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烦蔺雨落跟着顾峻川过了一把“老板瘾”。

    “L”在北京只有五家门店,都在主城区寸土寸金的商圈里。蔺雨落从前是去过一家的，赶打折买过T恤，穿了很久都不坏。后来索性也在网店买,基础款打折的时候虽然比其它T恤要贵一点点，但小气的蔺雨落觉得很值。

    只有35%毛利的“L”,用料和设计都非常讲究,它不是样子货，单纯就是对受众来说穿到身上很高级很友好的衣服。就连方柳每个季度都会买两件。

    这一天她陪顾峻川巡店，心情倒有一点复杂，因为她听店员小声说：“老板娘挺好看的。”

    “老板娘”这个词让她觉得受之有愧,她不觉得她跟顾峻川是伴侣，哪怕他们有一本结婚证。

    她跟在顾峻川身后见习一个门店的运营。

    顾峻川要先看表单，站在那里把当月当季的表单拿出来,去对他们的营业情况。还要跟店长沟通店员的流动情况,以及观察店内的问题。临走时还要给商场的楼管和经理们送几杯奶茶和果切。

    平常吊儿郎当的顾峻川处理这些工作的时候得心应手一丝不苟,这让蔺雨落觉得顾峻川这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活该他赚大钱。

    她也试图去学习一些门道。

    她发现“L”的导购主动推销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会站在一个相对舒适的距离，让顾客仔细挑选。顾客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再上前去帮忙解答问题。他们只针对衣服本身给出最真诚的建议，且不跨价格区间，除非顾客要求。销售不是唯一目的，帮顾客买到喜欢的衣服才是。

    这是顾峻川的生意哲学，有一点长期主义。

    “长期主义”这个词是方柳上完总裁班后回来一直在念的,“长期主义”和“做时间的朋友”，蔺雨落快要背下来了。

    蔺雨落仔细想了想,她如果想让她的学员购买她的瑜伽课,那她也不能对所有人都上来就说“我们搞活动,现在办卡很便宜”，来他们馆里的人，都不太缺钱。

    在走进第四家门店后，顾峻川说：“你别杵着了，帮我干活。”

    “干什么？”

    “你不是十以内加减法不错吗？帮我看表。”

    “哦。”

    顾峻川打开系统，给蔺雨落让位：“看。”

    那门店系统挺复杂，出库入库退换货登记，密密麻麻的电子表单。蔺雨落数学好，但她不太懂计算机，看起来很费劲。顾峻川也不说话，站在她旁边看她瞎倒腾，在她差点删除历史数据的时候按住她拿着鼠标的手：“停。再这么下去你给我门店弄倒闭了。”

    他站在蔺雨落身后，温热的胸膛轻贴着她后背，蔺雨落转眼间就出了汗。这场面在别人眼中是旖旎，在他们身上是诡异。

    “你不会弄系统你还不认字吗？”顾峻川根本没想那么多，将蔺雨落拎到一边训她：“毛手毛脚的，你要是我店长，试用期都过不了！”

    蔺雨落也生气，你要教人就有教人的态度，抱着肩膀站在那看热闹干什么？抿着嘴唇不搭理顾峻川，直到巡店结束两个人都没说话。

    尽管不说话，但蔺雨落觉得顾峻川的工作其实并不清闲，她从前太天真了，以为他在家里躺着天上就会掉钱，陪他走了一趟之后才发现，他的工作要拼体力的。全国那么多家门店，一年总要去一次吧？还有那么多其他工作要做。对顾峻川多了点尊敬，但不算太多。

    进家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忙了一整天，中午只吃了一个汉堡，这会儿都很累，坐到沙发上就懒得动。

    顾峻川踢了蔺雨落一脚：“到你伺候我了。”

    “可是我好累。我们订餐好不好呀？我请你吃螺蛳粉。”

    “你怎么不请我吃屎？”

    顾峻川眉头皱起，指望不了蔺雨落，只能自己动手-订餐。想起苏景秋的轻食餐厅好吃，就打给他，让老板亲自送餐，顺道带瓶酒。

    苏景秋在电话里哇哇大叫：“没这么欺负人的吧？您多少付点钱啊？”

    顾峻川不听他叫，按掉了电话，对蔺雨落说：“我有个提议。”

    “什么？”

    “先冲澡，然后等着苏景秋□□。这样把他送走后，洗脸刷牙就能直接睡觉，节省时间。”

    “好主意。”

    “走。”

    两个人因为要共同算计苏景秋，就忘了白天的不愉快。跑向各自的浴室，哼着歌洗刷刷，出来的时候都清清爽爽高高兴兴。顾峻川又给苏景秋打电话，提醒他他好歹算暖屋，酒别拿太差的，牛排也别挑便宜的，多少带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然就是你苏老板不懂做人。

    苏景秋到的时候，顾峻川已经打开了投影。家里明明有餐桌，都不喜欢用，偏偏喜欢坐在地上吃饭。蔺雨落已经见过苏景秋，所以并不拘谨。

    苏景秋打开他的高级送餐盒，很快就把顾峻川的移动茶几摆满了，又开了瓶酒醒着，向顾峻川邀功：“怎么样？不丢人吧？”

    “还行。”

    “我新店快开业了，你红包不用太大，一万就行。”苏景秋寻了个位置坐下，学顾峻川靠在沙发上，腿在地上伸直：“来，《死神》。”

    “看演唱会吧。”顾峻川说：“蔺雨落胆子小。”

    “行。”

    蔺雨落有点喜欢这种氛围。

    没有大排档喝酒的吵吵闹闹，没有不停地劝酒，单纯坐在一起吃点东西，看看演唱会。她自告奋勇也想喝点。

    “你一杯啤酒的量，就不用凑热闹了吧？”顾峻川不肯给她酒喝，苏景秋在一边批评顾峻川：“女士要喝酒，喝的不是你的酒，你唧唧歪歪干什么？我巴不得郑良跟我喝点呢！”

    “还没约到？”

    “没有。但明天，郑良他们公司办活动，她同事在我这里定了下午茶。你陪我去，帮我撑个门面。”

    “给钱。”

    “今天这顿不算钱吗？”苏景秋指着一桌子吃的：“这些都是上等的食材，你在其他餐厅一顿也要小两千了。”

    蔺雨落听到小两千，突然有点心疼。她的神情没逃过苏景秋的眼，他又来了一句：“这瓶酒，6000。”

    “你没事吧？你抖什么富啊？烦透了。你怎么不拿你的镇店酒？”顾峻川踢了他一脚，对蔺雨落说：“别听他胡说，他成本没那么高。”

    “哦。”

    蔺雨落喝不出来红酒是好是坏，只是觉得不难喝。顾峻川和苏景秋聊天，她自己一会儿一口一会儿一口，他们的酒刚走一半，她的已经见底。身体微微热，脸也红扑扑的，头脑里有一点点不明显的眩晕感，这种感觉很幸福。

    于是又给自己倒了点。

    苏景秋看了顾峻川一眼，又看了眼蔺雨落酒杯，没讲多余的话，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他开酒吧的，客人酒量怎么样，他一眼就能看透。蔺雨落显然开始上头了，这酒后劲大，再喝点怕是热闹了。他很相信顾峻川人品，但美色当前又挺想看他们俩闹出点什么来，于是心里隐隐兴奋。

    他的表情逃不过顾峻川的审视，他握住蔺雨落手腕，拿掉她的酒杯：“你别喝了。”

    “为什么？”蔺雨落眼睛睁大，怪顾峻川打断她体验幸福：“我没喝够呢！”

    “不许喝。再喝滚出去睡大街。”

    “喝完我就去睡大街。”

    苏景秋在一边嘿嘿笑，拿过酒杯给她：“没事，自己家里喝点，没事。”

    看到顾峻川要跟他急，就怼顾峻川：“又没喝你酒，看你那小气劲儿！诶！这首歌真好听，这不是你的天命歌曲吗？你和…”苏景秋看到顾峻川脸色变了，就闭了嘴，靠回沙发听歌。

    蔺雨落只顾着喝酒，对他们的谈话并不走心。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甚至跟着音乐哼起了歌。

    微醺的蔺雨落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人要借酒浇愁了。真管用啊，这种状态下的她非常开心，头脑里都是一些有趣的事，人也没有太多枷锁，唱歌的时候旁若无人。

    苏景秋觉得时机到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留下微醺的蔺雨落，和刚刚上头的顾峻川。

    蔺雨落头枕在胳膊上，看顾峻川的脸幻化成另一个人。一个她过了好几年都不太敢想起的人。她拉着顾峻川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含糊说道：“秋天了，老家的树上结果子了。我们去摘。”

    “那是你老家，不是我的。”

    “别说气人话！”蔺雨落打他胳膊：“再说我生气了。”

    她半醉半醒的，醒的时候觉得眼前人是顾峻川，她就想打他；醉的时候觉得他是他，她就想亲他。拉着他的手，唇贴在他掌心，一下又一下。

    “你没事吧蔺雨落！”顾峻川要抽回手：“喝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蔺雨落不肯放手，亲他手心又亲他手背，又倾身上前亲他的脸颊。顾峻川别过脸去，被她捧着脸转回来。她的眼睛像一面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深深看他。唇贴在他嘴角，不敢太用力，怕眼前的泡沫一戳就破。

    舌尖带着甜丝丝的酒气，在他唇角流连，赶走他最后的理智，吞掉他的呼吸。

    顾峻川的手微微用力，她就跌进他怀里，与他拥在一起。呼吸都乱了，手覆上去，她的心跳鼓动他的掌心，他只微微用力，那面清澈的湖水就漾起波澜。

    额头相贴，唇舌相绞，摩擦之间柔软的更柔软，坚硬的更坚硬。那方地垫被蹭离了原本的位置，茶几上的酒杯晃了晃，顾峻川伸手稳住将倾的酒杯。

    喝一口，哺给她，唇舌再没离开。

    手去到该去的地方，顾峻川的酒瞬间下头，他骂了一句：“操！蔺雨落！”她还在经期，他没有闯红的癖好，草草了事又不甘心，隔裤狠狠几下，将她推到一边：“滚蛋！”

    蔺雨落骤然酒醒大半，看着顾峻川衣着狼藉和窗外月光，脸像火烧一样。

    顾峻川胸口剧烈起伏半晌，眼恨恨盯着蔺雨落露出的白皙肩膀，好像下一秒就要咬穿她。

    “你有意思吗？”顾峻川说她：“你行不行啊就往前凑，今天是你招我的你给我记住。下一次你要躲，我就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顾峻川起身连拎带抱把蔺雨落弄回她房间，丢到她床上：“今天晚上别让我看见你！”

    顾峻川快要烦透了。

    他被蔺雨落招惹得不上不下，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早就出了门，懒得跟蔺雨落碰面。

    苏景秋的餐厅早早就开始备餐，上午十一点就要送到郑良公司。他看到顾峻川脸色不好，就咳了一声：“挺激烈啊。”

    “滚。”顾峻川坐在那喝柠檬水，满肚子都是对蔺雨落的厌烦：“烦透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有那一次不愉快就够了，双方都别提，他也控制控制自己的头脑和兽性，平稳度过这场婚姻就完事了。万万没想到蔺雨落喝完酒是那个尿性，比他手脚还不老实。

    他懒得跟苏景秋说这些，沉默着帮他打包好，跟他一起去了郑良公司。

    郑良所在的公司，算是一家顶尖的企业。他们的风格跟顾峻川和苏景秋不太一样，他们两个进去后就被人围观了。来迎接他们的行政女同事打趣问苏景秋：“老板，你们店招人是这个标准吗？”

    苏景秋看了眼顾峻川，拽酷地说：“这位员工比我还有钱。”

    顾峻川听他们寒暄，逮着机会问道：“你们会定期搞内购会？”

    “是啊。基本上每个月都有。”

    “服装内购有兴趣吗？”

    “什么品牌？”

    顾峻川适时递上自己名片，大名鼎鼎“L”老板。有同事听到这个，就凑上来，笑着问顾峻川能不能有内部折扣？

    顾峻川笑着应承，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跟行政负责人敲定了初次内购合作方案。

    苏景秋显然习惯了顾峻川的生意人本色，一边帮忙布置会场，一边看着外面往来的员工，寻找郑良的身影。

    郑良坐在过道的位置。

    茶水间里很热闹，同事回来都在八卦今天的轻食公司，盛赞来送餐的两位不输明星。郑良大概知道来的是谁，但她无意跟苏景秋碰面。

    无意，却躲不掉。

    这一天是生日会加表彰会，郑良刚好在生日名单里，她所在的团队也获得了一个小奖，她不得不去彩排。

    跟苏景秋碰面的时候，因为两个人显然认识，行政就对她说：“下周部门活动，大家说还定这家。你帮忙联系一下呗？”

    “我最近很忙。”郑良说：“你们去就好。”

    “主要是季度末了，预算不够，需要老板打折和后付款，那老板说不行。你帮我个忙呗。”

    部门行政平常很辛苦，郑良平时有什么事也会找他们，他们从来没推脱过，她再推不合适，就点头答应下来。

    目光跟苏景秋撞到一起，理性的郑良主动笑了笑表示友好，准备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苏景秋也端出老板的架势来，这次她有求于他，他显然逮着了机会，准备好好拿捏一下不好搞的郑良。

    向外走的时候，顾峻川问蔺雨落：“你还记得你昨天犯什么混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