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连钰上了天界之后径直去找了天帝，届时他正在大殿里跟百仙们商议着事情。
未等天帝说话，他倒是先开口了。
“天帝老儿，你上次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找那个女子是不是？”
天帝扫视了众仙家一眼，回应道：“是。”
“那我现在就想去找呢？”
天帝沉思半晌，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方：“他还是要来了吗？”
姬连钰听到这句话，反而嗤笑一声，摇着扇子，目光不屑。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众仙家们都心知肚明，他们对话里的人是谁。
宿阳无欢，跟天帝同出一处，是天帝的弟弟，他们年岁一样，却因为追求想法不同，从此走上了两个极端，成为堕神之后的他，时间隔了千年之久，如今再次被想起，那个天资聪慧，是个难得的奇才。
就算至今，也很少有人能够跟他抗衡。
“子玉，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来问问天帝，你想做什么？重蹈覆辙，还是五百年前的事再演上一遍？正好今天全都在这里，本大爷可从来不信你就没一点自己的私心。”
私心吗？
天帝闭上眼睛，他确实有私心，只不过他的私心是自己，青丘狐族出了一个百年难得的奇才，他却生性洒脱，逍遥于天地之间。
那时候的他，是羡慕，而他却整天被束缚在天界之中，要跟自己的弟弟一争高下。
要去争夺着自己的命运，因为他的父帝告诉他，不想争，只能去死。
这一点竟然出奇地跟幽冥那位前任主上相似，这些辈分里传下来的争夺，还真是让人心生不爽。
谁让前幽冥的主上跟他父帝也是兄弟呢？
从骨子里流传下来的执念，让兄弟二人争得你死我活，他的父帝最喜欢跟他说的就是。
你不想要这权力，难不成你想跟地底下住着的那个一样，不想生活在这高高在上的世界里吗！
所以他嫉妒着姬连钰，所以在有消息传来，说宿阳无欢对青丘出手了。
那时候的他，怎么做的？
仅仅只是说句，知道了。
要是他死了，就好了，就不用嫉妒着他了，这时间的净土，只需要天界就行了。
谁知道狐妖不仅没死，还成了青丘唯一的遗孤，投到了望都城。
仙魔大战，他在高位之上看着他，他真觉得，这狐妖真是该死啊。
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肆意潇洒的狐妖，他入了魔，一身杀气，望向世间的眼睛，不再有光，是一片昏暗，是死寂。
他成为了宿阳无欢的杀人工具，因为他足够强大，震撼天地，让人畏惧，闻风丧胆。
后来他下落不明，他甚至希望狐妖永远不要回来，谁知他不仅回来了，还在人间成了一段缘，被如来收进了麾下，剔除魔心，就此成佛。
前有望都城，五百年前幽冥前主出兵梦聆渡，再次引狐妖魔心，他的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不想看见那样的他，因为不管青丘还在或者是覆灭之时，还是入了魔，在望都城苟且偷生。
他一看到姬连钰，就会想起来他那段藏在心里万年的私心，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只狐妖的一生，全都是因为他。
狐妖不是不是知道，相反他很透彻，而让他放下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如来。
可是不管现在做什么，他的负罪感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被勾出来。
狐妖说，天界从来没有慈悲之心。
因为他从未享受过天界的慈悲，造出的孽，还得由他承担。
天帝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姬连钰冷眼看着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转身说道：“希望这一次，你的私心不要再害人。”
不要再害人。
狐妖走了，他什么都知道，明明已经很愤怒，不在踏足天界，可是因为因果循环，他再一次站了上来，而他出了满心的愧疚，却没办法弥补。
众仙家们退去，只剩下天帝一人独自坐在上面，又哭又笑。
姬连钰去了一趟西天，拜见众佛。
“子玉，累吗？”
如来问他，姬连钰盘腿坐在中央。
“事到今日，我不明白，当初师父你收我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私心。”
他想救的私心，苦，实在太苦了。
曾经肆意的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魔不魔，仿佛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身体。
执行着任务。
如来施法，将身边香炉里的香灰飞出落在姬连钰眉心。
“这亦是我的私心。”
姬连钰摸了摸额头，忽然笑了。
如来朝他摆了摆手，劝他：“已经注定，因果皆在，香灰助你渡劫，劫后余生，供你选择。”
他起身，仿佛又看到他在西天时候待着的浮虚小岛，上面开着的也是海棠花。
他准备离开，如来继续说道：“子玉不妨再多留些时日，你插手不了凡间命理，不如主动进去当个局中人。”
他顿了顿：“不了，我要去兰泽山，有个傻子还要我去帮她修补心智。”
薛景禾这几日总有些心头不安，但是又说不出来。
天上的时间是真的慢，地上的时间又过得飞快，她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却再次见到一年春。
三月。
比以往更加凶狠的人间妖兽突然汇集在清诀宫之下，青山城的百姓们在清诀宫的提前预知之下避难很快，也没出现伤亡。
而领头攻打上清诀宫的人，薛景禾再熟悉不过。
是百年前的摘星大会上，被狐狸打跑的人。
如今再见竟然已过百年之久。
百诛目的很明确，他也不会主动伤害凡人，因为这是三界之中谁都逃不掉的定律，他也不想在大事之前徒增意外。
此番百诛前来，薛景禾心里明白，无非就是为了她。
而她能牵制姬连钰，最终目的，又回到了狐狸身上。
百诛飞在半空中，薛景禾站在清诀宫弟子们之前。
想上前说话，被遇呈拦住，她示意没事，挡在前面。
“为什么是我？”
“因为契约的存在。”
“所以呢？”
“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不然这些妖兽，将会血洗清诀宫，你是想让清诀宫上下跟你一起陪葬吗？”
“跟你去哪里？”
“兰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