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渡轮抵达D市客运港，牛山的玛莎拉蒂随着车流驶出港口大门，刚开到街角，车便在路边停下。
牛山从后座里下来，老贺也打开驾驶室车门下车，他看着牛山问：“真的不用我再送你了么？”
牛山一边走向驾驶室，一边点头笑道：“一路上辛苦了，接下来我自己开吧”
说着，牛山坐进驾驶室关好门，又放下车窗对站在车边的老贺问道：“雯雯说，这边分行会安排你的住宿？”
老贺确认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用管我”
牛山笑着点头，升起车窗，玛莎拉蒂一声轰鸣，沿着宽阔的大路疾驰而去……
老贺站在街边看着玛莎拉蒂消失在马路尽头，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梦雯的电话。
“大小姐，我们已经下船，他已经自己开着车离开了”
“刚下船就自己走了？”
“是的，您看我要跟上去么？”
电话那头沈梦雯琢磨一阵，轻声回：“算了，他大概已经很介意了，没必要再惹他不高兴，你去酒店吧，有事我再跟你说”
“好的”
老贺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跟前，老贺开门上车，很快也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湛蓝色的玛莎拉蒂穿过D市北路老旧的街头，这座海滨城市有过悲壮的历史，也曾有过光鲜亮丽的过去，只是许多年来，各种原因让它渐渐没落。
牛山的家住在市南的旅县，属于最远的远郊了，如果是之前回家，牛山需要先从火车站乘坐一辆长途大巴，颠簸一个多小时到达旅县的县城附近，再从县城下来雇一个小三轮跑上半小时才能到村里，全程要将近两个小时。
可是现在，牛山开着自己崭新的玛莎拉蒂，只需要沿着这条老北路一直向南开，大约一小时左右就能到家。
但牛山此时没打算直接回家，他要先去县城见那两位兄弟，一方面想提前打探家里的情况，另一方面，他还想对这世界的改变做最后的确认！
临近晚上七点，湛蓝油亮的玛莎拉蒂停在旅县一家名叫“俞姐菜馆”的小酒楼候，就偶尔和三五同学来这里“装大人”，叫上小啤酒和几样烧烤，吆五喝六的好不潇洒……
只不过那时候牛山一直囊中羞涩，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头或者狗强请客，尤其是大头周亮，这小子的父母在旅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当狗强说他已经在县政府当上了小领导时，牛山一点也不意外。
下了车，牛山感慨中看着眼前的小酒楼，多年过去了，这里似乎早已重新翻修过，不再是之前记忆里的小门面房了。
进了酒楼，吧台里站着的还是之前的老板娘，那时候大家都称她俞姐，如今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明显苍老的痕迹，不似当年那般年轻，但却仍然容光焕发，时隔多年又见到俞姐，牛山心里倍感亲切。
“小伙子几位？”俞姐热情的招呼道，显然她已经不认得牛山。
牛山笑道：“有朋友定了包厢，姓周”
俞姐顿时恍悟道：“哦～你就是大头说的朋友吧，二楼请，人在上面了”
看来大头的外号在这里也已经叫开了，牛山笑着点头，俞姐亲自从吧台里出来，带着他上了二楼。
推开包厢门，狗强和大头都已经到了，两人正聊着天，一见到牛山进来，顿时兴奋的起身迎接。
“老牛，你小子可回来了哈哈”
大头嬉笑着上前，张开双臂就和牛山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狗强也跟上来给了牛山一拳，三兄弟顿时热闹起来，俞姐笑着退了出去。
“老牛，你这是出门见过大世面的人啦，今天可得给我们好好讲讲外面的世界”大头恭维道。
“就是，快坐这，这多少年没见了，今天得好好喝几杯”狗强也热络道。
三人高兴的坐下来，牛山满眼兴奋的看着两位铁哥们，现在有他们在身边，之前内心的惶恐瞬间舒缓了很多。
“好兄弟”牛山感慨道：“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这话说的”大头周亮把手一挥：“下次想我们了你说话，我拉上狗强直接飞上京，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看你这，昨天才说要回来，今天就到了，多好，咱这都是亲兄弟，别看平时不咋联系，到了真用得上的时候，那必须给力！”
听着大头十分“敞亮”的说辞，再想到自己要买房子的时候，这俩兄弟毫不犹豫的一人出了两万，牛山心里不禁一阵感动，如今这年头，别的不说，能借出钱来的朋友绝对弥足珍贵！
三人一边拆餐具，牛山一边感慨道：“好多年没回来了，感觉这几年家里变化好大，刚从老北路过来，看到多出来不少高楼和新小区，好像咱们这也要发达了嘛”
大头笑而不语，一旁的狗强则无奈的叹口气，牛山看出两人似乎情绪不对，不禁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大头看一眼狗强，怂恿道：“你说说吧，都是兄弟，没啥丢人的”
狗强把茶当酒，抬手喝下一杯，气愤道：“说起那些房子就来气，都特么是倒霉催的，前两年我处了个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总该考虑房子了，本来是想在村里申请一块宅基地盖瓦房的，可是女朋友看不上，非要来县城买楼房，那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咱这突然涌进来好多开发商开新楼盘，人家结婚都流行到县城买新楼房，很少有人在村里面盖瓦房了，我没办法，也只得和父母商量，好在他们也有些积蓄，县城的房子倒也不贵，付个首付啥的不成问题”
牛山不解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烂尾了！”一旁的大头无奈道。
牛山心里一惊，只见狗强搓着头发愤恨道：“那是我爹妈一辈子攒下的棺材本，全都给我拿去付了首付，谁能想到，狗日的开发商，建到一半的小区就那么停工了，房子到现在也拿不到，银行还在跟我催贷款，女朋友也跟我吹了，我特么真是……恨死自己了”
一个大男人，说到这眼圈都泛红了，可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是何等致命！
牛山诧异的看着狗强，半天才满脸歉意道：“那……那你还把钱借给我？”
狗强努力挤出一丝倔强的笑：“银行的贷款我已经断供了，去年也算攒了点小钱，你能在上京买房子，是大本事，能帮上忙是兄弟的荣幸，况且说了，两万毫而已，也解决不了我现在的麻烦，索性给你先救急”
牛山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方面是因为好兄弟的大义，他自己都这么困难了，竟然还想着帮衬兄弟！另一方面，牛山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狗强说的是：两万毫！
难道连债务都贬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