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我才说一句，你就这么多句等着我。自你嫁了人以后，翅膀都硬了。我说这些，还不是怕人跟小叔子呆的时间长了，让人看见了，说闲话……你是远嫁，娘家又没有人给你撑腰……”

    说着说着，韩赵氏就红了眼眶。

    韩娇娇满脸无奈，只能安抚。

    唉……没办法，谁让人不能选择出身呢，她碰上了这样的娘，也只能忍了。

    还好她公公婆婆，以及夫君都是个“开明”的，要不然这日子过起来还真是没滋没味了。

    韩娇娇知道她娘是什么人，也没有急着纠正她娘的想法，反正她人已经嫁过来了，她知道夏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好。

    但她没想到的是，韩赵氏见跟她说不通，就跑去跟夏明楠说了。意思是，韩娇娇与他弟弟夏明清往来，那是白佩佩吩咐的，她没办法拒绝才会如此，让夏明楠千万不要误会。

    夏明楠哪会多想啊，他都没听出岳母话里的意思，只说：“哦，我知道，我不会误会。”

    还为了让韩娇娇安心，晚上就把这事跟韩娇娇说了。

    “放心吧，这事我不会误会，你和老四该干嘛干嘛，你也别多想。”

    韩娇娇：“……”

    你这是没听出我娘话里的意思吧？

    感觉这娘不像她娘，像别人家的。

    还好碰到的是夏明楠，本来没什么，被她娘这么一搞，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我娘是怕你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我这不是跟你四弟接触多了嘛，我娘觉得，我嫁到了你们家，我就避讳些，不与你以外的男子接触。”

    “我四弟又不是外人。”夏明楠一脸茫然，完全想不明白这事他有什么好误会的。

    韩娇娇解释，在他们老家那块儿，别人家的媳妇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讲究“男女大防”。像她这样嫁了人，还能到处跑，抛头露面的，十分少见。

    夏明楠脸上的神情更茫然了：“你也没到处跑啊！”

    她说的“到处跑”，出了家门，到处见生男。

    他说的“到处跑”，没出村子，更没出镇。

    没办法，谁让夏明楠有一群整天“抛头露面”，到处忙活的亲娘以及妹妹们呢？

    在家里填不饱肚子的时候，是他娘靠给人看病养活了一家老小，也是他娘传授了妹妹们本事，让她们有了在婆家站稳脚跟的资本，所以他是真的不觉得他娘如此，两个妹妹如此有任何问题。

    在他看来，要是以后他女儿了，肯定也是要教她们这样。

    夏明楠说得理所当然，韩娇娇却听得脸上尽是笑容，开心不已。如果说之前相看的时候，她只是为了奔一条出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那么现在她十分庆幸，还好韩家选的是她，要不然她怎么会碰上这么好的夫君？

    泥腿子怎么了？

    泥腿子他也是最好的。

    有了白佩佩的“提示”，韩娇娇很快就将麻布给订了下来。她知道白佩佩如此，其实也是为了教导夏明清，毕竟他才从富贵窝里回来，对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还不是很了解，做事考虑得不那么周全也正常。

    韩娇娇帮忙，其实也是教他降低自己的姿态，看到更底层的东西。

    棉布虽好，但成本太高。还有一个就是，如果村学真的免费发放棉布，以后也不一定能够穿到本人身上。

    “男孩子还好讲，如果是女孩子，有的人家重男轻女，可能会将女孩子的衣服改成男孩子的，给男孩子穿。如果你不信的话，下次等他们来村学了，你可以注意一下，男孩子肯定比女孩子穿得好，吃得好。”

    这个，夏明清还真没注意过。

    “所以在村学里，你要想女孩子能够受到和男孩子一样的教育，那你给他们的东西就不能太好了。只有一般一点的，甚至差一点的，才能落到女孩子头上。”

    韩娇娇提醒夏明清，不只是学子服，就是村学里的其他东西亦是如此。

    不能带回家的就算了，但凡能带回家的，最终大部分就落不到女孩身上。如果不信的话，他回去看看报名的名单就知道了，肯定是男孩子比女孩子多。

    那么，真的是女孩子人数比男孩子少吗？

    不是。

    而是因为，如果是男孩子，即使不是本村人，他们也会想办法把孩子送到村学来，但如果是女孩子，即使是本村的，也有可能因为这种或那种的原因不送到村学来。

    “就是这些人，他们之所以会送过来，也是因为娘放出了话，村学会教女红，她会从中选女徒……真心疼女儿的人家，是为了让女儿学得一些本事，以后到了婆家好挺直了板腰。而有些人家，则是想让女儿能够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

    夏明祥、夏明瑞介绍的选择，也陆陆续续到了。虽然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教的学生里有一部分女孩子，但他们来了以后才知道，这男孩子、女孩子居然一起上课？

    “不用分开吗？”其中一位姓马的先生微微皱了眉头，“这男孩子、女孩子怎么能一起上课？这也太不讲究了。不行，我得找主家说说。”

    夏明清：“啊……分开？太麻烦了吧？”

    “这怎么是麻烦呢？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见你这名单上，好多都是七岁以上的，怎么能让他们呆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不让他们呆一个教室里上课，那怎么办？我们又没那么多教室。”

    “那……那也不能这样啊。”

    “不能这样，还能怎样？就这么几间教室，不同的教室有不同的用处，要照你这样分男女，起码还得盖一半的教室……”想到家里最近的开销，一再被人强调家里很穷的夏明清也感觉到了压力，摆头说道，“那肯定不行，这成本太高了，这村学本来就是免费办给大家的，都没收什么束修费，这要再盖那么宽，裤子都得贴在里面了。”

    至于马先生一再调查的“男女大防”，不好意思，夏明清没听懂。

    他娘、他堂姐都在外面抛头露面，他嫂子最近也领了活，想在村里开个杂货铺之类的，他是真没觉得有什么男女之防要守的。

    像他娘说的，真要守的话，那村里的地还种不种了？

    一家就那么几口人，家家户户都要种地，下到田间地头。真要讲究男女之防，家里男人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就让男人一个人死忙，女的在旁边休息？

    所以说啊，男女之防那是闲得没事情干的大户人家才讲的规矩，在乡下，那就是谁干得动谁干，干不动的少干点的。

    是的，没错。

    在底层，没有干不动就不让干的逻辑，只有“少干点”。

    在底层，从来不缺活干，缺的是赚钱填饱肚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