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八百年，九鸢以为自己见到他控制不住情绪，可心里出奇的平静。
魔尊主位上，男人的坐姿非常嚣张，一腿屈起踩着座椅，手随意搭上膝盖，身子往后靠，不冷不淡的看着她。
九鸢缓步靠近，眼睛同样盯着他。
双方对视无言，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还剩几步的时候，九鸢一个闪现，转移到他面前。
两人相隔不过一米，她冷眼看着檀逆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心里被又爱又恨的矛盾冲击，寒声开口：“别来无恙了，檀逆。”
一句话压抑了多少爱恨情仇，明白人都能听出山雨欲来的爆发感。
檀逆勾唇，气定神闲的打量她，“你还是那么出众，骨子里的高傲半分没少。”
九鸢冷嗤一声，“我还有高傲吗？这八百年来，我被封印在葬魂谷有多痛苦，你根本不懂！”
檀逆变了脸色，目光沉下来，“只有你痛苦，难道我没有吗？”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九鸢怒视着他，“你能有什么痛苦？你去转世历劫，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而已！”
她言辞犀利，“而我呢，被封在谷底不见天日，生不如死！你的经历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
檀逆略微眯眼，“所以你现在只想比比谁更惨吗？”
“不。”九鸢突然变得面无表情，“我是在告诉你，我所受到的伤害，会向你们妖界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檀逆反应冷淡，“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九鸢眼底浮现狠绝，“因为本公主一旦出兵，势必会让整个妖界覆灭，哪来的什么然后。”
檀逆慢慢点着头，从主座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
她站在原地不动，感受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就近在迟尺，差点扰乱她的心神。
“你做不到。”
檀逆撂下这句话。
他的异瞳里，倒映出九鸢的冷笑，“那试试。”
檀逆面寒如霜，“不想逼我出手，就打消这个念头。”
九鸢嘴角的弧度瞬间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满眸愤恨，“怎么，你要参与进来吗？”
他沉默，视线未曾离开她的脸，眸光幽深，直白，仿佛想透过她，看出另一个人。
“呵。”九鸢冷嘲热讽，“八百年那场大战，你选择了袖手旁观，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檀逆敛了敛神，反问：“我当时为谁袖手旁观，你心里没数？”
是为了她。
她知道，可也因此更恨他，“但我认为你那不是袖手旁观，是纵容，明知道有十二星宿妖的加入，我们魔界处于劣势，可你依旧默许了这场战争的发生，导致我父王因此丧命！”
檀逆听到这里，摇头笑，“所以归根结底，你既是怪我没阻止，也是怪我没站在你那边？”
九鸢别过头，不看他，“你根本不爱我。”
“至于吗？”他眉宇间浮现不悦之色，“换位思考，如果妖界有难，你也未必会站我这边。”
九鸢握拳。
“况且你被封印的这数百年里，我可是一天都没放弃过救你。”
这点她不否认，“所以，这一次的战争我不奢求你出手相助，但最起码你要平等对待，八年前能做到不出手，现在也一样别出手，这是你欠我的。”
如今妖界没有了十二星宿妖，整体实力大幅度下降，倘若檀逆不出手的话，那魔界就有十足的把握攻下妖界。
可他真的能不出手吗？毕竟身为妖皇之子，将来是要统治整个妖界的，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覆灭？
九鸢觉得悬。
“我可以不出手。”檀逆语出惊人。
她还来不及惊讶，又见他冷声吐字：“但你必须把鹿凝放出来。”
“……”
九鸢神情一愣。
这下总算明白了，聊这么多，周旋这么久，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自嘲的笑了笑，“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吧？”
檀逆不置可否，“放不放？”
“放谁？”
“鹿凝。”
“可笑。”九鸢直接转身，拿背对着他，“鹿凝是十二星宿的双子妖，你忘了吗，是你亲手逼死了她，现在来找我要什么人。”
檀逆伸手握她肩膀，一把将人掰回来，重新面对面，“装什么，明知道她没死，你不正是利用她冲破的封印吗。”
九鸢甩开他的手，继续装傻，“你搞清楚，我吞噬的是冥眼蝶后，跟鹿凝可没半点关系。”
“是吗。”檀逆一针见血的挑明，“我说的就是鹿凝的分体，冥眼蝶后。”
星宿妖中，只有鹿凝拥有双体，嗜血鬼眼蝶是她的主体真身，却没人知道她的分体是什么。
纸蔓乃掌管阴阳路的冥眼蝶后，在冥界某次的百年渡劫中，因失误而走火入魔，最终陨落冥河。
在纸蔓陨落那天，正好是双子妖降生之时，鹿凝现世前，体内缺少一缕妖魄，阴阳差错下被纸蔓的残魂顶替，两人命盘相融，合为一体。
自那以后，纸蔓的冥魂一直沉睡在鹿凝的妖识中，成为鹿凝的分体，直到鹿凝捏碎了自己的主体妖丹，身为分体的纸蔓才得以觉醒。
她们是同一个人，却拥有不同的思想。
九鸢不慌不忙的走到主座前坐下，“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是龙厥告诉你的吗？”
有关冥眼蝶后的事，没人比龙厥更清楚。
“不，我猜到的。”檀逆走到她面前，俯身，双手撑在主座两侧，与她平视，“我再问你一遍，放不放人？”
九鸢似笑非笑，“不妨告诉你，就算我想放，也未必放得了。”
檀逆眯了眯眼，“不是你吞噬的她吗，怎么就不能放？”
“错。”九鸢伸出指尖，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游移，“不是我吞噬的她，是她自愿融进我身体里，助我冲破封印。”
话落。
九鸢手腕一紧，被檀逆猛然拽起来。
他力道不轻，眼底阴鸷骇人，“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她自愿？”
“你放开我！”
九鸢试图挣脱他的禁锢，甩了两下没甩开，索性不挣扎了。