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把电费交上，早点回去。”江笛一边收拾着沙发上的东西，一边说道，“免得等会默默回来了，又得甩脸色给你看。”
“嗯，知道了。”
“让一下。”江笛扯了扯被纪砚压在身下的围巾，“你坐着我东西了。”
“哦，好。”
纪砚火速挪开位置，看见江笛小心翼翼把围巾叠成方块，他欣慰地笑道：“这围巾，你还留着啊。”
“嗯。不记得是在哪里捡到的，好像是房间门口。看着挺好看的就留下了。”
纪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那是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江笛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是我在家门口圣诞树上捡到的啊，你记错了吧。”
“没有记错，是我挂到圣诞树上面的。”纪砚肯定地说道。
江笛还是有些不理解，“你送我东西，往树上挂做什么？”
“圣诞老人送礼物，不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制造惊喜吗？”
江笛：“……”
“平时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想到脑回路还挺清奇。”江笛吐槽道。
随后，她看了眼原本很喜欢的围巾，顿时有些嫌弃了。
“既然是你送我的，那我不要了。”
说完，江笛就把围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扔了做什么？这可是我亲手织的！”
纪砚眼疾手快，赶紧从垃圾桶里将围巾捞了出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围巾上面已经沾到了隔夜的咖啡渍，原本纯洁的白色被染上了几分污浊。
江笛眉心一动，原本凌冽的眸色缓和了下来。
“你亲手织的？”
“对啊。”
江笛有些不敢置信，像纪砚这种高冷霸总，还会自己亲手织围巾？
“你以前不是经常埋怨我，送你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冷冰冰的金银首饰，没有心意像个土大款。”
纪砚紧紧攥着手里的围巾，说道：“所以那一年圣诞节，我就在网上学了怎么织围巾，特地送给你的。”
纪砚的语气听着有些委屈，他抽了几张纸巾，想把咖啡渍擦掉。
但无论怎么用力，反而将污渍越擦越多。
就像他和江笛之间的感情，仿佛无论他怎么努力去维护、去解释，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误会越来越多。
这种徒劳的无力感，让纪砚泄了气。
他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嗓音有些哽咽。
“江笛。你真的，讨厌我的一切吗？”
“我……说不上来。”
江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仿佛一直在重新认识纪砚。
有好的，也有坏的。
那么多的信息量接踵而至，让江笛有些接受困难。
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当初喜欢的那个纪砚，到底是真正的他，还是被自己加上暗恋滤镜的完美学长。
就在两人陷入漫长沉默的时候，门锁响起了扭动的声响。
乔默默推门进屋，看见纪砚坐在自家沙发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来做什么？”
那天在医院病房里，乔默默亲耳听到纪砚承认，在香薰里加了不好的东西害江笛。
这种渣男，竟然还好意思贴脸找上门来？！
“纪砚，这是我家，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乔默默怒目而视，紧紧盯着纪砚，朝他大吼道。
江笛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就如同答应纪砚进门时说的那般，她并没有阻止乔默默的任何举动。
只见纪砚一声不吭地缓缓起身，手里仍旧紧握着那条特别的围巾。
“我走了。”他在江笛耳边轻轻说道。
随后，便身影落寞地离开了屋子。
江笛听见关门声后，才堪堪泄了一口气。
乔默默走到江笛身旁，问道：“他还来做什么？嫌害你不够多？”
“没事了。”江笛揉了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躺躺。”
“啊？好吧。”
乔默默有些心疼地看着江笛瘦弱的身影，目光挪到茶几上时，毫不犹豫地拎起纪砚喝过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
纪砚回到自己家里后，打开水龙头，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围巾上的污渍。
“会洗干净的。”
他在心里念道。
“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的。”
嘉川市已经悄悄入了冬，纪砚没有打开热水开关，任由双手在冰冷的水里浸泡着。
只有刺骨的疼痛才能提醒他，不要气馁。
一定不要气馁。
如果连他自己都想要放弃，那和江笛之间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纪砚终于洗干净了围巾，将它晾挂在落地窗前。
他如释重负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呆滞。
窗户大开着，冬日的寒风带着几分萧瑟呼啸进屋内，
纪砚仰起脖子，抬头呆呆望着被风吹动的长条围巾。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发不出声响。
屋内一片死寂，除了风动与幡动之外，也只剩下一颗被人嫌弃的心脏在跳动。
纪砚拿出手机，试探着给江笛发去微信消息。
果然，她还是没有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纪砚只能尝试打开智趣app，找到江笛的头像点进去，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过去。
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再次跳入眼帘。
纪砚无力地放下手机，长长叹了一口气。
“连最后的联系方式都被删掉了……”
他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雪白天花板，萎靡不振了许久。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他抬手一看，又是工作上的事情。
“喂。”
“纪总。”何维在电话那头精神烁烁，“技术部门已经连夜加班，把智趣的bug修复好了！”
“嗯，辛苦了。这个月给大家加奖金吧。”
话音刚落，纪砚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欢呼声。
“嘿嘿，纪总，我开着免提呢。大家一听到有奖金，都变得不困了！”
突然，纪砚眸光微闪，想到了什么。
“既然不困。”他缓缓说道，“那就让技术人员再帮我做个东西。”
“啊？”何维有些为难，他只是想在老板面前帮同事挣点表现而已，结果又揽上了大活。
“这个月，每个人再加两万。”
“干！我们马上干！”电话那头传来异口同声的喊声，中气十足，“何秘书，你快帮我们问问纪总，需求是什么。”
“好、好。纪总，您想要实现什么功能？”
“很简单，帮我发几条app推送，内容我稍后编辑好发你。”
“这个简单，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好，那就辛苦大家晚半个小时下班。”
纪砚挂掉电话后，抿着唇思索了许久，才最终打了几行字。
那些字字斟酌的句子，都是他想对江笛说的话。
纪砚在赌一个可能性，赌江笛还没有卸载智趣软件。
只要能让她看到，就算是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性，他都要去尝试。
最后，纪砚将编辑好的文本发送给何维，并且嘱咐道：“每一句话都单独推送一次，确保每一个用户都能收到。”
“这……”何维看着老板发来的文案，犯了难。
他还以为纪总要发什么福利通知用户，结果竟然是几句极其肉麻的话？
“纪总，推送给所有用户，这合适吗？”
纪砚并没有改变决定，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
“是，我明白了。”何维紧紧握着手机，“我马上吩咐技术人员执行，半个小时后所有用户都会收到推送。”
“好。”
----
江笛在床上躺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之间，梦里的场景十分旖旎，红配绿的灯饰挂满了大街小巷，“铃儿响叮当”的歌谣在耳边朦胧吟唱着。
她踩着软绵绵的水泥地，来到熟悉的小区里。
巨大的圣诞树不知道被谁摆在家门口，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几张许愿贺卡。
她摘下一张贺卡，好奇地翻开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相比于我和你，我更钟情于我们。”
咦。
酸不溜秋的。
江笛将贺卡原路插回，又挑了另一张翻开：“你是年少的欢喜，这句话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江笛按照提示又反着读了一遍，更酸了。
“这些都是哪个大情种写的？”江笛嘟囔着将贺卡放回圣诞树上。
她在心里猜测肯定是哪个纯爱战士，想借着温馨的圣诞节给心上人告白。
江笛在原地站了许久，想看看热闹，可是道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也不见有人过来。
一股冷风嗖的灌进衣领，江笛浑身打了个冷颤，耸了耸肩。
点点雪花自天上飘摇而下，这是嘉川市今年的初雪。
江笛扬起脸蛋，欣喜地叫喊着：“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被体温慢慢融化。
初雪降临，温度骤降。
江笛余光瞥到圣诞树上挂着一条雪白色围巾，和雪色融成一片。
她踮起脚尖将围巾取下，一圈两圈地绕在自己脖子上。
“真暖和啊。”
见等不到告白好戏，江笛搓了搓手就回了家。
而在街道的角落里，一个颀长的身影驻足已久。
雪花降落在纪砚的头顶，他浅浅勾起唇角，喃喃自语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