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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关山3

    第十五章关山3

    正如做小本生意的陈二所言,天高皇帝远。

    所以就地方而言,皇帝的权威远不及父母官的命令来得直接与有效,更何况是兵荒马乱之际,地方官上下沆瀣一气,糊弄的只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朝廷要想真正能够控制帝国的每一片土地,只能是削弱地方节度们的权力,而在此之前,只能是历史惯性的延续。

    新任昭义节度使兼同平章事韩奕一入了泽州,便直入刺史府视事,第一道命令便是要求各县县令、主簿与县尉之流来见他。各地官员接到命令,纷纷赶赴泽州,唯恐比别人慢了半步。

    在泽州话事的,其实是韩奕的心腹刘德,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昭义节度副使兼泽州刺史了。前泽州刺史已经被砍了头,他的头颅正盛在城门外新筑的大石瓮里。一州刺史的职位已经不小了,但韩奕杀一个刺史都如杀一个小卒般简单干脆,更不必说那群县令、主簿之类的小官了。

    以杀止贪,或许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但在边关告急百姓逃离的情况下,这是韩奕不得不采取的做法。或许应该说,杀人以立威!

    泽州是昭义一镇支郡,可以看作是潞州的后方,并且关系到对外防御作战军需通道的通畅与否。所以,按照韩奕的计划,刘德将会留在泽州,代表韩奕直接掌控泽州大小诸事,这样韩奕也好安心坐镇潞州,全力与犯边的汉兵对阵。

    前昭义节度使常思,既无帅才,更无治民之心,他只知道搜刮百姓——在这方面他属自学成才。让他镇守潞州,还要与汉兵作战,戍守边关,也着实为难了他。一接到朝廷将他移到更富裕与更安定的宋州的命令,常思想都没想,连夜便带着家眷细软乐滋滋地赴任去了,给韩奕留下一个烂摊子。

    常思也不是没有给韩奕留下什么,他遣人给韩奕留下几十本谬误百出的帐本:

    “请转告韩相公,老夫贷给泽、潞百姓五万石粮食,二万两生丝,还有三万石解盐,这都是官府的财产,全当是老夫留给韩相公的赠礼!”

    常思说的好听,偏偏不敢见韩奕,过太行时,望见义勇军先锋的旗帜,连忙躲得远远的,唯恐被韩奕截住质问。他留给韩奕的所谓官府财产,不过是他见收回无望,顺手推舟地送给韩奕,韩奕其实一个子也不见得能得到。

    泽州府衙内,十七八位刀笔小吏正在忙着整理本州钱粮帐目,韩奕就坐在他们面前盯着,让他们个个不得不表现出忙碌与认真的模样来。

    “呼延等人到了何处?”韩奕问郑宝。虽身在泽州,因职责所在,韩奕挂念边关局势,便遣呼延弘义先领义勇军大部人马赶赴潞州,与向训一部会师,稳定受制于外的局势。

    “据呼延大哥最近一次遣人回报说,他在今日辰时已过了高平,若是今夜连夜行军,约摸明日午时,便可抵达长子县。”郑宝顿了顿,“那是潞州的地界。”

    “命他抵达潞州后,各部抓紧时间休整,再命向训原地待命,未得我的军令,各部均不得无故出击!再命向训多派斥侯、细作,打探敌情。”韩奕命道。

    “若是敌军不安份,主动来挑衅呢?”郑宝问道。

    “相较而言,潞州方面压力不大,敌军不过是虚张声势,敌军注意力全在晋州方面,在我方并未投入较多兵力。我暂且按兵不动,待我处理好自家后院琐事,自会北上寻找机会。”韩奕道,“况且我军新来,并不知敌情如何,又不熟悉地形、人情,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郑宝应道,领命出去传令。

    掌旗官吕福搬来一个大火盆,韩奕当着小吏们的面,将常思留下的帐本一古脑地扔了进去。帐本在火中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化作一堆灰烬,这意味着那些被官府强贷的百姓欠帐一笔勾销。

    昭义观察使沈义伦匆匆走了进来,他原本因为漕运一事被罢了官,韩奕此番出任昭义节度使,表沈义伦为本道观察使。

    “相公,本州各县官员皆已经到齐,他们已经在府门外等了一天两夜了,今日是否召他们入见?”沈义伦禀道。

    “帐目都弄清吗?”韩奕冲着小吏们高声问道。

    胆小的小吏闻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纷纷收起反复算了七八遍的帐本,恭敬地递到韩奕面前。韩奕自入了泽州城,足不出门,但部下四出,一边奔赴各县清点县府府藏,一边解来各县帐簿,他想知道自己治下到底有多穷。

    韩奕认真地翻看了其中的一本,最后将帐本全都推到刘德的面前:

    “不看也罢,天下诸道恐怕就属本道最穷了。”

    “相公何必感叹,有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常思借官府之财,强贷于民生利,倒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是相公怕是承受不起。”刘德轻笑道。

    “常老匹夫做出的恶事,就别再提起,污了你我的双耳!”韩奕微怒道。

    “本道粮食大半要靠(太行)山东近州输送,戎马之际,至少军粮须要保证足够。沈某以为,前任贷给百姓的粮食,不如在今秋时,按原数返还。”沈义伦插话道。

    “义伦此言虽是好意,然而老夫估摸着,就是秋收时,百姓也不见得能够还上,谁家不是新粮还旧粮?与其弄得天怒人怨,不如顺手推舟,一律减半!百姓自会没话说!”刘德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韩奕略忖了一番道:“陛下也知山西本地无粮,允我便宜行事,又答应诏令怀、孟、卫三州全力供应我军军需。怀、孟、卫三州虽然不会从中作梗,但运输军粮也是一件费力不讨好之事,想必这三州也会叫苦。

    与其如此,韩某以为,不如让那些先前从官府借贷粮食的百姓,翻山越岭去山东运粮,凭汗水还清所欠粮食。辖境流民也照此办理,单靠官府救济,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我也变不出粮食来。弃之不顾,也非是陛下与朝廷宽简之德!”

    “相公英明!”

    陈二今天特意将生意摆在刺史府门前,他的对面街上站着一群身着官服的人。

    这些各地的官员们,被新任的节度使大人召来,等候入见,然而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却不得门而入,他们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在府门前干等着。

    节度使大人很显然没有请他们吃饭的打算,所以他们只好在陈二的摊位上随便填饱肚子,倒让陈二赚了不少钱。

    刺史府的大门紧闭,门前笔挺地站立着一群持枪挽弓的精壮军士,虎视眈眈瞪着正前方,不怒自威。不时有信使,手持金漆令牌,纵马从侧门径直驰入,传递着朝廷的文书或者来自边关的军情。

    围观的百姓也不少,只是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很想知道下一个丢脑袋的会是哪一个坏蛋。

    “知道吗?韩相公在咱泽州吃的第一顿便是我陈二卖的熟食!”陈二向认识的街坊吹嘘,“韩相公还赏了我不少钱!”

    “嘿,韩相公吃了你几个蒸饼和一碗豆汁,那是看你陈二顺眼罢了,还能赏你钱?”有人不信。

    陈二从随身的褡裢中利索地取出几串铜钱,炫耀似的当众展示着:

    “看,这就是韩相公赏给我的,我不收都不行。他这样的大贵人还跟我拉家常,一点也不摆架子!我估摸着,咱泽州百姓有好日子盼了。”

    众人面露一丝羡慕,仍有人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达官贵人走马似地换,就没见咱平民百姓有过好盼头!我想好了,要是没法在咱泽州做个本份人,咱只好扔掉地产,投奔卫州亲戚去了,管他谁来做官!”

    “小声点,你活腻了!没见咱们刺史大人的脑袋……跟小鸡似的!”有人比划着双手,好意提醒,引来的却是一阵会意的笑声。

    忽的,刺史们的正门洞开,吕福从府内健步走了出来,冲着涌上来的官员高声喝道:

    “晋城县县令何在?”

    官员中,一个官员费力地挤了过来,白白胖胖的脸上渗着汗珠,好似到了夏天一般:

    “下官在!”

    “相公宣你进来问话!”吕福居高临下,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就如同在看一堆招惹苍蝇的烂肉。

    “敢问将军,不知相公要问下官何事?”晋城县令谦卑地问道。

    “不知道!”吕福扭头便走。

    晋城县令点头哈腰,跟在身后,紧走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包,硬往吕福怀中塞。吕福用冷漠的眼神拒绝了晋城县令的贿赂,县令尴尬地缩回了手。

    门外的官员与百姓们,从洞开的府门,伸着脖子往内探头探脑,只听忽得传来晋城县令杀猪般的嚎啕哭声:

    “相公饶命啊,下官上有老母,下有稚子待哺,饶……啊……”

    求饶声嘎然而止,像声一只聒噪的鸭子被人紧紧地捏住了脖子。在门外众人的注视中,吕福又出现在府门前。他用刀尖挑着一颗头颅,身后两个壮汉抬着一具尸体,正是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晋城县令。

    官员们脸色苍白。

    “高平县令何在?”吕福将挑着一颗大好头颅的刀交给手下,又开始点名。

    “哎哟!”

    高平县令捂着胸口,直接昏厥当场,吕福疾步上前探视鼻息,连忙命人抢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发现这位县太爷居然没气了。

    “哎,这人太娇贵了些。要是太原的汉兵都是这般,我等岂不是空耗军资?”吕福摇头笑道。

    官员们呆立当场,人人都害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想到此处,个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围观的百姓想笑又不敢笑。吕福喝道:

    “尔等也无需害怕,相公先前只是想找晋城县令与高平县令单独问话,前一位连自己有几房小妾都弄不清楚,更不必说自己治下有民几何了,后一位……嗯,不说也罢!既然这二位不给相公面子。那就请众位一同入见!”

    或许是法不责众的心理作用,官员们壮着胆连袂入了刺史府。

    只见韩奕踞坐在厅堂的正中央,小吏们侍立在两侧,更有一班剽悍的牙兵站在韩奕的身后。安静的厅堂内弥散着威严与肃杀的气氛,官员们心里七上八下。

    “拜见相公!”官员齐声拜倒在地。

    “起来回话!”韩奕微微点头。

    官员们刚站起身来,只听韩奕又喝道:

    “尔等知罪吗?”

    官员们闻声,又齐齐跪倒在地,众人个个不是清官,全都心虚,跪在地上磕头不已。饶是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但他们面对的是新任节度使,这位年轻的节度使杀了他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蚱一样容易,保管他们无处伸张去,要伸张还得先保住性命。

    “晋城县令,身为一县父母官,胆大包天,不仅贪污公款,还巧立名目,搜刮百姓,就连过路的军粮也雁过拔毛。方今将士在外征战,九死一生,尚不得温饱,有县令如此,岂不令将士心寒?本帅今日杀一县令,不过是伸张正义罢了。”韩奕缓缓说道。

    “相公教训的是,晋城杨县令该杀!”官员们唯唯诺诺地应道。

    “既知晋城县令该杀,那么尔等相较晋城县令,是清官还是贪官?”韩奕喝问道。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没有人回答,那么你们就都是贪官了?”韩奕故意说道。终于有人受不了韩奕的指责,站了出来:

    “请相公明鉴!”

    “哦,你有何话说?”韩奕的目光投向那人。那人年纪已经不小,身材魁梧,看上去也是武人出身,当然不是武人出身的官也不多。

    “在下乃阳城县令张某,与开封府里的陛下曾一个锅里吃饭。观相公今日之举,摆明了是杀人以立威,张某不觉得诧异,相公既杀了晋城县令,又杀了高平县令,难不成要将我等全都杀光吗?得饶人处且饶人,相公新来乍到,可不要做孤家寡人喽!”

    张县令当真是怒不可遏,暗含威胁。官场上讲究,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张县令说的也是当今官场的实情,他恼韩奕似乎坏了“规矩”。

    “原来张县令与陛下曾一同当兵,真是失敬了!”韩奕脸上带着笑意,“敢问张县令与陛下交情如何?”

    “就差拜把子!”张县令见韩奕示弱,理直气壮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张县令与陛下说去!”

    “什么?”那张县令正要推辞,他自称与郭威曾一个灶里吃兵粮,也是实情,只是跟郭威同吃过军粮的,实在太多。

    韩奕微微点点头,左右立刻向张县令奔过去一班牙兵,干净利索地举刀挥下。

    又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那无头的尸体也仆倒在地,血流满地。

    “来人,传我命令,将这张县令送到京城,请陛下一观!”韩奕冷酷地命道。

    剩下的官员,全都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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