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成什么样了？”蔺雨落问他。

    “让你开开眼。”

    顾峻川把蔺雨落推到一边开始炒菜,有别于两个人第一次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这一次的顾峻川堪称大厨。尤其翻炒的时候极其顺滑，比蔺雨落还要娴熟,看起来像在炫技。

    “你学它干什么,你又不经常在家里吃饭。”蔺雨落对顾峻川学做饭这件事意外且不解。

    “我闲的。”

    蔺雨落撇撇嘴，在一边给他打下手。她的厨房太小了，两个人在里面总是会打架。顾峻川嫌她碍事,用屁股拱她一下：“你走开。”但转头又问：“蚝油呢？”

    “不是在你面前吗？”

    “剥蒜。”

    “噢。”

    蔺书雪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两个人难得不吵架在一起做饭,厨房那么小,顾峻川一个人站在那就显得拥挤。他们时而错身时而凑到一起时而排挤,偶尔拌句嘴，像新婚的小两口。

    蔺书雪没有想到顾峻川竟然学会了做饭。

    吃饭前顾峻川认真参观了一下蔺雨落的家，卧室接连客厅，做了一个推拉门。她用清新碎花床品，床头放着一个移动书架,八成是没想到他会来,一件款式保守的洗过的内衣挂在简易衣架上。

    蔺雨落看到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伸手挡住他眼睛：“瞎看什么！”

    顾峻川耸耸肩：“谁让你挂出来。”屈身用手压了压床边，床垫吱呀响了一声。也不是什么暧昧的动作,却让氛围奇怪起来。

    蔺雨落出言赶他：“参观完了就出去,一个大男人待我卧室干什么。”将他推出去,拉上了推拉门。

    三个人一起吃饭不是陌生的事。

    仍旧是蔺书雪跟蔺雨落聊得愉快，顾峻川在一边安静吃饭。餐桌不大,他和蔺雨落相对而坐,腿总会在桌下不期而遇,蔺雨落的家居裤腿随坐姿上移,露出一小截白白的小腿，被顾峻川的西裤刮擦，总有酥痒的感觉。她刻意避了几次，但不太有成效。忍无可忍的时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让他把长腿收回去。

    顾峻川低头看了眼，桌下的场面实在旖旎，他坏心眼来了，作势双腿内收要夹住蔺雨落的腿。她吓得哎呀一声，蔺书雪狐疑看她，而她咳了声指着一道菜：“你们吃着不辣吗？”

    又狠狠踢了顾峻川一脚。

    顾峻川紧接着笑出声来，不再逗她。

    蔺书雪去接电话，顾峻川问她：“不看看我送你的发卡？”

    “噢对。”

    蔺雨落去门口柜子上拿过来，打开来看。好好看的一朵四瓣花，中间嵌着一颗小小钻石：“这怎么用？”

    “你用黑色皮筋绑头发，然后把她簪上。”

    “噢。”

    “不会？”

    “我试试。”

    蔺雨落跑到卫生间的妆镜前折腾头发，绑了个松散发髻，但那钻石发夹她不敢用力，总是簪不上，折腾了好半晌。顾峻川站在那看了会儿走到她身后：“我帮你吧。”

    拿过那个发卡，簪在她的发心。手掌下缘无意间触碰到她脖颈，蔺雨落缩了下脖子，抬眸之时看到妆镜里顾峻川的眼。顾峻川的眼神她看不懂，但他垂眸的姿态像要咬住她脖子。

    “蔺雨落。”

    “？”

    “孔青阳不适合你。”

    “？”

    “他太老了。”

    蔺雨落从来都不觉得她应该跟顾峻川在一起讨论贬低另一个男人，尤其那个男人对她非常好，甚至带给她罕见的暖意。她眉头微蹙，轻声道：“什么时候年纪也要被人嫌弃了？难道人不是都会老吗？谁都有40岁的时候，恐怕我们40岁还远不及他。”蔺雨落拿下发卡放进盒子里，顺手放在洗手台旁边的抽屉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孔律不好，至少他从没在我面前诋毁过你任何一句，也没有任何一次过问过我的私人感情。我认为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

    顾峻川皱眉看着蔺雨落关上那个抽屉，把他的礼物当成一个寻常的东西放进去，还不如直接扔了。不发一言转身回到餐桌。蔺书雪接过电话回来，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怪，也不多问，只是继续跟蔺雨落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蔺雨落做店长的心得，而蔺雨落很谦虚：“刚刚开业第二天，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很有序。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挑战。”

    “有挑战就应战，那怕什么，又不着急交卷。”蔺书雪敲敲桌子问顾峻川：“你不办卡支持一下落落吗？别的朋友开店你都冲，到落落这就哑巴了？”

    “他办卡了。只是还没想好送给谁。”蔺雨落替顾峻川回答。

    “送谁？当然要自己练。”蔺书雪给顾峻□□及：“不要以为男的练瑜伽就不行，那都是刻板印象。对你这种气浮气躁的人来说，练练瑜伽好。哪怕你躺那冥想一会儿呢，都能消消你的戾气。”

    “嗯。”顾峻川嗯了一声。

    “嗯是练还是不练？”

    “练。明天就去。”

    蔺雨落根本没当真。顾峻川练瑜伽？那光景她想象不出来。于是不接茬，安心吃她的饭。

    吃过了饭准备制作蔺书雪在云南带回来的小粒咖啡，她自带了一个手工研磨机，让蔺雨落把豆子装进去磨碎。蔺雨落是第一次搞这东西，盘腿坐在地上，摇着手柄，听咖啡豆子破碎的声音，还挺好听。玩性大起，索性多研磨一点。

    咖啡豆的味道也好闻，蔺雨落吸着鼻子闻好多次。蔺书雪就看着她笑，问她：“好玩吗？”

    “好玩。”

    “好玩我明天让顾峻川带一整套工具给你。你自己在家里玩。别拒绝，当作开店礼物，也不贵重，露营基地采购的时候我多带了几套。”

    “那谢谢蔺姐。”

    蔺雨落喜欢蔺书雪。

    蔺书雪喝咖啡，她靠在她肩膀上。到了很晚都舍不得让她走。好在蔺书雪还要待一段时间才启程，她约好每天都去蔺雨落店里练瑜伽。

    蔺书雪要买20节课小卡，但方柳把钱退回去：“你就放心练，20节课我送得起。何况咱们小顾总一口气买了100节课。”

    “来练。”蔺书雪给顾峻川发消息：“陪我。”

    “忙。”

    “半个小时内不到，就断绝母子关系。”

    蔺书雪是坚定地认为顾峻川对蔺雨落有一点心动的，只是他自己意识不到，又或者高傲惯了不肯承认。她在馆里给顾峻川挑了身孔青阳同款瑜伽服，放在一边等他来。

    顾峻川姗姗来迟，又被蔺书雪逼着换上那身白衣服。他对此十分不屑，拎着自己衣角问蔺书雪：“这什么东西？这是正常人穿的吗？”

    蔺雨落走进来看到顾峻川，忍不住噗了一下。同款衣服穿在孔青阳身上就是仙风道骨，穿在顾峻川身上就有杀气。

    “你蹲下试试。”蔺雨落拍拍他肩膀，做了一个下蹲式让他学，看一眼裤子会不会被扯坏。

    期间顾峻川非常不愿意练，动作做不到位，像上课溜号的学生。蔺雨落找来一块细长竹板敲他腿：“再蹲。”又敲他肩膀：“沉下去。”再敲敲他手臂：“举高。”

    “蔺雨落你别太过分。”

    “叫落落教练。”蔺雨落严肃着一张脸纠正顾峻川，不许他扰乱课堂纪律。蔺书雪在一边呵呵笑，煽风点火说了一句：“该。”

    顾峻川不喜欢练瑜伽，他喜欢激烈的运动，比如橄榄球、篮球、冰球、举铁，练瑜伽太慢了，他感觉自己跟大傻子一样。蔺雨落又一直盯着他，小竹板在他身上不停地敲，也不知是真的在教练还是在报复。

    他眼瞪着蔺雨落，蔺雨落也瞪回去，他要是再放肆，蔺雨落的竹板就敲重一点。

    不过一个小时的私教课，蔺雨落敲敲打打心情十分愉悦，顾峻川则板着脸，跟她放狠话：“你给我等着！”去换衣服冲澡。

    蔺书雪瞅着这俩人相处觉得好玩，打打闹闹的有人气儿。一抬眼看到孔青阳推门进来，就对他招手：“孔律，来练瑜伽吗？”

    “是的。”孔青阳把包交给前台存起来，拿过钥匙去更衣。男更衣室不足女更衣室三分之一，他进去的时候看到刚刚冲过澡的顾峻川，正在系衬衫纽扣。

    “顾总也来练瑜伽？”孔青阳主动跟他打招呼，站在他旁边更衣。

    “孔律也练？”

    “是的。今天刚好有时间。”孔青阳在一边换衣服，顾峻川眼瞟过去，看到他的身材并没有任何发福的迹象，相反精瘦有力，线条好看。顾峻川想起蔺雨落说“我们四十岁未必比他好”就又看了眼。

    孔青阳也看他一眼，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穿一件黑衬衫，还有两颗扣子未系，透着一股子野性。孔青阳当然知道顾峻川这样的男人对女人的致命吸引力，目光跟他相对，都不为自己对对方的人观察而羞愧，反倒大大方方笑了笑。

    顾峻川手指了指外面：“我先出去，孔律训练愉快。”

    “回见。”

    课前吐纳的时候蔺雨落主动说起孔青阳送她的礼物：“我竟然没想到会有那么好看的书签，我舍不得用，生怕把蝴蝶的翅膀弄碎。”

    “那天想着你升职送你这个寓意再好不过。非常巧合的是那天你竟然带了一个蝴蝶发卡。”

    蔺雨落觉得这世界大概就是如此，充满着巧合。这巧合让她觉得孔青阳离她很近。

    “落落。”

    “嗯？”

    “我是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一起看个电影？”孔青阳垂眸看她：“你别有压力，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可是我店里刚开业，昨天把假休了，再有假期恐怕要半个月后。”

    “那就半个月后。不急。”

    蔺雨落点点头。

    她没法拒绝孔青阳，当她打开那个小小的盒子看到里面的书签的时候，心里的防线快要松动了。那书签让她愿意尝试着向孔青阳迈一步。她太珍惜带给她暖意的人了。

    当她教练出来以后，蔺书雪和顾峻川在对面绿野的门口跟排队的食客聊天。

    顾峻川看着蔺雨落一直送孔青阳到扶梯，孔青阳的手短暂覆在她后背一秒，而她并未表现出不适来。

    两个人甚至站在那里说了会儿话，而后孔青阳才走。蔺书雪在一边阴阳怪气：“瞧瞧，有人不喜欢的在别人那里是像宝贝一样的。”

    “你板着脸干什么？心情不好啊？”蔺书雪拍拍他肩膀：“没事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晚上帮我跑趟腿把东西给落落送过去。”

    “你叫同城速递不行吗？”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要是不爱送我就同城速递。”蔺书雪觉得顾峻川太烦人了，懒得再跟他耗时间，找别人吃晚餐去了。

    晚上接到顾峻川电话问她东西在哪，她告诉他存放的位置并叮嘱他：要是不想好好说话，你把东西放那就走。也不是一定要你说话。

    顾峻川嗯了一声驱车到蔺雨落楼下，拿起东西上了楼。蔺雨落来开门，看到他，就伸手接过东西对他道谢，但人挡在前面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我特意来送东西，连口水都没有？”

    “真没有。不好意思啊，太晚了不方便。我这里有矿泉水，你带去车上喝。”

    顾峻川靠在门上，突然问蔺雨落：“跟孔青阳到哪一步了？”

    蔺雨落对顾峻川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算太惊讶，但这让她不舒服，她不想回答，于是直接说：“这跟你没关系。”

    “你喜欢孔青阳是吗？”

    “这也跟你没关系。”

    在顾峻川看来蔺雨落就是有恋父情结，她需要从孔青阳身上得到缺失的父爱。

    “看电影去吗？”顾峻川问她。

    蔺雨落眼睛睁大，确认说话的人的确是顾峻川。他这状态挺瘆人的，蔺雨落直言道：“顾峻川你没事吧？你一边跟别人约会一边约我看电影，你是有毛病吗？你以为你有那么大魅力女人都要围着你转？你没有道德底线我还要脸呢！”

    “少来恶心我！”蔺雨落推了他一把，想把他推出去关上门，但她哪里推得动顾峻川，而对面邻居开了门，神色怪异看他们一眼，又关上门。

    蔺雨落觉得太丢人了，只能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不走就进来把门关上说！”

    盯着顾峻川关上门，伸手指着他：“站那别动！说！”

    “我跟谁约会了？”顾峻川问她。

    “你跟谁约会我管得着吗？”

    “我没跟任何人约会，而且我很少主动约女人看电影。你去不去？”

    “不去！”

    “为什么？你害怕跟男人看电影？”

    “我讨厌跟你看电影。”

    “因为你讨厌我是吧？”

    “对。”

    “行。”顾峻川笑了一下，眼神凶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蔺雨落屏息几秒，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不真诚的邀约。再开口的时候心里堵了一下，但她没太注意到那种感觉：“我讨厌你，所以不想跟你一起看电影。”

    顾峻川切了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