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冬生……我的孩子，你要快乐，要开心，要长命百岁，要记住我的笑容。我要走了。”青灵带着微笑离去，没有半点遗憾，只是还放心不下我。

    眼见青灵离开，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得以达成，我心中无比激动，又有些伤感，大声说道：“何前辈，一路好走。再见……不，愿我们再也不见面。”

    大黑狗也感知到青灵离去，“呜呜”地叫了两声，双眼早已湿润。

    忽然之间，天空一阵雷鸣，起了一阵狂风，看样子夏日雨季要来临了，夏风一起，把我的泪水给吹了出来。

    我瞬间泪流满面。

    三年前，我初见青灵的时候，刚满十六岁，而她逗留人世间百年之久，在她眼中就是个孩子，她也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孩子看待。

    “冬生，你有些伤感了。对何小姐来说，解脱入轮回，是天大的好事。她的大仇得报，心事已了，再也不用滞留在人间。你不该流泪，要快乐要开心。”柳兰珠安慰我。

    我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我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青灵忽然离开，心中有些不舍，就像一个亲人离开了我。

    准确地说，是一个妈妈离开了孩子。

    一路走来，认识了很多人，又送别了很多人，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

    我走到张玄布面前，说：“张道长，因为此事收拢的亡魂，还请贵派一并超度！也不枉费三清山古飞尘道长的一番功夫。”

    张玄布说：“蛊王放心，之前召集的三百道士，我会重新聚拢。会为这些无辜亡灵超度，我们责无旁贷。之前有劳你破费，涉及的钱财也会补给你。”

    我摆摆手说：“钱财无关紧要，只求亡灵得到安息。不用再跟我清算了。对了，请贵派不要为难一个叫做侯三的人。”

    张玄布诚恳地说：“蛊王高义。”

    张玄布朝灵棚里面一拱手，问：“父亲，摘星子如何处置？”

    灵棚之中传出声音，说：“先关押起来，青龙观之中，肯定还有不少邪术手段。明日你带人入青龙观，清理干净。”

    “超群，你处理好后事，少许人留在这里，其他人都带回去。虚空观巴掌大的地方，住不下那么多人。”

    张玄布和张超群齐齐答应下来。

    老天师又说：“东家少爷，不管你有什么事情找摘星子清算。请你高抬贵手，尽量放过他的性命。一会儿有功夫，咱们再好好聊一聊。久闻湘西蛊王的大名，如此青年才俊，贫道也是仰慕已久。”

    我点头说：“遵老天师法旨。”

    夜审金丹子最终能够顺利进行，多亏了老天师。

    他开口向我求个人情，我自然要答应。

    我与摘星子我的过节，有两点：其一，他进入湘西，收买了火狐对何胜男动手；其二，他用尽保护维护金丹子，不惜动用了各种歹毒手段。

    火狐已经消失，金丹子葬身火海。

    摘星子“谋夺天师之位”失败，后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留着天师府收拾他就够了。

    我没必要再伤害他的性命。

    “苍天薄我，无话可说。”摘星子仰天大笑，密集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眼神极为不屑地看着张玄布，“若我爷爷那一脉赢了你们，我就是天师。我的天赋明明比你高。”

    张玄布并没有动怒，说：“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假设。对你来说，大势已去，没必要负隅顽抗。天师大人向来心胸宽阔，你何必连累自己的弟子。”

    摘星子双眼射出毒光，笑着说：“张玄布，我今天虽然失败了。可你也没有赢。你的儿子已经废了，你没了儿子，也就当不了下一任天师。我让他当我儿子，只是为了羞辱你。没想到，他还真的给我磕头了。哈哈哈哈……”

    张小道整个人如同闪电击中，撕心裂肺地大喊：“摘星子，你这条毒蛇，我怎么相信了你的鬼话。我跟你拼了。”

    张玄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说：“我要多谢你，让我知道了小畜生的真面目。我才四十多一点，还有能力再生几个儿子。”

    两人一来一回，对话真是无比精彩。

    摘星子见这一招没能毁掉张玄布的道心，对围在身边的心腹弟子们说：“都给我退去。我已经不是你们观主了。成王败寇，我愿意接受惩罚。你们不用再管我了，好好悔过，争取宽大处理。我失败了，以后不能带你们一起练功打坐了。”

    心腹弟子们放声大哭起来，场景别提多伤心。

    张超群开始指挥众多道士善后清场，四周忙忙碌碌，雨势也在慢慢变大，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雨夜交响曲。

    我将黑伞打开，柳兰珠和大黑狗都站在伞下。

    “冬生，我输给你，无话可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这边。可你最终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张家人做了嫁衣而已。你未必能够活着走出龙虎山。你们之间肯定还要打一架。”摘星子大喊，他头发已经淋湿，贴在脸上，样子狼狈不堪。

    我与摘星子对视，能感知到他的双眼还充满不服。

    我笑了一声，说：“摘星子，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打一架也好，不打也罢，都和你无关。”

    顿了一下，我接着说：“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执意除掉金丹子。你背负着两张脸，一体双魂，最终肯定会损害你的身体。我作为一个医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体消瘦至此，是因为长时间承受两个魂魄。如今，减去重担，就该用正统道门养生术，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体态。若再修行邪功，你会死得很惨。咱们之间，并没仇怨。就这了，但愿你能听进去。”

    正常情况下，一具身体一个魂魄，摘星子身上有两个魂魄压着，不消瘦才奇怪。

    摘星子大感一拳打在棉花上，怔了一会儿，喊道：“你少在我面前假仁假义。我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出事……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找你报仇。”

    “你没机会了。”我冷笑一声，转身走入灵棚之中。

    风雨打在灵棚之上，淅沥沥噼啪作响。

    油灯晃动，白布招展。

    道袍洗得发白的老道士，脸上带着笑容，颇有亲和力，先看了我一眼，而后目光落在柳兰珠身上，笑容当即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