太明白，这样才能引得别人浮想联翩。

    “你的意思，三井可能会反日？”

    谢轩摇了摇头：“没有证据的话，我是不能胡乱说的。”

    他看似不认同矢口的话，实则是支持矢口的猜想的。

    矢口再次朝谢轩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我知道了，谢先生，多谢了。”

    谢轩身为申浦警察局长，不仅亲自来帮他驱赶工人，还帮他调停了与工人的矛盾。

    要不是谢轩提出，用两条烟解决工人涨薪水的问题，他可能会与蔡仲立僵在那里。

    工人不复工，工厂就不能生产，如果这个月的生产任务没完成，他是要受处分的。

    谢轩帮了他这么多，对三井的推测，他自然也是很相信的。

    等谢轩走后，矢口马上与宪兵队的大木佑理联系，跟他说起了三井的事。

    等三井带着二十名工人回到苏州河的总写字间时，宪兵队特高课的宪兵特务，已经在等着他了。

    看到日本宪兵，三井脸色大变……

    而这一切落在矢口眼里，他更是确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