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接生麻婴时候的情景。

    女尸郭采薇怀孕六十年，最终在湘西毒山产子。麻婴最终能有气息，除了郭采薇怨念庇护之外，便是体内有一只火玲珑虫。

    由此推论，郭骄阳也有可能是眼前女尸生出来的尸生子。

    出生之前有尸气保护，体内也有蛊虫！

    她出生后，依旧能够活下来，送到了风水阵的边缘。

    大龟又将她送到黄河岸边，用一颗土卵作为酬劳，让郭家人抚养。

    眼前人蛹之中的女子，正是她的生母。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两人样貌如此相像。

    “我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忐忑了片刻，没有马上说出来，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对郭骄阳来说，一时之间也不容易接受。

    “冬生，我的好蛊王。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能承受住。”

    郭骄阳精神极为紧张，明眸闪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说话都有些颤音。

    “我曾经给郭采薇接生，生下一个女婴，就是现在的麻婴。”

    我说。

    以她的聪明才智，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

    郭骄阳怔了好一会儿，嘴巴张开，数次想说话都没有开口。

    “你是说，我也是一位蛊胎。”

    “她是我的生母。我……是她生出来的？这里，就是我的出生地。”

    她终于说出话来，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脸色瞬间煞白，围着白色人蛹转动，既激动又有些惊慌。

    不过，她比我想象之中要坚强，从理智上并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

    我忙解释。

    毕竟除了两人样貌相似之外，没办法拿出足够多的证据。

    “那就把她放下来看一看！我是大河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若她是我的母亲……我也算知道自己的来历。”

    郭骄阳看着眼前女尸，眼珠一转，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若要证明这一切，的确需要将女尸放下来。

    可众多人蛹倒悬。

    将最特殊的一个放下来，相当冒险。

    “你确定吗？”

    我不认同她的做法，“你问过大龟没有，它兴许有答案。白色人蛹最为特别，搞不好会出什么乱子。若是不急，可以等到以后再询问大龟。”

    郭骄阳眼神有些黯淡，长叹一口气：“我问过，大龟没有回答。错过这次机会，我将永远没办法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求求你帮我。”

    她投来哀求的眼神，又朝岳青眉看去。

    “前辈，蛊王。若能弄清楚她的身世来历。我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你们。我是个弱女子，突然遭遇此等变故，不能掌控局面。请你们帮忙，取下白色人蛹。我感激不尽，没齿不忘你们的大恩。”

    她后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

    我不相信她所谓的结草衔环，以她的性子，出去之后，就会忘掉。

    这时，岳青眉冷笑一声：“她若是你生母，不会要你命。你想取下来就取下来，何必求我们帮忙。你不至于干呕一会，就连取下人蛹的力气都没有。没必要在我面前表演。”

    “你不过是在担心，一旦出现危险，害了自己的性命。让我们取下人蛹，是让我们帮你分担危险罢了！”

    随即看着我说：“把绳子给她。再把骨刀给她。让她自己动手。”

    我让大鲶鱼将绳索咬在嘴里，带我在水中游动。

    进入地下之后，绳索收拢起来，一直带在身上。

    岳青眉话语犀利，专治矫情与戏精，直接戳穿了郭骄阳心中的小九九。

    我将绳子和骨刀递给她。

    “你若是没有气力，可以吃点生鱼肉，补充体力。”

    我补充一句。

    郭骄阳眼珠一转，缓缓站起来，瘪了瘪嘴：“如果真有问题，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若出事，你们都会困死在地下。”

    人蛹距离地面有三米高，用绳子套上去，顺势往上爬，能够将吊着人蛹的黑色绳索斩断。

    动手前。

    她谨慎地念道：“若你若是我生母，请原谅我的冒犯之罪。咱们样貌相似，肯定有关系。不弄清楚这桩事情，我就算白来一趟。”

    “你若有冤屈尽管告诉我。到时候，我会替你报仇雪恨！”

    “我再提醒一句，我身上有煞蛇，你别想着害我。”

    郭骄阳将绳子打结，往人蛹上方黑色藤条一套。

    我双手交叉在一起。

    郭骄阳快跑一步，右脚踩在我双手上，顺势一跳，拉着绳索就往上爬。

    白色人蛹上的寒霜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吊着众多人蛹的黑绳子，应该是一种地下生长的藤条。它们的根茎在洞穴上空。”

    郭骄阳喊道，费了点功夫，方才将藤条剪断。

    哐当一声。

    白色人蛹砸在地上。

    整个过程，除了一些小个人蛹随风摆动，并没有发生怪异的事情。

    郭骄阳将蛹壳破开。

    蛹壳非常诡异，不知道是何物，有点像是某种虫类的分泌物。

    “能看出蛹壳是什么做成的吗？”

    我问岳青眉。

    “方才那只怪虫，跟鼻涕虫一样，它透明诡异，蛹壳兴许是它的分泌物。”

    岳青眉想了一会儿说。

    我心头一凛，白色是鼻涕虫的分泌物。那黑色人蛹又是什么毒虫的分泌物呢？

    要不，再取一具黑色人蛹下来瞧瞧。

    我最终打消心头好奇。

    “冬生，你是蛊医，能看出生育过吗？”

    郭骄阳问我。

    我看了过去。

    女尸栩栩如生，肌肤吹弹可破，甚至能掐出水来，就像是睡着一般，就连一头黑发也格外地有光泽。

    她的肤色，比我第一次见到郭采薇还要好。

    应该也是一具玉尸。

    不过，她体内的尸气少得可怜。

    我查看她腹部，又观察她胯骨，点头说：“对。生过孩子。”

    “那她生孩子的时候，是活着还是早已死去？”

    郭骄阳问。

    我检查她的指甲：“她是玉尸，从肌肤光泽，再加上指甲的长度判断，她变成玉尸起码有二十年以上。”

    而郭骄阳的年龄，刚刚二十而已。

    “所以，她是死后生育。死后，因为产道不能正常扩开，会采用剖开的方式。如果，检查腹部的话，会有剖腹的口子。可能是用刀，也可能是指甲划开。”

    说话这话，我转过身去。

    没过一会儿，郭骄阳就哭了起来。

    岳青眉说：“造化弄人。真是一对母女。在她腹部，有弯弯曲曲的伤痕，可能是指甲划开。若是没猜错的话，女尸是自己给自己接生的。”

    女尸身上衣服恢复正常。

    郭骄阳双目含泪，跪在地上，连着磕头三个头。

    这一刻，她没有半点狡猾，而是充满了情感。

    “娘。你真是我娘吗？听到我的叫声，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她痛哭地大喊。

    我心中颇为感触。因为，我也曾经如此这般呼喊过娘亲。

    可，女尸若要睁开眼睛，那就太邪门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