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一会儿，天完全亮了起来。

    一轮春日冉冉升起，山谷之中弥漫着雾气。

    我担心黑猫承受不住阳光照晒，用黑布将它团团包好，放在背篓最里面，再盖上一块黑布，避免阳气对它的伤害。

    黑猫时不时发出叫声。

    大黑狗一听到叫声，就立刻回应它，生怕黑猫害怕。

    老家寨是五圣山上最大的苗寨，经由山下小路走去。一般来说，两个多小时就能走到。

    可这段时间连着大雪天气，雪水开始融化，又有结霜结冰的气象发生，太阳出来后，冰霜融化，山路并不太好走。今天可能要多花一些时间才能走到。

    路上，小秋葵说：“今年春节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啊。咱们在五圣山上耽误了许久，反而把春节给忘了。”

    春芽笑着说：“你不是忘记，而是过糊涂了。今年春节晚一些，要到新历的二月初才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哩。”

    小秋葵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没有到啊。要是古夏姐在就好了。咱们就可以一起过年。咱们接回麻婴，回到茶花峒，欢欢喜喜过个年。”

    春芽伸手拍了一下小秋葵。

    她连忙改口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过年，没意思啊。之前很多年，我都是蚩尤谷过的。姑奶奶也不太喜欢跟我一起过。我时常孤零零的一个人，特别格外不喜欢过年。”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具体的时间。我也以为春节早就过了，没想到还有半个月。

    每年一进入冬天，我的心情不会太好，也不会想着过节。

    冬至日是我生日，却也是我娘的忌日。两年前的除夕夜，外婆陪我吃年夜饭，而后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我，对于除夕夜，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致。

    我说：“但愿能在年前救回麻婴。”

    到了中午时分。

    我们终于顺利到达老家寨。

    我发现，原本罗胄用来养尸的血水洞穴，已经用大石头封了起来，彻底没有了赶尸匠养尸的痕迹。

    这是老家寨向好的迹象。

    很快，我们就见到了罗打。

    自从上次县城与萧公子过招，罗打站在萧公子那一边，试图与我们对打，最终失败之后，已经改过自新。

    罗打见到我之后，极为恭敬地说：“蛊王年前拜访老家寨，不知因为何事！这段时间，听闻蛊王一直在五圣山上活动。我一直都想着能见到蛊王。您今日来这里，老家寨蓬荜生辉。咳咳……”

    罗打脸色不太好，说一串话就咳嗽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好在中气还比较足，可能是感染风寒。

    我直接开门见山，将画着两人画像的画布拿出来，说：“罗先生，画像上这两人，可能对苗疆十三峒不利。我最近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下落。我想请罗先生帮我传信十三峒，告诫大家严加提防他们二人。”

    罗打接过画像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嘴唇忍不住哆嗦，说：“这个无眉之人，我见过。”

    我颇为惊讶，忙问：“是吗？他来过老家寨吗？”

    罗打额头上青筋爆出，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没错。那是十一天前。无眉人身穿一身粉色衣服，腰间竟然还系着一条红腰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眉毛一挑，问：“说不出的感觉？”

    罗打说：“一般粉色衣服红腰带这种打扮，多是女子才会选择。而苗家男子多以深色、灰色、黑色为主。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人的审美品位不一样。男子虽然很少穿这种色调，也不能凭这点就说他不伦不类。”

    罗打说：“那是我见识太浅了，不过我始终觉得他怪得很！”

    春芽问：“他是白天来的，还是晚上来的！从面相看，他大概有多大年纪。从他身上感知到尸气？”

    春芽这样问，是想进一步确定，这位蓝某人的尸类特征。

    罗打想了想，说道：“太阳落山黄昏之际来的。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一般正常人拜访，都是上午、下午为主。走亲戚的人，或许会选择晚上拜访，可他偏偏选在黄昏来访。”

    我心想，这位无眉蓝先生，也想白天来访，可太阳光不答应。

    罗打继续说：“他的样貌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除了没有眉毛，肤色有些发白之外，五官都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我也没有感觉到，他身上有尸气流动。”

    “肌肤白色，肯定与他长时间不见阳光有关。”小秋葵说，“没有尸气的话，就不好判断他是不是尸类。”

    春芽说：“没有尸气的话。那为何跨越百年时间的角色，看起来只有五十岁？”

    小秋葵应道：“之前我们分析过，他对蛊术十分痴迷，说不定是利用某种虫子延续自己的寿命。”

    春芽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我问：“罗先生，无眉人黄昏造访老家寨，所谓何事。难道他在老家寨有故交挚友？”

    罗打说：“不，他来老家寨，极为嚣张，是找我斗蛊。咳咳……”

    我怔了一下。

    老家寨擅长寄生蛊，会养一些血蜘蛛之类的蛊虫。

    寄生蛊算是极为特殊的一类蛊术，在十三峒之中也算是独树一帜。

    百年前，寄生蛊会在人身上养。后来，便不许在人身上养寄生蛊。是以，老家寨的寄生蛊实力大不如以前。但是，在老家寨这个地方，应该会有镇寨的宝蛊虫，绝对不容外人小觑。

    不过，从罗打的反应来看，无眉人蓝先生应该赢下了这场斗蛊。

    “竟有此事。那无眉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说。

    罗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怕蛊王笑话。我与无眉人的斗蛊，最终惨败，而且吐了几口鲜血。虽然过了十一天……咳咳……一激动还是会咳嗽起来。此人的蛊术极为厉害，他所用的蛊虫更是古怪。我之前从未见过。”

    “我没猜错的话，无眉人所用的蛊虫，应该是蝎子类的蛊虫。”春芽说。

    罗打瞳孔微微放大，颇有些讶异地看着春芽。他没有讲得太详细，毕竟是在自己地盘，惨败给上门挑战的人，说出来脸上无光。

    其实好猜。

    无眉人是龙醒文的弟子，学的当然是蝎子术，所用也应该是某一种蝎子蛊。

    春芽说：“罗先生不必惊讶，我们追踪无眉人多时，多少知道一些隐情。”

    我说：“罗先生若不介意，让我替你搭搭脉搏，看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罗打不由一喜，连忙伸出手来。

    我搭上罗打的脉搏，大概过了三分钟，问道：“他临走之前，可曾说过什么狠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