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行临走的时候白了陆沉一眼。

    他越是这样，陆沉越是高兴，都笑出声音来了，“这白眼狼，我帮他，他这是什么态度。”

    姜棠坐正了身子，“你以为人家好糊弄。”

    她随后问，“你怎么看到顾小姐的，之前刚到饭店的时候，你就是在看她吧。”

    陆沉嗯一声，启动了车子，“跟江之行有关的女人，我只需要一眼，就能把她从芸芸众生中揪出来。”

    他说，“我们到这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那，缩着个身子，我还以为她在等江之行，结果出来她还在那，这么长时间了，就不可能是在等人，过去问她，她说没打到车。”

    陆沉说帮忙送她一下，其实顾念安不认得陆沉，但很显然，小姑娘没别的办法，也就信了他。

    事实证明，陌生人还是不要轻易相信的好。

    瞅瞅，转手就把她卖到江之行那儿去了。

    车子开回家，有点儿受了凉气，姜棠去洗了个澡。

    等着出来就见陆沉站在窗口打电话，很明显电话是打给江之行的。

    他声音带着笑，“我倒是觉得人家姑娘不错，你们俩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姜棠回忆了一下江之行和顾念安站在雨伞下的场面，看着也还好，没让人觉得年龄拉开有多大。

    而后又听陆沉说，“真的劝你好好考虑考虑，方城那些差不多的姑娘你也都认得，你总不可能一直单着，总是要找的，找那些好，还是找今天这个姑娘好，你想清楚。”

    那边应该又说了点什么，陆沉就笑了笑，“行吧，行吧，反正我有老婆有孩子，我不着急，谁着急谁知道。”

    随后电话也就挂了。

    一回身看到姜棠，陆沉把手机扔在床上，过来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晚有点冷，可别着了凉。”

    “没有。”姜棠说完问，“顾小姐被送回去了？”

    陆沉嗯一声，“直接就送回去了，那家伙，我还以为他会先带到自己那里，真是不解风情。”

    姜棠抬手搭在他腰上，找一块肉就拧，“你想什么呢，俩人都不熟就给带回家？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陆沉吸了一口气，“我肯定不这样，但我希望他这样。”

    他让姜棠坐下，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那顾家小姐，你今天看着觉得如何？”

    姜棠没办法评价，见了一面，只说了几句话，根本不了解。

    她只是觉得，“看见她，想起我自己了。”

    没来方城的时候，她在外打工，发的工资都寄回去给姜鸿海看病，大下雨天，没了公交车，又舍不得打车，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一开始也像她一样，站在别人家的店铺门口躲着。

    只是她没那么好运，没人接她，最后只能顶着雨往家跑。

    陆沉听见她这话，一下子没了言语。

    等着把她头发吹干，他转身去洗了澡，回来抱着姜棠躺在床上。

    他亲着她的额角，“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别，幸好没有。”姜棠说，“早点遇见我，早点气我？”

    陆沉一听，顿了顿，最后无奈的笑了，“不提以前了，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

    再次碰到顾念安，是姜棠工作的最后一天。

    她工作交接完，第二天开始休产假，程总请客，说大家好好聚聚。

    当晚还有项目部的同事，凡是跟姜棠工作有些搭边的都被邀请了。

    在市中心一家休闲会所里，呼呼啦啦一大帮人，进了个大包间。

    这次陆沉没参加，他晚上有应酬，说是尽量早点结束，会过来接她。

    姜棠怀着孕，吃不了多少也玩不起来，没一会就觉得无趣。

    包间里人多，有点热，她借口去卫生间，从包间出来。

    原本想去窗口那边透透气，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边有人叫她，“姜小姐。”

    姜棠一愣，回过头去，一眼就认出来。

    她打招呼，“顾小姐。”

    顾念安是从卫生间那边过来的，她换了身衣服，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还记得姜棠，朝着这边走几步，“那天谢谢你们。”

    “没事。”姜棠左右看了看，“跟家里人过来的？”

    顾念安点头，“跟我二伯。”

    姜棠一愣，“你二伯？”

    顾念安没回应，而是问她，“你是和陆先生一起来的吗？”

    姜棠说不是，刚说完，不远处包间门打开，有人走出来。

    很明显是出来找顾念安的，因为看到她，那人就停了下来，“安安。”

    顾念安回头看去，应了一声，“马上过去。”

    她又转过来看姜棠，盯着她有那么两三秒才开口，“我先走了。”

    姜棠点头，见顾念安转身朝着包间走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也就那两三秒钟，顾念安什么都没说，可似乎也向她传达了一些东西。

    姜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对了，不过还是开了口，“顾小姐。”

    顾念安停下来，包间门口站着的男人眉头明显皱了起来，“安安。”

    姜棠说，“江先生一会儿过来，你们包间号是多少，既然你在这边，我跟他说一下，他应该会去打个招呼。”

    虽然不明显，但姜棠还是看到顾念安眼神亮了一下。

    她似乎还笑了，回答的挺快，“三个五。”

    姜棠点头，“好。”

    那站在门口的男人拉着脸，等顾念安进包间，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压着声音跟她说了句什么。

    姜棠听不清，但看他的表情肯定就不是好话。

    等着包间门关了，姜棠快速走到窗口，把电话打给了江之行。

    那边接的很快，“姜姜。”

    姜棠报了地址，“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遇到顾小姐了，还有顾家二先生，感觉不太对劲儿。”

    江之行沉默下来。

    姜棠见他不说话，也瞬间回过神来。

    顾念安看着确实是遇到麻烦了，但是这个事情，并不是江之行的责任。

    她刚才不过是觉得江之行和顾念安相过亲，他去帮忙可能名正言顺一些。其实，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所以她又开口，“你看我，一下子糊涂了，要不，我就……”

    她想说，要不她就让陆沉过去，顾家家业没有陆家的大，再怎么也应该会卖陆沉个面子。

    只是这话没说完，那边的江之行已经开口了，“我现在过去。”

    姜棠话音收了，想了想就嗯一声，“好，我在这边等你。”

    她没回包间，里面人多，闹闹腾腾，也不差她一个。

    只是还没等到江之行，倒是顾念安所在的包间门又开了。

    刚刚叫她的男人出来，一打眼看到姜棠，直接朝着她过来。

    姜棠不认得他，但见的他岁数和打扮，应该就是顾家的二先生。

    对方走到她旁边，叫了一句陆太太。

    姜棠转头看他，没开口。

    然后男人自我介绍，果然，没猜错。

    顾二先生站在她旁边，视线落在窗外，“没想到陆太太跟安安也认得。”

    姜棠没解释，就只嗯了一下。

    顾二先生等了会又说，“安安回家来快一个月，之前一直忙，今天难得有时间，才带她出来吃顿饭。”

    这应该是一种解释，解释今晚他把顾念安带出来是因为什么。

    只是这个说法，多少是拙劣了些。

    姜棠想起陆沉上次说的话，顾家二房也在和江老先生接触，把江之行当成了一种资源来争夺。

    她不接话，象征性的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态度让对方不喜，又或者在考虑接下来还应该再说点什么，一时间顾二先生也没再开口。

    这么沉默了一会，电梯那边叮的一声，有人上来了。

    姜棠赶紧转头看去，接着表情一松，“江先生。”

    江之行从电梯里出来，原本是没看到她的，听到声音才抬眼望过来，“怎么在这里？”

    他明显是认识顾二先生的，对着他点了点头，“二先生也在这里。”

    顾老二看见江之行，面上表情稍微变了变，不过随后也摆了笑容，“对，今天带安安出来吃饭，正巧和陆太太碰上了。”

    江之行哦了一声，“念安小姐也在。”

    他都这样说了，顾二先生便引着他们朝包间走。

    姜棠没办法在这个时候退了，只能跟着过去。

    三个五的包间，门一打开，里面三个人。

    除了顾念安，还有一对男女，明显是母子。

    那男人年龄比顾念安大一些，听到开门声一愣，抬眼看过来。

    然后那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江先生。”

    顾念安也起了身，看到江之行，她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江之行一看这架势也就明白了，不过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了一下，“这是在干什么，没打扰你们吧？”

    那男人看了看顾念安，跟陆二先生刚才差不多，很勉强的摆出笑容，说没有。

    江之行走过去，抬手搭在顾念安的肩膀上，“坐吧，站起来干什么。”

    他又招呼姜棠，“过来坐，你大着肚子，别站太久。”

    明明是别人的主场，可他一过来，主导位明显到他手里。

    江之行坐在顾念安旁边，语气挺温和，“就你们这些人。”

    他看向顾二先生，“这是在聊什么，聊生意？”

    也不给顾二先生说话的机会，他又看上那男人，“祝家和顾家什么时候有生意上的往来了？”

    对面母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女人看向顾二先生。

    顾二先生忙开口，“没聊什么，今天本来是想带安安出来吃个饭，正好碰到了祝夫人和祝先生，就一起凑个局。”

    江之行勾着嘴角，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这么没一会儿，顾二先生还没败下阵，那母子俩坐不住了。

    两人站起身，推说自己还有事儿，就先撤了，临走前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对着江之行道歉又道歉，也不说是为了什么。

    等着那俩人离开，姜棠也起身。

    临走前她还对着顾念安，“顾小姐现在还没有工作吧，我马上也休产假了，在家挺无聊的，你有空过来找我玩呀。”

    顾念安仰着脸，对着她笑，“好呀。”

    客套完姜棠离开，关上包间门，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任谁都看得出，今晚这顾二先生明显是善作主张，又给顾念安安排了一场相亲。

    顾家二房看上了江之行，不敢在江家这边耍心思，就先对付自家人。

    这些儿孙满堂的人家，外表看着一派繁荣，其实内里早就烂了。

    她回了包间，里面依旧闹哄哄，有很多同事都喝高了，勾肩搭背，大着舌头不知说着什么。

    ……

    另一个包间里，江之行拿起茶壶，旁边有新的茶杯，他拿过来倒了一杯。

    茶水已经快凉了，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同时开口，“顾二先生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顾二先生坐在对面，起初盯着顾念安看。

    但顾念安从头到尾都垂着视线，一个眼神不给他，所以他的警告和示意对方都没接收到。

    如今听到江之行问话，他赶紧板正了脸上的表情，“嗯？”

    江之行笑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也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咚的一下，就好似是一声警告。

    顾二先生被吓了一跳，原本就正襟危坐，现在腰板拔得更直。

    其实也知道这场面任谁都看得出怎么回事儿，商场上混的有几个好糊弄。

    但是这事儿肯定是不能认的，顾念安跟江之行相亲，成与不成两家谁都没给明确回应。

    四房那边自然是希望能成，至于江家那边，也没说看不上顾念安。

    甚至江夫人还打了电话过来，询问顾念安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安排她和江之行再碰个面。

    在这种双方还没有明确表态的时候，他擅自做主把顾念安带出来跟别的男人碰面，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他只能装傻下去，“什么？”

    他还是笑着，“江先生是误会了什么吧，今晚原本只有我和安安，她回到顾家来不太适应，她爸妈又忙，正好我今天有空，带她出来吃顿饭谈谈心，跟祝家的那个着实是意外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