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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3 章

    李兰芷的婚事办的很盛大,也很热闹。

    李元达终于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妹夫,上下打量几眼,暗暗点头——不错,年轻人生得很俊,怪不得自家妹子能瞧上呢。

    李老夫人从前看女婿,是怎么看怎么中意,还硬是给未来女婿要了官位,可这会儿女儿真的要出嫁了,她反而担心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近来跟倒霉儿子之间的龃龉,跑到他面前去哭哭啼啼。

    “兰芷虽然向来聪慧,但内宅里的事情,哪里是单纯聪明就能搞定的?”

    说完,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但凡老娘不没事找事,李元达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当下便问:“您到底是在忧心什么呢?”

    李老夫人便愁眉苦脸道:“只怕兰芷遇上个恶婆婆,要故意磋磨她,儿啊,你别看我慈眉善目的,当初曹氏刚嫁进门,我也给过她脸色看……”

    李元达:“……”

    李元达槽多无口,却也懒得同老娘掰扯这些旧事,当即道:“妹夫家里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我顺手给他弟弟升个官,待到婚事完成,便叫他带着二老外放出去,也便是了。”

    李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又说:“女婿会不会因此心生不快?”

    李元达微笑道:“他最好别。”

    吃软饭就得有吃软饭的觉悟,想软饭硬吃?

    做梦!

    李老夫人瞧了瞧儿子脸上的神情,就此放下心来。

    李兰芷知道此事,着实有些哭笑不得,知道这是母亲和哥哥对自己的关怀,当然不会上赶着去做“贤妻”,请求哥哥将公婆留下。

    兰芷之夫君也很贤惠,别说是三日回门在岳母和妻兄面前,就是在李兰芷面前,也一声都没坑,麻利的帮着爹娘收拾的行装,连同弟弟一块送出了城。

    南都城内的这场公开考试,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只是想要以此改变家族胥吏命运的人,更有因为北方战乱而流亡于此的官员和文人墨客。

    试题的拟定还算是比较顺利,但是对于参考人员的身份筛查,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却犯了难。

    要说是只限于南都户籍的人,未免有排外的嫌疑——且自家主公既然心怀大志,自然也要广纳天下有识之士。

    可要是真的不限制户籍了,全天下能人数不胜数,万一直接把南都本地人给击垮了怎么办?

    外边的花花世界虽好,可也别忘了,到底南都才是李氏的基本盘!

    更不必说还要考虑来人是不是朝廷亦或者别处节度使的细作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了。

    事关重大,许景亨拿不了主意,便去问李元达。

    彼时秋高气爽,天高云阔,李元达正坐在河边钓鱼,旁边陪着个婀娜鲜妍的大美人,许景亨一直到了近前,才认出来这是季明仙之母,从前见过的杜氏。

    这会儿二人再度相见,杜氏脸上不禁有些赧然,微红着脸向他行了个万福礼,叫侍女陪着,退往不远处的凉亭当中去

    了。

    秋日垂钓,美人作陪,自己却忙的像条狗……

    许景亨只觉得脊柱里汹涌着一股阴暗爬行的冲动,阴沉着脸把手里边那份文书递过去了。

    李元达接过来看了眼,老神在在道:“知道了,你且回去暂待……嗯,暂待一夜,明天我就给你结论。”

    许景亨应声,便待离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这家伙把那份文书随手放边上一放,继续若无其事的开始钓鱼了!

    他只觉得心里边一股火蹭蹭的往上冒,却又听自家节度使云淡风轻的吩咐一旁的亲信:“把家里边的年轻子弟召集起来,晚上一起吃个便饭。”

    这之后他压低了一点声音:“找几家有钱的,你们可以适当的往外放一放消息,就说我今晚有意考校他们,今次南都公开考试,参与人员的范围该如何限定?”

    许景亨:“……”

    6啊我的主公!

    白嫖人家运算是吧!

    许景亨黑着脸走了,第二天天不亮爬起来开始上早班,也终于听到了昨晚的新闻——节度使他又又又收了一个义子!

    李四郎的实时排名又掉了,他现在是李五郎了!

    许景亨:“……”

    许景亨木然道:“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果然有节度使处的亲信送了相关的公函过来。

    “许先生,节度使说了,请您总领此事。”

    许景亨木然的展开瞟了一眼,神色忽的为之一动:“倒是有些意思……这是谁拟定出来的章程?”

    亲信告诉他:“是四公子所为。”

    许景亨:“……嗯,知道了。”

    等翻过午后,又有人悄悄来报:“从前那位夫人去了,节度使的意思是大公子不中用,丧仪的事情,您在礼房找两个人照应一下,好歹曾经夫妻一场不是?”

    许景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曹夫人去了。

    他心里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咂了咂舌头,问:“外边的事情我找人操持,内宅那边——”

    亲信道:“节度使说了,有钱太太这个正经的儿媳妇打理呢!”

    许景亨觉出来不对劲了:“那五公子跟蒋小姐的婚事呢,这会儿是谁在办?”

    亲信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当然是明仙小姐啊!”

    许景亨:“……”

    坏了!

    真叫他找到全程托管的法子了!

    ……

    李元达近来过得极其潇洒。

    上午起床,吃完饭之后打一套拳,继而便提着鱼竿优哉游哉的往湖边钓鱼:“圣人说垂拱而治,大概就是我这样的状态吧,你说是不是啊,始皇?”

    嬴政默然不语。

    李元达眯着眼睛,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鱼鳔:“只要上边做裁判的能够把水端平,那底下的兄弟们当然也就心服口服,你说是不是啊世民?”

    李世民默然不语。

    鱼鳔猛地沉了下去,李元达屏住呼吸,猛然发力把预感往上一提:“当主公的舍得花钱,愿意与底下的人分利,那哪有做不成的事呢,你说是不是啊老朱?”

    朱元璋默然不语。

    到最后还是刘彻没憋住,说:“元达,我看你是有点飘了……”

    这话才刚说完,李元达便听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便是一句:“节度使,出事了!”

    “卧槽,刘野猪你这乌鸦嘴!”

    李元达骂了一句,同时霍然起身:“怎么了?”

    亲信面有急色,双手呈了前线奏报上来:“建州有变,许先生请节度使前去主持大局!”

    建州?!

    李元达三两下抖开那份奏报,迅速扫了一眼,脸色便阴沉下去。

    丢掉鱼竿,他大步离开:“叫公子们到书房去见我!”

    略微一顿,又加了一句:“也把小六叫上!”

    书房里,南都一干将领俱是面有怒色,蒋铨更是不由得当场发作:“建州小儿竟敢出尔反尔!不将其彻底铲平,岂不是叫天下人取笑南都无能?!”

    日前李兰芷大婚之时,建州也曾遣使前来恭贺,时任建州节度使席荫的老师、建州尹宋延钊在见到南都如今的声势之后,便做出了内附的决定,愿意去建州节度使号,接受南都委派的官员。

    李元达为时局计,婉拒了前一个,接受了后一个。

    双方就具体派遣那些官员,何时上任,双方如何合二为一进行了为时不短的洽谈,达成共识之后,宋延钊便启程折返,同时,许景亨与潘严也开始拣选要选派到建州去主持局面的官员。

    就在三日前,南都这边选派过去打头阵的那一批官员出发了,原以为一切顺利,不想就在不久之前,南都惊闻噩耗。

    建州名为称降,实则暗怀鬼胎,以内附为引,诱使南都放松警惕,暗地里却引兵前往两地交界之处严阵以待,围杀南都派去就任的官员——仅两人得以身免,其余全部葬身于建州城外。

    与此同时,又向朝廷上表,声称建州遭到南都突袭,请求增援。

    别管朝廷是不是真的能够派遣增援过去,这个态度往外一摆,南都在外交上可就相当被动了!

    原先派遣官员往建州上任,是两方协商之后的结果,现在建州改变口风,局面立时就变成了是南都心怀不轨,迫不及待的张口想要将其侵吞下肚了!

    在南都上下的眼中,建州本就是悬在外边的一块肥肉,先前席氏懂事愿意主动亲附过来,这算是他们识相,免了流血之灾,可是现在,他妈的你们这块肥肉居然敢跳起来咬我们一口?

    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见节度使入内,立时便有人按捺不住,主动请求带兵出击。

    李元达心下虽也恼恨,却还沉得住气,没去看一干文官武将,而是问在此的儿女们:“你们如何看待这件事?”

    李平向来心细如尘,谙熟谋略,刚听闻此事的

    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见一众老资格的叔父们都义愤填膺想要领兵出战,方才不曾做声。

    此刻听父亲发问,便拱手道:“孩儿以为,此事或许另有内情。”

    李平分析道:“倘若建州当真有能力与南都分庭抗礼,那他们就不会想到令建州尹宋延钊出使南都,来同您商谈内附的事情——我们彼此双方都很清楚,正是因为力量悬殊,才会有不战而降。”

    “可既然如此,建州怎么敢擅自杀死南都派去的官员?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会极大的激怒我们吗?”

    “所以孩儿以为,出尔反尔的未必是席氏,反倒很有可能是建州城内的显贵要人们。”

    李五郎也附和道:“二哥说的很是。”

    蒋英茜消息灵通,自然也惠及到了他:“父亲许席氏保留一半家财,却并不说如何对待建州城内的显贵,只叫他们自行斟酌,这句话着实叫他们惶恐,对于席氏议降的决议,建州城内也有些不满的声音……”

    对于两个年轻人的说法,蒋铨只是听着,却不在意,见结义兄长的目光望过来,他不禁哼笑出声,带着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后辈过于天真的无奈和轻视。

    “两位公子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对于当下的南都来说,建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我们既不是刑部的郎官,也不是大理寺的要人。”

    蒋铨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和残忍:“我们不需要去查清楚内中情由,只需要用铁拳去给那群反复无常的小人一个教训,这就够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狗屁不是!

    管你建州民间有什么争议,所谓的显贵打着什么主意,哪怕上表朝廷——朝廷算个屁啊!

    给他脸称呼一声陛下,不给他脸分分钟脱了裤子对着他撒尿!

    李平听得皱一下眉。

    他觉得蒋铨的说法过于刚硬了。

    但是李平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保持了沉默。

    李约则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蒋铨,显然极其崇拜并且对他的言论深表赞同。

    李五郎的观点处于两人之间,觉得该给建州一个教训,但是自己这位岳父的性格,好像也的确是稍显刚直了一点……

    这其实也是每个人性格的不同反馈。

    李元达又去看自己最新认的那个义子。

    李四郎虽然年轻,但体量却丰满——异常的丰满,几乎要有两个李五郎那么重,但是他的脑袋却是出奇的好使,这一点通过先前关于考试人选的筛选已经得到了证明。

    这会儿听见自家兄弟们和军中长辈们的言谈,他只是缩着脖子不吭声,看起来像是只温吞的蜗牛一样。

    察觉到义父的目光之后,他面带几分胆怯,声音软绵绵的开口道:“二哥跟五弟要查这事儿,孩儿没有意见,几位叔父要出兵,孩儿也没有意见,只是有一件事,孩儿真的不擅长骑射,而且胆子也小,求父亲不要让孩儿去前线领兵,最好也别去督战,我真的害

    怕……”

    李约马上露出了一种ap;ldquo;真鸡儿丢人,老四你赶紧退群吧!ap;rdquo;的嫌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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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跟李五郎的神色也很微妙。

    蒋铨更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李元达反而对他很宽宏,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到了一直没有做声的李方妍身上。

    “小六,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注视着这个唯一得到准允,可以参与这场议事的女孩儿。

    嗯,近来李方妍又得了一个雅号,唤作杀猪娘子。

    因为她正带着她的学生们养猪,间歇性的练习杀猪。

    不明所以的人听见,只觉得滑稽可笑——堂堂节度使府上的小姐,居然带着人去做这种营生,先是修茅房,然后杀猪!

    然而在蒋铨等武将看来,这一点都不可笑!

    许多乱世里崭露头角的武将,都是屠户出身!

    衙门里经年的办案老吏更是知道,一旦发生了手段凶残、受害人肢体破碎的惨案,最先要被叫来问话的就是本县的屠夫和大夫。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理素质超强,而且极其了解人体的骨骼和肌肉排列!

    要想做好屠夫,可不是随随便便上去捅一刀就行的,要找准位置,一刀致命,然而沿着猪的骨骼和肌肉走向,将其身体各部分分割开来。

    下刀不能下狠了,因为肌肉条可能会被切断。

    也不能下轻了,因为一刀不行再下第二刀,原本平滑的猪肉就会变得坑坑洼洼,大失美观。

    蒋铨原本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但是蒋英茜知道,她还专门去看了个热闹——结果吓得晚上睡不着觉,要喝安神汤才行。

    大户人家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儿,杀鸡都没见过,何况是杀一头猪,眼见着血流满一只木桶呢!

    不过在惊吓之余,她很钦佩李方妍:“我专程往屠户的肉铺里去瞧了,六妹妹的手法比他们还好呢,手里的刀子就那么划了两下,一扇排骨就出来了,上边坠着的肉不多不少,正正好!”

    蒋铨因此也就知道了——这位六小姐身上,有点东西啊!

    从前叫粪娘子是羞辱,这会儿称呼杀猪娘子,倒是隐隐的含了几分敬慕的样子。

    李方妍没有点评前人提出的观点,而是主动请缨,毛遂自荐:“女儿愿意替父亲处置此事,请您点一位叔父协同,七日之内,必定将此事料理干净!”

    李元达沉声道:“军中无虚言!”

    李方妍震声道:“我愿立军令状!”

    ……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李约叫住了李方妍:“小六!”

    李方妍回头,就见他拍着胸脯道:“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平与李五郎也是如此。

    只有丰满的李四郎神色迟疑:“我也可以助六妹妹一臂之力,只是上阵杀敌的事情不太成……”

    李方妍

    心领了他们的好意——虽然事到如今,大家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竞争关系,但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氛围还是不错的,这会儿的拔刀相助,也并不掺杂水分。

    只是她还是拒绝了:“我要做的事情,人数要精不要多,诸位兄长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吧!”

    几人这才作罢。

    李方妍出了门,停也不停,翻身上马往李氏设置在城外的私密营地中去,将前段时间父亲拨给她进行训练的那支特战小组抽调了出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已经到了利刃出鞘的时候。

    她改换衣着,去向李元达辞行:“我即刻便带人出发,潜入建州,再晚一日,请父亲发兵建州,扎营在外,不出七日,必然可解建州之困!”

    李元达听得笑了:“怎么,你要身入敌营?如今建州城内,对待南都只怕是避如蛇蝎了。”

    李方妍却道:“父亲说的很是,做出这种出尔反尔勾当的人,的确会避南都如蛇蝎。但是被迫为其裹挟的那些人,只怕盼望南都来使如久旱盼甘霖呢!”

    李元达看她眼明心亮,不禁微微颔首,又叮嘱她:“席荫此时正受制于敌手,他必须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方妍莞尔:“席荫这个建州节度使在,这次的事情就是南都协助建州平叛,若他不在,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李元达听罢,便有了底,当下不再多说,摆摆手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见她要走,忽的又把她叫住:“如今想来建州城内正戒严,不需要我替你想法子混进去吧?”

    李方妍回头看他,拍了拍腰包,眸光揶揄,一语双关:“大人,时代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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